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
江柯, 也正是徐柯,生的一张城北徐公面,而李凛不愧与他是舅甥两,俨然像了五分, 不过江柯却多了几分侠气, 如今正出现在了京城的佳音社听戏, 纪显毓坐在他的身侧,两人看着底下的一出戏, 戏台上的武松在千钧一发之时,降伏了那只大虫, 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江柯饮了一杯热茶, 心情十分好,面上带笑,“这《武松虎》的故事, 原是我曾经最爱看的。你很奇怪吧, 我为什么会喜欢看些个老套俗气的民间故事?”
纪显毓曾经还真想过这个事, 要他以为江柯是个商贾人家, 喜欢这出戏倒也不奇怪,自从知道他是徐家三少爷,这便是奇怪得紧, 这等曾经的富贵公子不好阳春白雪,偏爱乡里巴人,倒真是少见。
“是有一些。”纪显毓对他的喜好本无意窥探, 既然他主动问起,他便顺势而下。
“徐家还是钟鸣鼎食之家的时候,我也没那等做官入仕的念头,想着闲散富贵每日游山玩水也乐得其所。最爱的便是这等民间英雄。谁曾想到, 家破人亡,偏偏剩下我这个百无一用的纨绔。”
江柯无奈的摇摇头,忽而歪着头看向纪显毓。“你呢?”
“您不是都查清楚了吗?”他的喜好无非就是欣赏些山川草木。
“真是扫兴。”江柯颇有些无奈,这个人他是真心欣赏,倒显得自己像那一厢情愿的痴情女。“我妹妹她承蒙你照顾了这么多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这个我知道,您到做到。”
“也不知从这之后,武松还能不能赢了......”微微嗟叹了一把,江柯笑得阴险,“赵昶坐上去之后,你那蠢笨如猪的大哥就交由你处置了。我那外甥女儿,身子骨可养好了?”
这句话很明显了,纪显毓知道他这是动了要把淑念带走的算。
“好了,不过这孩子性子文静内向,恐怕会吓着。”
“怎么听最近她和赵昶的儿子走得很近?”
“您放心,不会让她知道的。”要是江柯要将人带走,他也是护不住,一着不慎,甚至会危及她的性命。
江柯话锋一转,他也猜得到纪显毓的顾虑,索性成全了他。“你放心,她如今是你的女儿,在你府上住着,我倒也安心。”
两人倒也没聊多久,李凛便带着一身寒气从外头进来,奴仆为他解了大氅,又为他添了茶。
“舅舅,纪大人。”李凛恭敬见礼。
如今一切都抛在明面上,纪显毓心里倒有些捉摸不透江柯的用意。
哪知江柯略带玩味的看着他,“我想你一早也知道凛儿的真实身份了。”
这话问的人并不好答,李凛坐下后,纪显毓才开口,“也是不久之前才知晓的。”
李凛凝着眸子,“纪大人不必有负担,晚辈一向是敬重您的。”毕竟是纪淑恪的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
纪显毓心中一惊,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
江柯看着李凛,又看了一眼纪显毓,“景斋,这一回可是你不太厚道了。
我这外甥对令爱的心意藏的深,我这个做舅舅的本想促成一段姻缘,本以为能做成儿女亲家,结果却被忠信候府给截胡了...”
李凛到没言语,他有些弄不懂三舅为何这么热切拉拢纪显毓,若是他的才能值得三舅这样倒是没话,可纪显毓也并非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到纪淑恪,李凛抬眸看了一眼江柯,原来他都知道...
果然,他在掌握着自己的行踪,这个舅舅,可并不是全心全意的在为他谋划。
“倒是女也中意此人,李公子抬爱了。”纪显毓道不知李凛也喜欢阿福,想到之前在李府发生的种种,才联想到了一些不同。
江柯也没点破,他知道纪显毓明面上不战队,私下里虽然是他这边的人,却也聪明得很,只要出了什么事都能及时抽身,这套明哲保身的官场法则,他到也用的炉火纯青,游刃有余,只不过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就这么信一个黄口儿?落魄候府,你也舍得让令爱进去吃苦?”他清楚自己这个外甥,对女人无欲无求,一心只想要报仇,光复正统。可架不住真对一个人动了心,哪怕是别人的妻,日后等他有了能力,都会将人抢回来。
而他也只不过错过了宋婉怡,才想着看看她爱的男人到底有多值得,这几年的拉拢与试探,到让他觉着与纪显毓相见恨晚,若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对等,怕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对手。
宋婉怡那样真性情的女子,喜欢上他也是很正常的,总好过跟着自己做妾要强。
纪显毓没有答话,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和燕九交代了事,以他的手段,也知道了赐婚这事明显是为了对付他。
......
