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栗烁给安可斯做完检查，对古斯道：“他的伤势略有好转, 过些天还需要二次手术。”

    古斯看了看旁边的赛巴斯：“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是的。”老医生点点头，“这位中国医生得很对。”

    古斯摆了摆手, 让他们先出去：“我知道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脸色灰败的安可斯：“哥哥, 你还撑得住吗？”

    “没问题。”安可斯费力地靠坐在床上, 他的背后有个大垫子, 可以让上半身抬得高一些。

    “听政府已经派军队来了，你觉得我们有多少胜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赢。”安可斯看着弟弟, “但是我暂时都不能随意走动了，也不方便领导他们继续战斗，古斯, 我需要你的力量。”

    “你要我怎么做？”

    “代替我，带着他们继续，我会尽快赶上来。”

    古斯向他深深地鞠了个躬：“好的，我的哥哥。”

    第二次手术安排在两天后, 栗烁和蒋正阳都被关在房间里, 除了吃饭之外都不准出去。

    而赛贝斯第二天就被换了个房间关着，不在隔壁了，也就无法再用纸条联系, 也不知道他最后那句“也许能治好蒋正阳”是真是假。

    栗烁对此报了希望, 蒋正阳却有些不以为然。

    “大脑损伤造成的瘫痪不是那么容易治愈的, 只能一边锻炼一边等恢复时机，”他劝慰栗烁，避免她希望过高失望也会过大，“这是我的主治医师和康复教练跟我的，你忘了吗？”

    “可是……”栗烁了两个字，想是忽然醒悟过来，立刻截住话头。

    蒋正阳正在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目光中却有一丝异样，

    栗烁猛然发现，虽然她一直强调蒋正阳不能走路也没关系，但是在她的心底，始终还是存了一丝希望，期待他能够自由活动。

    “对不起。”她有点不知道什么，“我并没有……”

    嫌弃你。

    蒋正阳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一直带着期待的。毕竟我也很怀念健全的人生。你不用介意，这两年多来，我时常在问自己，如果再也站不起来，会不会改变我的人生？”

    栗烁眼睛有些湿润。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管我能不能站起来，我的人生仍然要继续，我也从来不曾停止爱你，而且比以前更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栗烁投入蒋正阳的怀中，抱着他低声啜泣，“你爱我我一直都知道，从我们相识到现在。虽然我怀疑过你，但是我真的知道！”

    蒋正阳托起她的脸，亲了亲：“那我就不怕了。如果赛贝斯真的能治好我的腿，那真是一件幸事。但是，如果治不好，我们的生活依然会继续前行，我的爱也会一直伴随你左右。”

    栗烁抱着他又哭又笑：“我之前觉得自己挺坚强的，至少算半个女强人吧。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感觉自己好像变弱了，也爱哭了。”

    “你在我面前是最自由的，想怎么样都可以，哭和笑我都爱，不管什么样，那都是你，不会变的。”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蒋正阳拍了拍她：“赛贝斯的提议不错，后天手术的时候，我要找个理由呆在房间里面才行。”

    “到时候，我就跟古斯，手术需要两个助手，然后把你留下来。”

    “不一定能成功，”蒋正阳道，“古斯那个人很心的，恐怕他不会让我一个坐轮椅的男人当手术助手，如果有必要，他可以让士兵来。”

    “那些士兵什么都不会做，我会努力服他的。”

    “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次日一早，栗烁和蒋正阳吃早餐的时候，没有看见古斯，只有赛贝斯坐在离他们远远的一张桌子上。

    蒋正阳四下看了看，瞟见身边站着的士兵有些面熟，就冲他们招了招手。

    这两个士兵就是上次帮他找甘草树枝的那两位，他们俩当时虽然一肚子怨言，但是最后却是第一个吃到美味烤肉的人。

    所以，他们对蒋正阳的印象很不错。

    “你们的头儿去哪了？”蒋正阳声问，“就是那个古斯。”

    士兵也声道：“他一大早就带着军队走了。”

    蒋正阳哦了一声，有些惋惜：“那没人陪我们吃饭了啊。”他指了指远处的赛贝斯，“我们能和他坐在一起吃吗？”

    士兵摇头：“不能。”

    “是这样的，”栗烁开口，“明天我们就要给你们的首领安可斯做二次手术，这次手术非常重要也非常困难，我和赛贝斯负责手术，我们需要提前探讨一下手术流程。如果古斯在的话，他也会同意的，毕竟这事关你们首领的生命安全。”

    士兵经不起这样的忽悠，迟疑了一下，点头：“可以。”

