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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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二当家,全名韩都。他韩家本是燕国的大商贾,以贩茶、布起家,后来,韩家巴结上了祖上出过公卿的官宦世家,其父又娶了这家的嫡女,也算攀上了高枝,成了一支真正的豪族。若不是燕国选官向来不取工、商之家,韩都凭此背景,当上个有品次的武官绝不在话下。

    河清帮是盐帮,其实也是船帮,正与这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韩都做不成大官,反倒用钱用势开道,做了这河清帮的二当家,这海城河湾的土皇帝,反而比宦途逍遥自在多了。就连帮中几个目高于顶的江湖高,也要向他示好——这些武人,明里自命清高,可那是没有门路,若给他们一条能接近权力的会,自是比谁都要积极。

    要知道,凡俗之间,权力可比匹夫之勇强大太多了。

    可凡俗之外

    一步、二步、三步程彻随意地向前迈步,却好像压住了韩都的胸膛咽喉似的,令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他很想站起身来,可就是在座椅上动弹不得。身边,隐龙、翼虎、山羊须的情况要好上许多,但却不敢动。

    “你到底想做什么!?”韩都的声音透露着颤抖。

    周遭一众的目光也探了过来,惊惧之外,几人也十分好奇,这个武功奇高、自称“过路人”的少年,杀上河清帮来究竟有何图谋。

    程彻嘴角一扬,根本不回答,只是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韩都,意味深长。

    “你”浑身千万根汗毛都竖了起来,韩都陡然万念俱灰,他一路顺风顺水,从未品尝过这种绝望的滋味。某一刹那,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画面,有他踩踏着他人的脑袋、肆意凌虐;有他高高在上、享受着一众跪拜;更多的,却是胯下温声细语呻吟着的美妙胴体可此时,他提不起一丝兴致,反而有一股骚臭味道从裆下隐隐传来

    这衣着奢华、气质儒雅的韩都韩二当家,一时间竟吓得失禁了!

    这一下,连程彻都有些错愕,半晌,才强忍着笑意道:“咳咳,我本是跟韩二当家开个玩笑,真没想到”

    顷刻间,整座厅堂的紧张气氛松弛了下来,原本扼在韩都喉咙上的无形之,那股近乎实质化的杀意烟消雾散。

    “你,咳咳”韩都按了按自己的脖子,一副“终于活下来了”的神情,咽了口口水,疑道:“阁下,当真不是与我河清帮为敌的?”

    “为敌?呵呵,我过,这屋子里的人全入不了我的眼,自然也包括”程彻的余光从那隐龙身上扫过,继续道:“不用半个时辰,我就可让贵帮上下鸡犬不留,若我真想为敌,恐怕在那条蛇拜访我之前,贵帮早已化作尸山血海了。”

    话中腥风血雨,话外谈笑生风。

    如果再有一个河清帮众到此,定会笑这少年大放厥词,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胆敢去质疑程彻的实力,越是高如隐龙、翼虎,才越是知道程彻的厉害:那道灰色剑芒,只听过却从未见过,那是传中武功练到顶尖了才能使出的招式——莫是河清帮上下,就算蛟目帮、黑鲨会所有好都在此处,也没有一人能够抵挡

    “这么”韩都听出了弦外之音,也不顾身上污浊,立刻站起身来,再无分毫的倨傲态度和儒雅气质,心翼翼地拱躬身道:“阁下真是来找人的?”

    程彻笑而不语。

    “误会,原来,就是一场误会!”韩都猛地一拍大腿,转眼间脸上就堆满了懊悔的笑容,话语之间,这韩都翻脸比翻书还快,早把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忘于脑后,不远处,曲蛇的头颅血迹尚未流干,可他完全视而不见。

    只见他一扭头,反抓着山羊须的头发推倒在人前:“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把我韩都的贵客污蔑是那三当家的人!”

    闻言,山羊须吓得面色全无,立刻倒头蒜似的扑在地上:“冤枉!冤枉啊!我、我、我”嘴上喊冤,山羊须却不出一句韩二当家的不对来——得罪了程彻,大不了一死,可得罪了二当家,那下场,只会生不如死。

    见状,程彻也不拆穿,只管冷笑:“那么,骗了您韩二当家,该当如何呢?”

    “这”只犹豫了一瞬,韩都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立刻有了决断:“骗了我还不打紧,可是污蔑费公子,自然就是个死!”

    “仓”的一声佩剑出鞘,朝着山羊须背后刺去,没有丝毫容情。

    “二当家饶命!”

