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萧欤低头, 一双眼微微阖着,睫毛动了动。
她的皮肤白皙细嫩,细长的颈亦是雪白。为了不留下痕迹,他吻得极为轻柔。
华枝听着男子低微的喘息声,与帘外窸窣的雨声交织在了一起。
又下雨了。
他的手抚过少女的发丝, 落于她的面上。华枝的身子似是一僵, 下一刻, 男子轻笑出声。
“害怕?”
她伏与男子胸前,一手抓着他的袖摆, 一手抓着素白的纱帘。
摇摇头,“阿枝不怕。”
死亡她都经历过了一次, 她还怕什么?
这世间, 没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可怕的了。她不想死,不想看着华家倾覆, 于是选择了萧琼之。
萧欤又一低头,“我原以为你会害怕。”
他们二人之事,得好, 叫两情相悦,若不好了, 便是偷.情。
像她这般姑娘家,怎能不怕?
他搂着她, “你怕也没有用,是你先招引我的。”
是她先招惹他的。
从那天,东宫中, 她探出一只手,怯生生地喊他。
“叔叔,您可以带阿枝走吗?”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洪水终于决了堤。
他握住少女的手,一个可怕的想法就这般在心头突然产生。
华枝靠着萧欤,听着他的话,一种异样的情绪突然缠绕上她的心头。
是她先招惹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保全她、保全华家。
不再重蹈上一世之覆辙。
多活了一辈子,她看清了何人靠得住。良禽择木而栖,故此,她选择了萧欤。
既然只是为了保全华家,那么为何——
此时她的心却跳动得这般厉害呢?
萧欤显然不知华枝此时心中所想。
他伸出手,少女惊觉耳上一凉,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
“还疼么?”
他问的是她耳垂处的疤痕。
她耳上本就有旧伤,经上次秋猎,有牵动了旧伤痕。这耳朵上的伤疤,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消不去了。
一想到这里,萧欤有些惋惜。
她肤色雪白,一张脸更是生得精致漂亮,可如今……
华枝似是看出对方心中所想,不由得宽慰他,“无事的,反正也是在耳后,要不了多久疤就会掉了的。”
他探了探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耳垂。
男子的动作分外轻柔,可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轻轻唤了一声。少女敛目垂容,一张笑脸微微低着,声音细软如莺。
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渴望来。
情.欲涌起,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男人喉结微微一动,而后又垂首。
含住了她的两片樱唇。
外边雨声更甚,窸窸窣窣的,遮住了亭内的动静,与少女那一声声嘤咛。
……
瑶月突然掀开帘子闯进来。
见到二人,瞠目结舌:“、姐?”
萧欤松开华枝,扫向只一人闯入的瑶月,眸色有些凌厉。
无水紧随其后,亦是慌慌张张,“王爷,瑶月姑娘非要找她家主子,、的拦不住啊!”
萧欤:……
他又望向一脸欲哭无泪之状的无水,不算去追究这后生的过失了。
只是将袖子轻轻拂了拂,一双眸瞧向帘外清澈的雨水,些许混沌的眸色复而清明。
好在跟来的只有瑶月与无水,并无旁人。虽然方才他们二人没有做出什么太过亲密的事,华枝还是有些难为情,不由得将水袖稍稍往上抬了抬,遮住微红的脸。
轻咳一声,声音还有些不稳。
“臣女还要去太后娘娘那边,先行告退了。”
紫衣之人正色,点头,“嗯,你去罢。”
瑶月撑开伞,将帘子掀开,遮住了头顶上的雨线。
一路上,这丫头频频侧目看向她,尽是一副欲言又止之状。
华枝不免道:“我知晓你想问什么,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便问罢。”
瑶月是她的心腹,更是与她一齐长大情同姐妹的丫头,华枝自然不会故意向她隐瞒什么。
却未想,瑶月仅是摇头,回道:“这是姐的私事,姐若现在不想,等到日后再慢慢同奴婢。”
她顿了顿,而后抬头看着华枝,眼神坚定,“奴婢相信,姐的决定都是有理由的,而奴婢也会一直站在姐身后,无论您做什么事,奴婢都会支持您。”
方才她在外边与无水等着姐与王爷,虽不知姐与王爷在亭中干什么,但她隐约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一侧无水突然紧张兮兮地跑来,煽动她闯入亭内,还了许多骇人听闻的话语。
她一时性急,脑袋一热,遂着无水地话直接冲了进去。
