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验真身大开杀戒
陈氏一抬眼, 大吃一惊,沉默了半晌之后, 她膝盖一软, 跪下了, 缓缓磕了个头, “臣妇给娘娘请安。”
杨黛娘吃了一惊,立刻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一下。
李太后身上一身月白色的衣裳, 没有一点花饰, 头上只有一根白玉簪子, 满面素净。
陈氏跪下了,所有人都跟着跪下了,只有赵传炜, 抱着宝娘蹲在旁边,把她放在一堆钱纸上。
他双手抱着宝娘的上半身,不好起身, 只喊了一声姨妈。
李太后本来在明盛园闲坐,景仁帝给她传了消息。李太后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了许久, 还是忍不住悄悄来了,外头除了孙尚书, 没人知道。
孙尚书品了品,什么都没,让人看紧门户。
陈氏磕头后抬身, 看见李太后这一身装扮,心里发酸,那个八抬大轿抬进来的一滴眼泪没有,这个不能出来的却卸了钗环,以这种方式祭奠。
她顿时又老泪纵横,“娘娘,都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我嫌贫爱富。可老天爷已经惩罚我了,镇儿一辈子和我离心,如今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太后冷笑,“大娘何必悲伤,你看,你儿子给你挣了一品诰命,你享了一辈子富贵,如今又儿孙满堂,还有什么不乐意呢。”
陈氏仍旧哭,“你骂的好,都是我该受的。只是,这几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都是镇儿的骨血,求你不要为难他们。”
李太后看了一眼杨黛娘,“你刚才了宝儿?”李太后才一进来,刘嬷嬷立刻把刚才灵堂里的事情告诉了她。因有赵传炜在,刘嬷嬷就没进来。
杨黛娘一惊,“我,我们姐妹争执了几句而已。”
李太后盯着杨黛娘看了片刻,“周二奶奶身上有孝,怕是不能服侍家里丈夫了。”
杨黛娘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家里已经有两个妾两个通房了,若是,若是太后再赐了人,她……
杨黛娘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口不择言,但她也没想到李太后会过来。
陈氏听见李太后这话,内心松了口气,这样的处罚也不算重,算是给她个教训,别听了莫家那个老贱妇几句挑唆,胆子就大了。你以为那是你的庶出妹妹?你想骂就骂。人家两个靠山,随便拎一个出来,就能碾死你全家。
想到这里,陈氏又痛恨老秦姨娘,我本来想积些阴德,绕过你一命,你又出来作耗,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莫氏见李太后来了后,一直傻呆呆地看着她。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李太后。
从她和杨家定亲没多久,李太后就去了王府,后来就再也没出来过。莫氏做了这么多年的诰命,从来没进宫,自然见不到李太后。
灯光下,李太后面如寒霜,快五十岁的人了,仍旧容貌出众,身上还有一股高位者的气势。
莫氏摸了摸自己的脸,论容貌,她自然是不如李太后的。但她好歹是官家姐出身,却被这个李家养女压了一辈子。
这就是你惦记了几十年的人吗?莫氏忽然悲从心来,捂着嘴,无声痛哭起来。
李太后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句话没,走到了棺木之前。
“炜哥儿,你过来。”
赵传炜把宝娘放在一堆纸上,给杨默娘一个眼神,让她帮忙照看,然后去了李太后身边。
李太后沉声吩咐,“开棺!”
赵传炜愣了一下,陈氏也愣住了。
李太后再次吩咐,“开棺!”
她的声音大了起来,毕竟是当朝太后,这样含着脸话,就算景仁帝在,也不会明着违逆。
赵传炜伸出双手,推开了棺材盖板。
李太后又吩咐他,“把蜡烛拿来。”
赵传炜立刻从供桌上取下了儿臂醋的白蜡烛,站在棺材一边。
李太后就着蜡烛耀眼的烛光,围着棺木转了两圈。然后伸出手,在里面不知道翻捡什么。
忽然,她笑了,低低了一句话,“老贼,连哀家都骗!”