    一刺、一躲,宝剑没有刺进山羊须的身躯,只在他的腰间划出一道血口。

    “还敢躲?!”

    韩都又要补上一剑,却见程彻笑容玩味:“罢了吧。”

    这一句“罢了”,直叫韩都、山羊须二人都长舒一口气——于山羊须而言,是逃得了一条性命;于韩都而言,山羊须是他亲信,若就这样杀了,定会折损他的威信,尤其还是在几位护法面前。

    而于程彻而言,山羊须一条性命于他分毫无用,他不过借此会看看那韩都究竟是个什么角色,值不值得利用而已。

    “公子饶你性命,还不快去看座斟茶、磕头拜谢!”

    韩都一脚猛地踢在山羊须屁股上,山羊须却一点声响也不敢出,慌忙爬去一边了。

    “不必了。”程彻收敛了笑容,一摆:“二当家的,费某要求寻人的事”

    “恕罪恕罪,差点误了公子的正事。”韩都一拍脑袋,拱道:“费公子,您可是找对了,我河清帮别的不,论势力、论人脉,可都是海城一等一的,寻人这等事根本不在话下!”

    “很好。那费远与我有旧,若寻到了,万不可打扰,还须我亲自登门拜访。而且,寻人之事不可张扬,若我从外人口中听得了,你应该知道后果。”

    “绝对不会!”额头上汗水直下,韩都连忙躬身:“公子之事,就是我帮的头等大事,定会着信得过的帮中骨干暗中行事,绝对不出纰漏!”

    程彻点了点头,道:“这时日,我就在焦四平那里住下了,诸事,就由他知会吧。”

    “这、焦四平乃我帮叛徒”程彻的目光下,韩都生生把后半句咽回肚中去,喃喃道:“他办事总出岔子,不如我另差他人”

    “不然”程彻眼神定定,问道:“他能做贵帮的三当家,自然有他可取之处。您是不是,韩帮主?”

    韩帮主?是夜,对韩都来至关重要,他谋求帮主之位已久,万没料到杀出程彻这个异数出来,本以为万事休矣,谁成想这人居然愿意玉成此事。留着焦四平这个麻烦,肯定是对他的敲打,而唤他“韩帮主”,又是对他的认可,这位费公子,真的只是想寻人而已吗?

    韩都心下忐忑不已,面上连声应下:一旦帮主之位坐住了,不杀焦四平所引起的麻烦,或许就算不得麻烦了。

    今夜之事,已成了七七八八。

    眼见韩都前倨后恭、态度变化之巨大,让程彻不由得心下感慨:我不过是个聚气修士、后天武者,修炼界蝼蚁一般的存在,但在凡俗间,居然可以如此横行无忌,当真是可叹、当真是可笑!

    修炼之紧要,也不言而喻了。

    程彻转过头去,看着门外:“另外”

    少年话中的每一个转折都让韩都一番心悸,他忙不迭立刻回道:“公子还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

    “听有一位京城来的高人造访贵帮,费某也很想结识一下。”

    “这”

    不等韩都出所以然来,门外又一个白色的身影驾驭着上乘轻功、飘然而至。

    “你想见我?”

    来人的语气轻蔑至极,这是一位二十许岁的白面俊朗青年,拿折扇,一袭白衣一尘不染,若人中之龙。

    “吕公子!”韩都一声道出了来者的身份,露出一抹喜色又慌忙掩盖过去,唯恐让程彻瞧出分毫来。

    可对于来人,程彻却没有一点意外,淡笑道:“原来是吕公子,失敬失敬,费某见有人蛰伏许久,还错以为这河清帮来了贼人呢。”

    “放肆!”吕公子拂袖斥道,但眼中的惊异一闪即过:“有点本事,居然发现了我的所在,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吕公子视线扫过众人,满面不屑,道:“可惜你费尽段赢了这些所谓的‘护法’,也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哦?”程彻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问道:“吕公子何以教我?”

    “哼,世人只知练武,不知练功,俱都落了下乘!”吕公子轻挽衣袖,露出一截臂,弹指间,青筋满布,那掌一侧,竟凝成了一道淡灰色的刀影来:“这才是真正武者的力量!”

    他抬眼看去,本想看到一个个惊惧的面孔,却只看到了一副副古怪万分的神情。他不由急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话问出口中,他的眼前已经有了答案——原来,少年心,一道足足一尺的深灰剑影浮动着,远胜他数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