天亮之后, 古斯又邀请两个人一起到一楼共进早餐。

    早餐很简单，一杯牛奶, 一块面包外加一个煎蛋，没什么可挑的。

    “我们在这里也住不了几天了, ”古斯道，“昨天我哥哥已经带领士兵占领了市政府的大楼, 把市长赶了出去, 现在整个城市都是我们的了。”

    这里不是这个国家的首都, 距离也比较远。

    “那他很厉害啊。”栗烁道，“看来伤势没什么问题了。”

    “当然不是。他今天作战指挥的时候，伤口崩裂, 染红了所有纱布。士兵们冲上去要把他带回来休息，但是被他拒绝了，仍然顽强地带着他们攻了进去。”古斯吟诗一般, 目光中带着崇敬，“他真的是我们的神。”

    栗烁埋头吃饭，不太想跟神经病话。

    蒋正阳却道：“他的确很厉害。”

    古斯报之以微笑：“谢谢，我哥哥你也很厉害。”

    “我？”蒋正阳指了指自己, “不会吧, 我只是个残疾人。”

    “我哥哥的话都是对的，我相信他。”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 但似乎彼此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眼神。

    栗烁抬起头：“安可斯今天回来吗？”

    “他的伤势加重, 昨天在那边休息了一晚, 市长的私人医生亲自给他治疗。”

    栗烁撇了撇嘴，心哪有医生心甘情愿给安可斯看病，自然是你们抓了人家医生。

    古斯继续道：“但是，我哥哥认为你的医术更好，所以今天会专门派人来接你过去。”

    “……”

    栗烁无语，这个安可斯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啊！

    蒋正阳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也好啊，我们本来是想在这个城市里面参观三天再回国，现在计划全都乱了。这次去市政府的路上，可否让我们参观一下？”

    古斯看了看他，点头：“可以。”

    所谓的“路上参观一下”，就是指坐在车里的时候不用被蒙着双眼，可以观看车外的风景。

    古斯自然是随车一起去，他坐的是另外一辆汽车。

    蒋正阳默默记下汽车经过的路线，这对于他来是很简单的事情。

    栗烁靠在他身上，声道：“到了市政府，也许有机会逃走。”

    蒋正阳不置可否。

    进了市区之后，满大街的疮痍令人触目惊心。

    路边的店铺要么被砸要么被烧，垃圾和废物被扔得到处都是，车辆歪歪斜斜地停放着，很多都被砸得不成样子。

    而最令人心底发颤的，是那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们。

    这些都是被暴徒死的无辜平民，还有几具身着两地警服的尸体。

    看样子，这些街道都经历了激烈的巷战，双方都有伤亡。

    栗烁看见一个孩子躺在地上，衣服破损，细瘦的手臂和腿，不知道死去多久了。她捂着嘴，十分难过。蒋正阳把她揽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别看了。”他低声道。

    蒋正阳办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对于面前的场景也是十分震惊。

    这样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实在是可怕，遭难的几乎都是平民百姓。这些暴徒里面有很多人是趁火劫，趁乱杀人，根本毫无人性可言。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这个国家的政府引起了民愤，但是安可斯这种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私利采取非正义行动而已。

    着实可恶。

    车辆直接开进了市政府的院子里，大门已经完全被毁坏了，破破烂烂地扔在地上，可以想象发生冲突时候的情景多么激烈，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着警服的尸体。

    蒋正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士兵们拉开车门，把两个人带下车，踩着一地狼藉，走进了政府大楼。

    安可斯躺在宽大的床上，脸色很难看，他的床边站着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也是本地人扮。

    “栗，快来。”古斯站在安可斯的床前，神情略显焦灼。

    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自己兄长倒是真的很好。

    栗烁上前一步，掀开安可斯腿上的被子，看见缠得乱七八糟的纱布，隐隐还在往外渗血。

    她转头看了那个私人医生一眼，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医生，若无其事地站着。

    “他不行，”安可斯声音里带着怒气，“完全是个庸医，我疼了一晚上，快要昏过去了。”

    栗烁示意士兵把随车带来的医疗器械和药物全都拿来。

    “这个庸医没用了，把他拉出去跟之前那些医生一起活埋吧。”安可斯声音阴冷，微微带着不耐烦。

    他早就受不了这个医生了。

    古斯没什么意见，正要叫士兵们动手，却听见栗烁冷冷地道：“他伤口感染了，需要再做一次手术。这次比上次严重，我需要一名助手。”