完这两个字,她立刻用帕子擦了擦手,想把帕子丢了,又收了起来,然后让赵传炜盖上了棺材板。
她立在棺材前站了好久,满脸哀伤,“镇哥儿,你一路走好,我会替你报仇的,你的儿女我也会给你照看好。此生无缘,但愿来世,我们能做夫妻。”
她的声音很,陈氏离得近,听见后,顿时又呜呜哭了起来。
李太后哀悼了很久,然后转身,“炜哥儿,把棺材盖上,把你媳妇带上,跟我走。”
赵传炜习武之人,耳朵尖,听见李太后那一句老贼,正在思索她的意思,又听见她吩咐,立刻把棺材盖好,然后走到宝娘身边。
他起身前吩咐杨默娘,“三妹妹有什么难处了,让人去找我。孔兄弟那里,有我看着呢,三妹妹尽管放心。”
杨默娘点头,“多谢二姐夫。”
赵传炜想着她们姐妹一向关系好,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趁着大伙的注意力都在李太后身上,塞到杨默娘手里,“你和四妹妹拿去用。”
陈氏悲伤,这两天已经不管事,莫氏见到两个姨娘就厌恶,特别是丰姨娘母子几个,就是她的眼中钉。杨太傅一死,若是陈氏扛不住病了,赵传炜担心这两姐妹日子怕要难过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只能给钱了。
杨默娘也不客气,她虽然手里金的银的首饰多,真没什么现钱。
杨淑娘在一边,她年纪,虽然平日里活泼,忽然没了亲爹,眼睛都哭肿了。陈姨娘对宝娘发难,她还蒙着呢。这会子见二姐夫仍旧关照她,顿时羞愧不已。
“二姐夫,对不起。姨娘她,姨娘她心里难过,又害怕,不是故意要为难二姐姐,求姐夫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姨娘计较。”
赵传炜见她年纪,叮嘱她两句,“你以后万事跟着你三姐。你们家老太太年纪大了,遭逢巨变,怕是受不住,以后这家里闹哄哄的,你别跟着瞎起哄。”
杨淑娘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二姐夫。”
李太后走到陈氏身边,“大娘,你心里难过吗?”
陈氏哭得眼睛都肿了,“娘娘也儿女成群,难道不理解臣妇的心。”
李太后点头,“但愿大娘能有所顿悟,哀家走了,大娘保重。”
陈氏又叫了一声,“娘娘。”
李太后回头。
陈氏又给她磕了个头,“我对不住娘娘。”
李太后什么都没,转身走了,赵传炜抱着宝娘跟上了。
三人一起,从杨府一个侧门出去了。外面有一辆马车,等三人上来后,直奔明盛园。书君带着太医在等着呢,见状也跟上了。
李太后让赵传炜把宝娘放在马车的里侧,这马车很宽敞,里侧是个塌,放个娘子绰绰有余。
李太后摸了摸宝娘的额头,见她呼吸均匀,估计是被激着了,又问了问赵传炜宝娘刚才的情况。
听见杨黛娘把宝娘压在身下,李太后又眯起了眼睛。
赵传炜觉得自己这样报告不好,但杨黛娘欺负他媳妇,他肯定不能随便了了。
他又低声问,“姨妈,刚才您的那话什么意思?”
李太后好久没见到儿子,刚才光顾着去看宝娘了。她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头,“炜哥儿莫难过,你岳父,他没有死,那个人是假的。”
赵传炜睁大了眼睛,“姨妈,昆哥儿亲自验过的,身形面容,还有手指。”
李太后转过了脸,她不好那天晚上她仔细看过了杨太傅的右手,把他的断掌握在手中抚摸了许久。
当日匪徒砍杨太傅的时候是斜砍的,拇指那里还剩了一丁点。棺材里的人,拇指那里一点都没有。而且,李太后在他后脖颈那里找了找,没找到那颗痣。
那天夜里,杨太傅个臭不要脸的一遍遍逼迫李太后对他告白,李太后怕羞不肯,他就变着花样的弄,弄得她最后不得不求饶。
一个太傅,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那些下流手段,李太后又羞又气。十几年前那一回,杨太傅猝不及防被叫去了,当时因为伤心,二人匆匆温存了一番就分开了。
这回,杨太傅做足了准备。等到了明盛园,他反复告诉李太后他身上每一处不同。还他脖子后面的那颗痣,叫痴情痣。
个老不要脸的奸贼!李太后又在心里骂。
骂归骂,这会子却起了大作用。李太后就是根据他的那些,反复查看,这才判断这是杨太傅的障眼法。
但她和杨太傅的私事,她也不想给儿子听,“你别问那么多,我自有我的法子判断。”
赵传炜转了转眼珠子,“姨妈这样我就放心了,岳父没了,宝儿难过的昏过去好几回。岳父以前对我多好,若是真没了,我也要难过死了。”
李太后眼神复杂,什么都没,又摸了摸儿子的头,“你跟我去明盛园,等宝儿醒了,你再去学堂。你岳父那个老狐狸,可能又在什么坏主意,你好生读书,院试考过了,他回来了也高兴。”
赵传炜点头,“我听姨妈的。”
到了明盛园之后,李太后立刻命太医给宝娘看病。
太医诊脉之后,心回答,“这位娘子急火攻心,又没吃没喝,一时激着了。等醒来后,好生养着,过两天就无碍了。只是,还是莫要太过悲伤。”
李太后听到后,终于送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人送太医出去。太医在外头开了方子,明盛园里什么药都有,琼枝姑姑立刻让人去熬药,并准备清淡的吃食,娘子随时都会醒来。
宝娘这一觉睡了许久。李太后和赵传炜就陪在一边,李太后带着儿子吃了晚饭,又拉着他的手了许多家常话。
赵传炜喜欢和这个温柔可亲的姨妈话。
母子两个正着,宝娘坐了起来,那边的母子两个都发现了。
赵传炜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李太后见儿子这样,偷偷笑了笑,也跟了过来。
宝娘有些懵,赵传炜抱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宝儿,你还难受吗?”
