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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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中旬, 天气正慢慢炎热起来, 人们穿得也轻薄了些,高大的树枝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绿叶, 灼热的阳光透过枝杈间的缝隙落到地上,随清风摇动。

    一辆马车从皇宫中缓缓驶出,上边有宴家的标志, 里面坐着宴将军与五皇子。

    闻琉的身体蜷缩在马车一角,不吵不闹, 安安静静。他刚从冷宫出来不久,身上还有被那些太监宫女虐待的痕迹, 夏天衣物单薄, 手臂上的红痕虽然消退了不少, 但也没遮不住太多。

    他是第一次出皇宫,没见过外面的东西, 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如同一个的刺猬,浑身的尖刺全都立了起来。

    宴将军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

    他有一儿一女,关系倒是亲近,但这位皇子隐隐透出的防备样,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话。

    宴将军名为宴宿, 在战场上摸爬滚许多年, 却不单纯像旁的将军样体壮如牛, 虽同样高大, 但因学过诗书,通体的气质,反而有儒将之称——不过是推崇宴将军的人乱称呼。

    宴将军学的东西不少,不过大多都不喜欢,着文人名义喝酒的事他时常做,到底还是粗人一个,哪有心思猜一个冷宫皇子在想什么?

    朝中大臣这两日议论纷纷,皆在宴将军收了五皇子做徒弟的事。

    他是实实的功臣,从不居功自傲,回朝就交兵符,没人怀疑他别有心思。只是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引人猜测,在即位一事上,他会不会偏向别的皇子。

    宴宿没想那么多,这五皇子年纪不大不。大抵是因为从冷宫出来,虽一直防备人,但心性也算可以,至少没德妃和三皇子那样的急功近利,能躲场后宫纷争,他求之不得。

    左右不过是个不受宠的,都已经要十二岁多了,成不了大器。他又没有母妃,不用和他那些哥哥争夺大统,教习些武艺防身便行。

    宴宿很是健谈,马车在路上还没走多远,他就和闻琉聊了起来。但闻琉却是个腼腆性子,宴将军不管怎么与他话,他的回应都是嗯。

    “五皇子平日可学过什么?”他开玩笑问,“若是没习过字,让臣家卿卿教你可好?”

    闻琉从冷宫出来全是宴卿卿的功劳,宴宿自然要挑个两人都熟的话头。他心想这位皇子看起来也太个了,长得像七八岁样,干瘪瘦,路边乞丐都比他要大个。

    而闻琉听到宴卿卿的名字,他倏地抬起头,望着宴将军,眼眸发亮,应了声好。

    宴宿一噎,道:“卿卿学得是女儿字,五皇子是男子,得大气些,到时臣再替您找一个。”

    宴将军摸了摸鼻子,心想卿卿可不一定愿意教,他可不能把女儿卖了。

    ……

    宴卿卿在宫中救过闻琉几次,但她也没把事情放心上。宴将军平日总不在府,皇后待宴卿卿好,在她心中便像母亲一样。皇后娘娘不太喜欢她做这种事,她也不愿让皇后娘娘不高兴。

    漆红大门前立着两头威猛的石狮子,红柱高高立起,匾额上的大字透着英气,是皇帝亲手所提,底下石阶干净。

    马车缓缓在大门前停了下来,一旁厮跳下车,从马车后拿个结实的脚凳放在地上。

    宴宿抱闻琉下来,但闻琉浑身僵硬,写着抗拒二字。宴宿也不会哄别人家的孩子,没有法子,只得下马车就把人给放下。

    勋贵人家的府邸到底是不同,低奢豪贵,连花花草草都精致无比,偌大的宴府,不见半分颓靡之态。

    闻琉心跳得极快,宴将军带着他每走一步,他的心脏就像要跳出来样,脸都涨红了起来。

    宴宿以为他是初到宴府,十分拘谨,便也没再多别的话。

    闻琉却不是因那个原因。他怀里揣着条素色手帕,质地极好,是从御花园捡的。

    宴卿卿和二公主玩耍时,因天气太热,流了汗,那时擦汗不心落下,被闻琉给捡着了。

    今日得还给那个姐姐,闻琉心想,她一定会夸自己的。

    宴宿回府没到一会儿,就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找他,出了事。

    宴将军皱眉断那人的话,低头对闻琉:“五皇子先前习武场等臣,臣待会就过去。”

    他又抬头道:“从安那子还没醒?”