    她的目光落在私人医生的身上：“就他吧。”

    安可斯一口恶气出不来，愤怒地大吼：“要你们这些医生有什么用？！”

    “安可斯先生，现在不是让你发脾气的时候，如果你持续发怒，会导致你腿上的伤继续加重。”栗烁看着他，“想想看吧，你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攻下这里，还没有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要一命呜呼，这样好吗？”

    安可斯牙关紧咬，真的冷静下来：“你得很对，把他们两个都留下来。”

    私人医生的目光中微微有一丝讶异，栗烁已经开口道：“准备做手术吧。”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有人死去了。

    大家都退到外面等候，只有两个医生在忙碌着，旁边还有两个士兵看守。

    安可斯被注射了麻药，昏迷过去，栗烁拿着手术刀，紧张地工作着。

    “你自己完全可以完成手术，为什么还要把我留下来？”老医生开口，“我叫赛巴斯。”

    栗烁正在聚精会神地做手术，闻言她头也不抬，只道：“现在不要问我。”

    赛巴斯沉默了，等了一会儿才又道：“谢谢。”

    在外面等候的古斯来回走了几步，他发现自己忘记带那本中国故事集了，有些烦躁。

    他看见旁边坐在轮椅里的蒋正阳，就走过去跟他话。

    “昨天晚上为什么你们没有逃走？”古斯直截了当地问。

    “我是个残疾人，怎么逃走？”蒋正阳装作听不懂，“你们应该按照承诺放我们走才对。”

    “我现在有点怀疑我哥哥的眼光，你好像并没有他的那么厉害，”古斯摇头，“至少你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

    “我当然害怕。我行动不便，万一逃走的时候受伤怎么办？”蒋正阳尽量避开他的话题，“而且我相信你们肯定会放我们走。”

    “或许吧，反正我现在倒不想让你们走了。”古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觉得你们很有意思。”

    蒋正阳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我们不是你的玩具，我的祖国强大，肯定会接我们回去。”

    “到时候我就你们在冲突中不幸遇难，然后把你们藏在庄园里，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蒋正阳没有话，这个古斯的确心理有些不太正常，不过犯罪分子大多都有问题。

    手术终于结束了，安可斯最终还是保住了他的腿，但是等麻药的药效过去之后，肯定会疼个半死。

    栗烁不得不佩服这个刽子手的头目，虽然他残暴狂虐，但至少，他的确很坚强。

    栗烁和蒋正阳再次被关了起来，赛巴斯被关在他们隔壁。

    这两个房间其实是一个套间，中间有一个门可以互通来往，只不过这个门现在被锁着。

    栗烁忧心忡忡地坐在屋子里：“虽然手术做完了，但是我发现他的病情越来越恶化，恐怕是最坏的结果。如果我治不好他的病，我们就危险了。”

    蒋正阳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逃出去。现在既然是在市中心，有很多可以遮蔽的地方，我们逃出去的胜算其实会更大一些。只要我们能离开这座大楼就好了。”

    这时，他们听到了奇怪的敲门声，并不是哪来自于门外，而是来自于房间内。

    蒋正阳循着声音找到了那扇门，他看见地上有一张纸片，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如果你们想逃跑的话，我可以帮忙。”

    是那个自身难保的市长私人医生。

    “你有什么办法吗？”蒋正阳把纸条给他塞回去。

    “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是市长的专属通道。”

    蒋正阳眼前一亮，继续写字：“在哪里？”

    “就在安可斯现在睡的床下面，我们可以等下次给他做手术的时候趁机逃走。”

    栗烁心中一喜，蒋正阳也是十分惊喜。

    其实在刚才做手术的时候，栗烁就发现，这位老医生的医术十分高明，他应该是故意不敷衍安可斯，不想给他好好看病。

    “这位先生的腿是怎么回事？”赛巴斯又把纸条塞了回来，“如果他能站立的话，我们逃出去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栗烁把蒋正阳的受伤的事情简单写了一下，纸条很快又原路回来。

    蒋正阳一看到纸头上写的字，整个人都愣住了。

    赛巴斯写着：“也许我能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