姐只靠在祁王身上,面色微微发红,祁王低垂着眼,眸中带笑。
只在那儿,瑶月听着一袭雨声,心中暗叹,当真是一副好风景。
男才女貌,十分登对。
她看见了祁王对姐的爱意与温柔,亦是看见了姐眼中的欢喜。
只是……
一想起姐与太子殿下的婚事,瑶月的眼中顿时生起了浓烈的忧虑来。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缓步走到太后寝殿前。守门的宫女认得她们,便朝她们轻轻点头,笑容恭敬。
台子外的戏已经歇了,雨水也逐渐了些。华枝将裙衫上的水珠拂了去,抬步踏入殿。
不等她走进去,突然听见殿内声音。
“微臣还有一事……”
是萧欤的声音。
她与瑶月本来走得慢,为了避开萧欤不招嫌,二人特意择了一条远路。来到慈肃宫,未想萧欤还未离去。
瑶月也听出来萧欤的声音,轻轻拉住华枝的袖子,“姐,我们还是在门口等一会儿罢。”
瑶月胆子,怕惹事,更何况此时是在太后寝殿,华枝便点头应是。
她本无意偷听墙角,奈何处境有些尴尬,便不得已贴着墙,将殿中皇帝、太后与萧欤的话一五一十地听了去。
他们所谈论的并非一件大事,据华枝所知,自萧欤的父亲离世后,其母便一直在怀露寺修行。萧欤这个请求,便是要和萧月姝一齐去探望母亲。
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母慈子孝之事,却未想,一向温和的太后突然凌厉着声音,道:“不行,怀露寺乃佛门净地,更是国之宝寺,为整个大萧的国运祈福,岂是想去便去的?”
似是料到太后反应,萧欤面色未有过多波动,仍是微微低垂着眼睑,态度谦和。
皇帝叩了叩案首,一对眉微锁着,神色中大有无奈之意。
上次他原本是同意了让萧欤偷偷去怀露寺看望母亲,可不知怎的,这件事让太后听了去。萧欤无可奈何,只得来慈肃宫,请求太后的应允。
他心里很清楚,太后顾忌的并非怀露寺这个地儿,而是怀露寺里面的人。
——他的母亲,已有十余年未回祁王府的他的生母,步辛夷。
那位曾经名动京城的步家二姐,亦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准确来,太后顾忌的并非步辛夷,而是后者的长姐。
“毓妃。”
一想起这个人,太后的面部突然变得狰狞,似是突然想起了极为痛苦的事一般,“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谁都别想去怀露寺!”
谁都别想去看那个女人!更别想把她从寺里接出来!
她要将对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禁锢在那里!让那个祸水为大萧祈福!
虽君子一言九鼎,可太后执意这般,皇帝也无可奈何。他无奈地瞧了一眼一侧玉立的紫衣之人,终是挥了挥手。
“你先下去罢。”
太后年纪大了,也愈发计较一些东西。哪怕怀露寺里关着的不是毓妃,而是与毓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胞妹。
萧欤暗暗攥拳,而后摊开手掌,才朝殿上揖。笑容温和又疏离,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淡然拂袖,唤了无水离去。
珠帘被掀开的那一瞬,华枝连忙躲入屏风后。只见萧欤的步子似是顿了顿,而后走了出去。
好像是没有发现她。
所谓做贼心虚,偷听墙角这件事,还是不要被人发现的好。
皇帝和太后也显然没有发现华枝,自萧欤离去后,殿内的温度便低到了极点。就在华枝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进殿的时候,皇帝将桌上的一个橘子拿起来,仔仔细细地剥开。
将一片饱满的橙瓣儿递到太后面前,讨好似的笑。
“毓妃早已离世,如今怀露寺的那位只是她的妹妹,祁王府的大夫人,您莫同她置气,身子要紧。”
谁知,座上的一把将橙瓣推开,怒道:“身子不好?哀家身子哪儿不好?”
皇帝连忙哄道:“好得很,您的身子好得很。”
“当然要好得很,可不能让那女人得意坏了,当初她便是,不知在先皇面前使了什么妖术,先前哀家输给她,如今哀家当了太后,怎么能再输给她。”
太后微微喘着气儿,道。
毓妃是先皇生前最宠爱的妃子,可如今已过世多年,华枝自然不知其中纠缠。
不等她反应,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让殿外的少女顿时吓得面色发白。
“哀家若是不行了,也要让怀露寺的那个女人陪葬!”
怀露寺,步辛夷。
是萧欤的生母。
太后话语之间,尽是浓烈的杀意。
华枝的心“咯噔”一跳,连忙跑出殿内,却不料在殿外猛地撞上一人。
“第三次了,”萧欤轻哼一声,垂眼。
“我要当你是故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