宝娘摇头,等看到一边的李太后,她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就要爬起来行礼。
李太后按住了她,“好孩子,你醒了,别起来。”
宝娘蠕动着嘴巴,不知道要喊什么。
赵传炜想到刚才在杨家灵堂里的事情,怂恿宝娘,“宝儿,喊阿娘,你喊阿娘。”
宝娘看了赵传炜一眼,又悄悄去看李太后。
李太后轻轻抚摸宝娘的头发,“宝儿乖,喊阿娘。”这是她儿媳妇,也是她亲表妹的女儿,和自己长得像,又是杨太傅亲手养大的。李太后想到她无父无母,就想起了自己时候,也想和这个苦命孩子亲近一些。
宝娘低头,声喊了一句,“阿娘。”
李太后把赵传炜推开,搂住了宝娘,“好孩子,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错,当年应该把你留在身边的。”
宝娘摇头,“阿娘,我很好,阿爹疼我。可是,阿爹他,阿爹他。”
宝娘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李太后连忙安慰她,“莫哭,你阿爹他没死。这个老奸贼,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死人回来骗人。”
宝娘哭的哽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李太后,“阿娘,你的是真的?”
李太后给她擦了擦眼泪,“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宝娘又问,“昆哥儿,那就是阿爹。”
李太后有些脸热,“他孩子家家的,看走了眼也是常理。”
赵传炜在一边咳嗽了一声,宝娘立刻会意,想来李太后知道的更多一些,这,天下最亲密的人,肯定比儿女更强一些。
李太后在宝娘身后放了个枕头,立刻喊人,“琼枝。”
琼枝姑姑立刻端了饭菜和药来。
按理来喝药空腹好一些,但李太后想着宝娘这一天没吃没喝,乍然喝药,伤着胃,就喂她喝了一碗清粥。
赵传炜在一边默默看着,李太后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宝娘感觉自己又想掉泪了。
她忽然想起今天两次的情绪异常,宝娘,你真的还在吗?你看你阿娘,她多疼你。
喝过了粥,李太后又把赵传炜撵了出去,带人给宝娘洗澡。
等宝娘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之后,李太后把那碗温热的药给她喝了。那药刚入口,就苦的宝娘皱眉头,李太后立刻塞了两个蜜饯在她嘴里。
等一切准备就绪,李太后自己去洗漱了一番,就让宝娘和她一起睡。
李太后的床大,别加个娘子了,再来两个也能睡得下。
宝娘抱着被子坐在一边,李太后拉着她的手,“宝儿别怕,你就留在我这里,谁也不敢来欺负你了。”
宝娘嗯了一声,“阿娘,我在这里。圣上,圣上会不会不高兴。”
李太后微笑,“莫怕,他这会子也为你阿爹难过呢。你的身世在他那里过了明路的,他都知道。”
宝娘顿时放心了,“那就好,我怕连累阿娘。”
李太后闻言鼻子发酸,把她搂进怀里,“好孩子,都是阿娘的错,没有多疼爱你一些。”
宝娘靠在李太后怀里,觉得又温暖又舒适,“没有的事,如今我在京城,谁都不敢惹我,我都是仗了阿娘的势。”
李太后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好孩子,我给你的金钥匙还在吗?”
