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锅粥,树袋熊

A+A-

    回到家里, 胡娇娇和杨玉乔一起把家里的鸡窝又牢牢关好,同时检查了一下剩下的三只鸡状态。

    心里记挂着白明时, 胡娇娇翻来覆去没怎么睡着, 一直到凌才迟迟睡去。

    待醒来时候, 发现身边已经空了。胡娇娇赶忙穿上衣服出门, 才发现杨玉乔早就梳洗好了, 在鸡窝前喂鸡。

    胡娇娇松了一口气, “妈, 您怎么起的这么早?”

    杨玉乔蹙着眉, “放心不下院子里这三只呀!万一也蔫了, 这得是多大损失?”

    自胡父去世后, 胡娇娇是看着自己那个娇滴滴的母亲, 一天天变得实惠勤快会过日子。

    “再了, 也不早了,太阳都高高的了,得有七八点了吧。妈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想让你多睡会儿。”

    “七八点了?”胡娇娇十分诧异,农村很多人家没有钟表, 因为劳作习惯了, 每天鸡叫都会醒来。“咱家的鸡今天没叫吗?”

    “我就是听见大红早上鸣才醒的,不过今早农场的确比平时安静不少似的。”杨玉乔也奇怪起来。

    “不好了!娇娇姐!”矮墙外,葛翠翠哭着跑过来,“我家的鸡都蔫了。”

    胡娇娇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会今天会睡过头,因为平时农场里的鸡叫都是此起彼伏, 天刚蒙蒙亮就一片鸡叫声,大家也就陆陆续续起来干活了。

    “我去看看!”胡娇娇丢下茶碗,赶忙跟着葛翠翠跑过去。鸡窝前,葛翠翠母亲嚎啕大哭,看着一窝的蔫鸡手足无措,这五六只鸡对农家来,既能下蛋,逢年过节还指望吃呢!

    无独有偶,往东边去的几家也开始跑到门口互相求救。

    胡娇娇从鸡窝旁站起,“走,去找大队长!”

    二人刚跑到大队,就看到陈俊良面露急切地同白明时一起跑了出来。胡娇娇见状,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陈俊良看到胡娇娇的时候也很是尴尬和惭愧,而身边那几个人再同白明时介绍情况时,脸上的神情再没有了轻蔑,多了几分毕恭毕敬。

    知识不论在哪个年代都是有用的。

    杨玉乔见女儿回来了,赶忙问道:“怎么样?他们放了明时和陆老师了吗?”

    胡娇娇摇了摇头,“今天大队乱成一锅粥,县里也有特派员下来了,是这次鸡瘟很严重。这两天其实已经发现其他大队有这样情况了,就是消息通知的不及时。我去的那会儿,陈俊良他们被农户们闹得不轻,正在互相埋怨呢!”

    杨玉乔安慰她道:“既然这样,明时昨天的事情就完全没有责任,你也不必担心了。”

    话是这么没错,可……胡娇娇心想道,陈俊良那人是个虚伪又好大喜功的,如果让他承认昨天白明时的对,那就证明他昨天的决定是错的。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没告诉农户们,就是直接造成了农户们的损失。他会愿意承认吗?

    胡娇娇越想心里越担心,干脆站了起来,还是得依托群众的力量解决问题。

    “哎呀,整个农场就生产队鸡舍的鸡死得少,其他人家的都死光了。”提到惨状,生产队刘心有余悸,又很痛心。“昨天要是早点听白知青的就好了。”

    陈俊良在旁边听到这话,却并不愿意提这茬儿。要是承认了,那昨天关白明时的事就是错事。他的工作上不能有这样的污点。白明时好办,虽然傲气,但听他现在跟大食堂的胡娇娇好上了,把胡娇娇的思想工作做通,让白明时不提这茬儿就行。可关在那边牛棚的陆之远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不能承认自己做错了决策,得跟农户含糊对付过去,把生产队保全财产最多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正想着,一群人就冲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生产队的鸡算是躲过了这波鸡瘟,损失不大。而农场的其他农户就没这么幸运了,基本除了胡娇娇家全军覆没。农户们叫苦不迭,尤其在得知了陈俊良他们昨天没听白明时的话,直接关了他们,从而造成了大家的损失。纷纷愤慨地冲到陈俊良办公室,找他要个法。

    农户们可不是知识青年那样讲礼貌,一个个大汉把拳头砸在陈俊良桌子上,“姓陈的,你赔我们的鸡!”

    陈俊良吓得直缩脖子,“好好,都冷静一点!”

    “都是你不相信白知青!为什么不相信知青的话?”

    陈俊良哭丧着脸,心平时你们这些庄稼汉不也看不起不接地气的城里知青么?“我没有不相信啊,他……他什么了?”

    一个壮汉一抬胳膊,“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昨天你们大张旗鼓地抓人关人了,谁没去看热闹?农场都在传白知青得了失心疯,跟陆之远一起杀了生产队的鸡。现在我们的鸡都得鸡瘟死了,就你们生产队的鸡没死,你当我们是傻子啊?肯定是你们提前知道了,提前杀了生产队的瘟鸡,你是不是提前知道?”

    “就是!是不是提前知道!”