    厮摇头回:“还睡着,怎么叫也叫不醒,您可别让他看孩子。”

    宴将军对厮道:“姐可回来了?让她带一下。”

    厮点了点头,闻琉什么也不懂,也跟着点了点头,厮带他过去。他瘦瘦,脸倒长得还行,如果不是宴将军昨夜早有吩咐,怕是谁都认不出这位五皇子。

    宴将军昨天晚上跟赵郡王喝酒去了,现在还没起,宴卿卿倒是起了,但她不练武。

    宴府习武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厮让闻琉上座等候,又派人去拿些绿豆糕点上来。

    眼前一切都是陌生的,闻琉拘谨极了。他坐在紫檀嵌黄杨木雕花草椅子上,面容僵硬,一动不动,旁边的帷幔用银钩高高挂起,连厮看着都觉好笑。

    五皇子是冷宫皇子,总被人欺负,没人教授,也难怪会这样。

    宴卿卿接了父亲的话,猜到他待会或许是赶不回来了,所以才让她过来闻琉。她倒是早已经习惯父亲的忙碌,也没什么。

    只是这闻琉,宴卿卿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并不怎么熟络。

    丫鬟端着茶水糕点过来,厮接过托盘,把上面的糕点放下来,闻琉不怎么饿,僵着身子不敢动。

    厮退到一旁,眼尖地望见宴卿卿正走过来,忙行了个礼。

    “姐。”

    闻琉猛然抬头,看见宴卿卿点了点头,徐步走来。

    她面色温淡,微微蹙眉,头上有支白珍珠钗,镶玉金叶步摇轻轻晃动,身上穿的是杏色齐胸襦裙,系带翩翩垂下,似是刚出去了一趟。

    她背后还跟着几个丫鬟,都留在了外面。

    曲觅荷前几日不心落了胎,这是她第二次流了。太子虽有心照料,但事务繁忙,只得让宴卿卿去多看看曲觅荷,宴卿卿也是才从东宫回来不久。

    宴卿卿是最懂礼数,即便闻琉是个没有权势的冷宫皇子,她也不轻慢,先朝他行了礼。

    闻琉有些茫然无措,他的手搭在扶手椅上。

    宴卿卿的雪脯比同龄女子要圆润许多,腰肢纤细,凝脂肌肤柔滑,又是这副京城中最流行的装扮,倒看出了一些深深的沟线。

    “宴家姐姐,我上次捡到了你的东西,”闻琉声音清脆,只是脸色通红,有些腼腆,他从怀里拿出那条帕子,“我总找不着你。”

    若宴将军在此,怕会觉得惊奇,明明这五皇子来时还是那副生人勿近样,见了他家卿卿竟然软了下来。

    宴卿卿微微一愣,伸手接过了这条锦帕,仔细看了两眼,确实是自己的,也不知他是在哪捡的。

    她笑道:“多谢五皇子。”

    闻琉红脸声:“不用谢。”