    蒋正阳和栗烁端起盘子走到赛贝斯对面坐下，士兵也跟了过来，仍然站在旁边。

    “关于你的那个，真的能治愈吗？”蒋正阳一本正经地跟赛贝斯谈论病情。

    士兵以为他们谈的是安可斯的病情，也没有太在意。他们自己也都没有吃饭，就端了个盘子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一边吃一边往这边看。

    “我曾经治愈过一例类似病情，也是这里受过损伤，”赛贝斯轻轻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所以，我想，也许可以在你身上也试试看。但是能不能治愈，就要看你的复原能力了，所以我的是，也许。”

    “没关系，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蒋正阳很豁达，“不过，这只能等我们逃出去才能开始治疗了吧？”

    “是的。”赛贝斯点头，把声音放到最低，“明天之后。”

    第二天做手术之前，栗烁提出要增加助手，并且要求把蒋正阳留下。

    安可斯被病痛折磨着，神智倒还很清晰：“这种事情可以让我的护卫来做。”

    “不行，”栗烁很坚持，“他跟我配合过，做起来会更加顺手。事关你的生命，请三思而行。”

    安可斯已经疼得撑不住，只得摆了摆手：“那就让他来当助手吧。”

    然后他加派了两个士兵在旁边看守，一下子变成了四个。

    注射了麻药的安可斯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栗烁和赛贝斯开始做手术，蒋正阳负责帮他们递工具。

    他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四个士兵，他们都配了枪，站着一动不动，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如果这样的话，他们还是很难逃出去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栗烁和赛贝斯都是满头大汗，蒋正阳来回转动轮椅，帮他们擦汗。

    忽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走路声和话的声音，像是有人跑过来，有什么急事一样。

    四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蒋正阳只听见他们声音急促地着什么，用的都是本地语言。

    本来他和栗烁能听懂一些本地语言，但是现在他们的语速飞快，好像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古斯重伤。”赛贝斯忽然悠悠地低声了一句，老人带着一丝微笑，“他们的处境危险了。”

    蒋正阳也觉得振奋起来。

    如果古斯重伤，那就意味着政府军很可能已经占了优势，应该会很快攻进城市来收复失地。这么一来，他们还是很有逃出去的希望的。

    出去的士兵很快走了回来，脸上带着惊慌，跟其他三个人商量了一下。

    其中一个道：“你们两个去让他们把车开过来，等首领做完手术立刻转移。”

    两个人转身就走了出去，只剩下最后两个士兵。

    蒋正阳暗暗捏了把汗，他转动轮椅靠近士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一个士兵瞪着他：“快回去做手术！”

    蒋正阳哦了一声，缓缓转身。

    就在那一刹那，他忽然伸手抓住身边最近的士兵，一边用手刀劈向他的脖子，一边用力抓住了他的枪。

    士兵躲了一下，脖子避开了那一记手刀，却被劈中了胸口，向后就倒。

    蒋正阳抓起枪，直接就把他撂倒了。

    然而另一个士兵已经端起手里的枪，疯狂地吼道：“住手！去死！”

    话一出口，他的子弹也跟着出膛，击中了蒋正阳的手臂。

    栗烁尖叫一声，丢下安可斯跑了过来。

    她手里还握着手术刀，直接挡在蒋正阳的前面，却被他往旁边一拉，又是一枚子弹贴着两个人扫射过去。

    蒋正阳一把拿过栗烁的手术刀，朝着士兵扔了过去，刺中了他的大腿。

    士兵哀嚎一声，跪在地上，却仍然拿着枪射击。

    蒋正阳已经把栗烁拉到身后，迅速移动到桌子后面，端起枪反击。

    蒋正阳的腿上又中了一枪，汩汩流血。他又开了一枪，士兵应声倒地。

    “快来！”赛贝斯喊道，他已经开了床下的密道入口。

    蒋正阳还在流血，转动轮椅，拉着栗烁就往床边走。

    “从这里下去，快！”赛贝斯道，“他们听见枪声，很快就会过来！”

    蒋正阳直接从轮椅里面爬下来，进入密道。

    栗烁匆忙抓了一卷纱布和伤药，跟在他后面，一回头，却看见赛贝斯还在外面。

    “快啊，赛贝斯！”

    “等一下！”赛贝斯抓起手术刀，两手颤抖。他看了看床上仍然昏迷状态的安可斯，猛地把手术刀送进了他的胸口。

    “市长和我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你却把他杀了。我的家在这个城市里，你把它炸毁了，连同我的家人一起！”赛贝斯喃喃道，“我这把手术刀救了无数人，今天是第一次杀人。哪怕我因此而下地狱，也不后悔！”

    他往前走了两步，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已经有人冲了进来。

    赛贝斯趴在密道入口：“对不起了，我的朋友们，我无法为你医治了，祝你们平安！”

    完，他猛地把密道入口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