纪淑恪静静的听着,沉默的抱着燕九双臂,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将脑袋靠在燕九的肩膀上,良久,才轻轻了一句,“那个时候如果遇见你该多好,难过的时候,我可以抱抱你。”
燕九将这么多年藏在心中的话,一股脑的在纪淑恪面前全了出来,虽然外头下着雨,不过此时的他,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幸而纪大人从便疼你,若是你也和我一般,咱们夫妻两那该多可怜。”
纪淑恪锤了一下燕九厚实的背,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还不是你...”
满满算,还有六个月就能将她迎娶进门,做他燕斐名正言顺的妻子。“圣旨都下了,你跑也跑不掉了。”
燕九使坏的箍着纪淑恪的腰,这么一箍,他便有些纳闷了,这姑娘怎的脸还是肉肉的,腰上却瘦了这么多,两手一掐便能握住。
“怎么瘦了?”
纪淑恪立马缩了缩腰身,偏偏燕九还是嵌着不松开,这人好破皮无赖,不知道男不碰头,女不碰腰的吗?
燕九看着纪淑恪羞红了的脸,忽然反应了过来,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不行不行,她如今还差些日子及笄,等以后再吧。
两人都冷静了一会儿,外头的雨也停住了。纪淑恪起身拿了一个东西塞在了燕九的手里。
“这是什么?”燕九开,是一个绣着草原狼的香囊,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还不忘取笑一番,别的姑娘送情郎香囊都是竹啊兰啊的,她倒好,直接来了一匹狼,“这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
纪淑恪脸有些涨红,这还是自青州回来,在路上消磨时间绣的,她上辈子见过他的香囊,是一匹狼,凶神恶煞的,她当时还在想怎么会有人佩戴这样犀利的香囊,不过样式倒挺特别的。
犹记得那时在出事之前,拢共也才见过他三面,第一次了个照面,看了个眼熟,第二次便是他抱着西西,第三回就是普陀寺林子里,她拾到他的香囊,想着交给手底下的丫鬟等待失主,却没想到她刚拿在手里观摩,燕九便出现了,那时他在她心里是个作风不好的人,自然没给好脸色,他那时是怎么的?
“多谢夫人,这是家母生前之物,我还怕寻不着了...”这时的他正经了许多,看得她竟然生出了这个人其实也挺好的这样的感想。
燕九迟疑的看着这个香囊,纪淑恪见他若有所思,想要伸手将东西夺过来,“不要就算了。”
“要,当然要了,媳妇儿第一次送我东西,我这就戴上。”着紧紧攥在手里,生怕她反悔。
“我帮你戴吧。”她编了一个暗扣,和普通的香囊戴法不一样,想着燕九应该不知道怎么弄。
燕九老老实实让纪淑恪来,他坐在她带着淡淡女儿香的床榻,摸着她每日夜里盖着的软糯锦被。
她乌压压的细软发丝垂过双肩,丝丝缕缕的青丝洒落在他的腿上,屋子里微弱的光晕,将眼前的姑娘映衬得就像万里长空那一抹幽幽的寒辉一般,却又散着暖热。
燕九呼吸一滞,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欲,念。
纪淑恪没看出来他内心的挣扎,轻轻浅浅的呼吸就像火焰一样,燃着燕九一颗躁动的心,不行,实在不能与她共处一室,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万一破功了怎么办。
纪淑恪感受到了燕九的异样,疑惑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像是随意发问般,“你眼角的疤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她很久,上辈子他因她而起,她以为他是骗人的,但是这辈子每每看到他眼角的疤痕,她便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九摸着自己的眼角,突然带了一抹坏笑,“这要问你了。”
“问我?”
燕九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极像个宠溺孩子的长辈。
见她一脸懵,燕九摇头,“那时你拿着太多糖葫芦了,我抱着你跑到桥洞下,那棒尖处差点戳着我的眼,不过戳偏了,后来急着赶路,伤口便感染了,这疤就一直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