    宴将军有事,一时半会脱不开身,而宴卿卿下午还要再去次东宫,倒不能把闻琉落在这里。

    宴卿卿想着要不要把兄长叫醒,一抬头便看见闻琉红着脸一直看着她。

    他个头矮矮的,脸红扑扑,目光清澈,却有淡淡的孺慕之意,见宴卿卿回望他,闻琉又慌张地低下了头。

    宴卿卿顿了顿,心中猜到了什么,却也不想点明,最后还是让厮下去把宴从安叫醒。

    宴从安醒是醒了,但宿醉之后头疼欲裂,随口答应带闻琉在宴府逛了一圈。等宴卿卿走后,却直接让闻琉先去休息一会,他待会再回来。

    宴将军这句“再回来”用了大半天时间,等宴卿卿从东宫回宴府时,宴将军还在睡着,但闻琉却是不见了。

    宴府下人又找了大半天,到晚上的时候还没把人找到。若不是有丫鬟去帮宴卿卿铺床,恐怕还要再找上半天。

    宴将军睡糊涂了,把闻琉带到了后院,而闻琉似乎是找错了屋子。

    他那时坐在宴卿卿床上,一副要哭的样子。

    闻琉许多事情都不懂,宴卿卿有些心软,也就没追问,只是对宴将军他在旁边屋子歇息,厮没仔细找。

    此时已经过了宫禁,闻琉就算回了皇宫也进不去,宴将军就让人扫出一间房,专门给闻琉住。他留宿得多了,那间屋子也就径直留给了他。

    宴卿卿没有察觉,她又丢了一条帕子。

    ……

    时候的闻琉在宴卿卿心中,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的,虽有些腼腆,但好在性子温善,不会去害人。

    在她发觉身子被闻琉欺辱前,她一直都这样想。

    宴卿卿有些高看闻琉,至少不会害人这点,就不像闻琉。他十岁的时候,便亲手杀了冷宫一个欺负他最厉害的太监。

    闻琉趁那人睡梦之中,给他用了极重的安神药,之后活生生将他捂死,又嫁祸给另一个太监,事后没任何人怀疑到这位五皇子。

    阴毒狠厉仿佛是他的本性,即便他什么也不懂。而对宴卿卿,他初始的目的,也只是利用,想利用她逃离皇宫中的各种危险,他对皇位无意,但却再也不想回到冷宫。

    可宴卿卿当真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她话时从不焦急,绵言细语,白嫩的身子柔软细滑,有种隐隐的馨香,闻琉不知道那是处子之香,只觉好闻醉人。

    他在她面前的腼腆与脸红也不是装的,闻琉渴望得到她所有的目光。他年岁还,不知道心底不断涌现的占有欲是什么,他仅仅只是想和她呆在一起。

    但宴卿卿对他总有种疏离之感,闻琉十分讨厌那种感觉。

    闻琉偷偷捡了一条宴卿卿的帕子,帕子上的味道香甜宜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找时机还给她,便留在了身上。

    他其实并不想还给宴卿卿,闻琉喜欢她用过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宴卿卿救过闻琉几次,他着实是黏宴卿卿,一有空便来缠着她,偏偏他的话不怎么多,不会扰了宴卿卿的清静,宴卿卿也就随了他。

    闻琉几乎每次来宴府都找宴卿卿,安静在一旁看她习字练画。

    宴卿卿倒猜得到闻琉是感激自己救过他。

    她只叹气,心想闻琉这孩子纯善过了头,倘若以后有人也这样救他,他岂不是什么都要给人家?

    但不管宴卿卿怎么教他,他都只是一副愣愣的脸,觉得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反倒让宴卿卿无奈。

    她现在与闻琉并不是很相熟,也只是随便两句。若换做是以后的闻琉,宴卿卿定是让他学着狠心。

    后来出了件不大不的事,倒让他们关系拉进几分。

    闻琉力气太,舞刀时根本拿不起刀,宴将军本想让他先练别的防身,如拳术一类。哪知他看见赵郡王和宴将军都在练,便也想着练这个。

    但他练刀没多久,手就被划伤了,没伤及要害,但闻琉流了许多血,整个右手都被纱布包了起来。

    他那晚不想走,是宿在宴府。

    天气炎热,闷得人心发慌。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可燥闷并没有减轻,反倒是滚烫热意又加重了些。

    闻琉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的手再也不能动,无边际的血腥黑暗吞噬了他的手,父皇他跟着宴将军没有用了,让他以后再也不必去宴府。