    陈俊良的辩解被无力地淹没在农户们的声音里。

    今天闹鸡瘟,大队所有人也都没心情干活了,大食堂暂停一天。

    胡娇娇焦急地等了一天,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也不知道自己散出去的消息有没有用。

    杨玉乔淘好了米,准备生火做饭,看见女儿独自坐在山楂树下,望着不远处的房子。

    “明时还没回来啊?”

    胡娇娇摇了摇头,杨玉乔也知道劝不动她,也就叹了口气,过去继续做饭了。

    这是胡娇娇第二次体会什么叫心急如焚。上一次是生病醒来,听白明时犯错误,被带走到南山农场。

    这个年代的爱情似乎格外纯粹,没有掺杂那么多的物质。让她觉得格外珍贵。

    山楂树上的果子几乎都被摘光了,只剩下泛黄的叶子。秋风正浓,吹动大草甸子层层绿波。胡娇娇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在树下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时’写得太难看了。”

    胡娇娇闻声,一抬头,就看见白明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眼面前,笑着看她。他很少像今天这样,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明时哥!”胡娇娇扑上去,直接环住了白明时的脖子。

    白明时一愣,这是大白天,还是在家门外,愣了几秒之后,他也释然了,大大方方地也抱住了这个娇俏的人儿。

    “怎么?才分别一天就想我想到写我的名字?”

    “嗯!”胡娇娇重重地点头,此时听到他温柔沉静的声音就在耳边,才觉得心里真正踏实下来。

    “没事了。”白明时轻轻拍着她的背,在耳边低声哄着,就像在对一个孩子话那般心呵护。

    过了很久,胡娇娇才松开手臂,像一只树袋熊一样从白明时身上分开。

    抽搭了几下鼻子,带着哭音不满地道:“你下次再瞒着我自作主张做一些事,我就跟你绝交!”

    “好,都听你的。”白明时轻轻笑笑,向她伸出了手,却被胡娇娇一巴掌拍开,嗔道:“洗手没?刚接触过病鸡。我去给你水洗手,最好洗个澡,去去霉气!”

    白明时笑了,望着胡娇娇明明担心却又为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水舀子悬在白明时的手上,清凉的水冲干净了手上的污垢。

    “喏,用这个擦擦。”胡娇娇递过来一块香皂,一股子好闻的花香味直扑白明时的鼻子。他记得这个香味,胡娇娇常用这个洗澡。

    在他出神的须臾,胡娇娇已经将香皂塞到了他手里,“愣着干什么?我妈饭都做好了。”滑腻腻又清香的香皂握在手心里,像少女的肌肤一般丝滑,白明时沉醉在这香气中。也不知是因为香皂太香,还是让他想起了用香皂的人。

    泡沫在手上摩擦着,摩擦了许久。直到一瓢冷水冲下来,冲走了手上的香皂沫,白明时才冷不丁地回过神。

    胡娇娇将剩余的水泼在泥巴地里,嘟着嘴不满道:“你还洗上瘾了!快去吃饭!”

    白明时咧咧嘴,“我去叫上陆老师一起。”

    饭桌上是香喷喷的板栗烧肉,蒜台炒猪大肠,还有一盘凉拌黄瓜。

    胡娇娇给陆之远和白明时都斟上了自家酿的米酒,露出了甜甜的酒窝,“今天一定要喝一杯,去去晦气!”

    陆之远的眼睛湿润了,感慨万千,“这几年我因为各种原因被关、被批多次,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时间一长也麻木了。昨天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扛下了这事。我想,白还年轻,他不能像我一样走我的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能洗脱这次事情的冤枉。”

    他将酒杯递到胡娇娇和杨玉乔跟前,“杨女士,谢谢你冒险来给我送的被子和栗子。”

    杨玉乔脸红了,陆之远的风度和那句“杨女士”的称呼,是她这么多年在乡下从未得到过的尊重,也是她听到的第一句谢谢。她也端起了酒杯,一言不发红着脸喝了下去。

    县里这一片的大队,都闹了鸡瘟,只有南山农场保下来的鸡最多,就等于是保住的公有财产最多,为此还受到了县里的表扬。经历了这么一波,知青在南山农场的地位也直接拔高了。

    原本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难免有些意见不合的时候。现在却意识到不但要团结,还要发挥他们的力量。

    陈俊良正在办公室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大红花和表扬信,办公室里就闯进了十来个知青。

    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卷起了袖子,和上次闹事那些粗人不一样,这些知青有理有据,嘴皮子利索,直接把陈俊良堵在了门口。

    “为什么上头表扬了,没有表扬我们白知青?不是他提前预警,咱们生产队能躲过这一遭吗?”

    “你是不是把功劳独揽了?”

    “对,必须给个法,不然我们就去上面反映!”

    听到这个,陈俊良终于急了起来,“别吵别吵,谁没有法,有法啊!”

    这帮子知青可不好糊弄,你给法,他们就必须看到结果。不然真能给你一层一层闹上去。

    陈俊良灰头土脸,答应给上面电话。

    处理的结果是,白明时这次算是将功补过,之前装瘸躲避生产劳动的事就既往不咎了。住的地点也从牛棚旁的房子被安排到了知青宿舍,而对陆之远也开了点脸面,让他从牛棚住到了白明时搬出去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