    他第一次察觉到了恐慌。

    闻琉噩梦惊醒,周边一片黑漆漆,没有月光驱散黑暗,可怖的后怕让他后脊骨发凉。

    外室的厮突然听到屋里面传来呜咽的声音,以为闻琉出了什么事,连忙推门进去,问他出了什么事。哪知他却是越哭越凶,泪流满面,竟抽泣起来。

    厮忙地找来宴将军和宴将军,可闻琉见到他们,反倒哭得更厉害,喊着要找卿姐姐。

    宴将军刚从书房过来,底下人还等着他回去商议战事,他也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不明白闻琉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他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但应付这事还真没办法。

    宴从安时候要是哭了,直接一顿他就不敢再哭了。但闻琉再怎么也是皇子,即使再不受宠也是金贵不得,更何况他是在宴家受的伤,怎么也不能让一直这样哭下去。

    宴将军在这和宴将军干着急,问闻琉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底下人又来催,他便让厮去把宴卿卿给请过来。

    宴将军平日最宠女儿,也了解她会哄孩子。整个宴府里,闻琉最听的不是他的话,而是宴卿卿的。

    还没等宴卿卿过来,宴将军便急得先一步回了书房,情势紧迫,他没有歇息的时间。

    宴将军也不知道怎么让闻琉不哭,许了好多个承诺都没用,在一旁焦急走来走去。

    宴卿卿来时,闻琉眼睛都是红的,见了宴卿卿后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和宴将军对视了一眼,宴将军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宴卿卿半信半疑,厮刚下急匆匆地跑过来,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从床上起来,只随意将衣服套上。

    闻琉方才还哭得厉害,见宴卿卿来了后反倒只流泪不出声了。宴卿卿走到床榻边上,还没有开口话,闻琉便突然抱住她纤细的腰肢,他不停地抽泣,身子都颤抖起来。

    宴卿卿无奈,她的手轻轻抚着闻琉的背脊,只能先回头道:“兄长先回去歇息吧,我记得你明日要去军营。”

    宴将军点了点头,对她眨了眨眼,做了个明日给她带好东西的口型。

    宴卿卿手下的身体还在抖着,她点头应了宴将军,又低头问闻琉出了什么事。

    闻琉紧紧抱着她的细腰,哭个不停,他鼻尖处都是宴卿卿的味道。

    闻琉心中后怕,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宴卿卿,这个念头一上来,他便忍不住又酸了鼻子。

    他的眼泪都快浸湿她的衣物,宴卿卿以为真出了大事,没敢推开他,她忙问:“到底是有什么事?手疼了吗?”

    闻琉抽泣道:“我梦见……梦见再也不能来……宴府了,我的手……用不了。”

    宴卿卿微微一怔,没想到他是做了噩梦,松了口气,被逗得笑了笑,温暖的手摸了摸闻琉的头。

    皇宫不禁皇子出行,但一个普通皇子若想出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闻琉是宴将军徒弟,沾了宴将军的光才得以出来,他可能是害怕以后再也不能出宫了。

    “噩梦而已,不能信。五皇子这么好看的手,哪会出事?”

    “卿姐姐,我怕,好怕。”闻琉的头靠着她的腹,抽泣着,“卿姐姐,卿姐姐……”

    他不停地叫着宴卿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不怕再也不能来宴府,可他真是害怕再也不能见宴卿卿。

    “不会出事的,”宴卿卿无奈,轻声对他,“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闻琉却不敢信她,他泪眼朦胧,抱住宴卿卿的细腰,不经意间似乎蹭着宴卿卿敏感的胸脯,倒让宴卿卿身子僵了僵。

    她现在正是女子发肉期,整个胸脯长得比身子快,这儿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大上许多,又软又绵,她的抹胸这几月来一直在改尺寸,现在有丝淡淡胀疼意,怕是还会再大些。

    宴卿卿见闻琉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闻琉哭了许久,宴卿卿也和他了很久的话,到最后,他终于才有些累了,慢慢在宴卿卿的怀里睡了过去。

    他从冷宫出来,最会的是伪装,却没想过在宴卿卿面前装。男女之事他一概不通,闻琉并未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奇怪的想法,闻琉只觉得宴卿卿好极了,他好喜欢好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