宝娘立刻坐直了身子,拿出那把金钥匙,拧开活扣,把银票拿出来,“阿娘,这是您给我的吗?”
李太后笑着把银票又塞了进去,“这个给你,以后留着做陪嫁。”
宝娘红了红脸,忽然又问,“阿娘,为什么三郎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李太后把钥匙挂在宝娘脖子上,“这有什么不好,这是你们的缘分,何必追问来源。”
李太后不愿意,宝娘也不再问,又扑进李太后怀里,“阿娘,你真好。”
李太后温柔地抱着宝娘,“宝儿乖,你在我这里住一阵子,什么都别想,等你阿爹回来了,你要是愿意回杨家,就回去,要是不愿意,留在我这里也使得。就,就你婆母托付我照看你。”
听见婆母两个字,宝娘又红了脸,“阿娘,三姨她,她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李太后笑,“你三姨是最豁达的人,也最护短。她从来不会计较一些事情,你大嫂生了两个女儿,你三姨一个字没,怕你大嫂难过,还写信安慰她。这要是别人家,早就有了庶子了。你二嫂平民女子,入了元帅府,你三姨手把手教导,从来没有因为门第之见而轻视自己的儿媳妇。谁若欺负她的人,她定不会善罢甘休。你长得好,是我的女儿,和炜哥儿情分又好。放心吧,你三姨最好相处的。”
宝娘又忍不住脸红了,和李太后窃窃私语到了半夜。
子时钟声响,李太后亲自给宝娘铺了被子,“宝儿乖,快睡吧,明儿我带你和炜哥儿在这明盛园里好生玩两天。”
宝娘高兴地躺下了,李太后躺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唱起了儿歌,宝娘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太后让人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饭,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吃。
赵传炜见宝娘气色好,笑眯眯地看着她,“岳父真是的,害我白掉眼泪。”
宝娘在下面踢了他一脚,“你快吃饭。”
李太后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水晶饺,“天还热呢,也不好到处跑动,等会子你们跟我一起到船上玩。”
宝娘吃了口饺子,偷偷瞄了一眼李太后。
李太后笑问她,“宝儿有什么相问的?尽管,不要拘谨。到了我这里,和你阿爹那里是一样的。”
宝娘悄悄问道,“阿娘,要不要给阿奶送个信,难道真把那个人埋到我家祖坟里去?”
李太后收敛了笑容,“此事非同可,你阿爹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帐本子,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的命。等查清了之后,你兄长怕要大开杀戒了。这会子你阿爹诈死也好,他死了,人家也没办法。若是他还活着,那么多人要抄家夺官,百官不敢恨皇帝,只能恨他了。你阿爹本来就不结党营私,这回得罪了那么多官员,还是避一避的好。暂时莫要送信了,杨家人多嘴杂,演的越真越好。炜哥儿出去后,身上还戴着孝,一切照着规矩来,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
赵传炜点头,“我听姨妈的。”
宝娘又问,“阿娘,要不要告诉圣上实情?”
李太后想了想,“这事你们莫管,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李太后不准备告诉景仁帝,且让他急一急。
宝娘点头,“那我就留在阿娘这里,我回了杨家,怕自己露馅。”
李太后点头,“好,你留在这里陪我。过几日你两个姐姐会过来看我,你们也见见面。”
宝娘试探性地问,“姐姐们,姐姐们会不会嫌弃我。”
李太后笑,“没有的事,你两个姐姐最通情达理了。好了,快吃饭吧。”
等吃过了饭,李太后带着两个孩子去船上玩。
宝娘让李太后坐好,给她画画,赵传炜坐在船甲上钓鱼。
等宝娘画完了,李太后拿过去一看,忍不住赞叹,“画的真好。”
……
宝娘就这样在明盛园住了下来,赵传炜住了一天就被李太后撵走了。李太后带着宝娘整日玩耍,给了她许多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仿佛要把宝娘缺失了十几年的母爱都补回去一样。
明盛园里一派母女和谐,朝堂上却要翻天了。
三司连同户部一起,把那帐本子很快就查清了。这一查可了不得了,江南四省官员没有一个屁股干净的。连京中许多人都受到了牵连。
刚开始,众人都惊慌,后来听牵连到那么多人,顿时就放心了。圣上总不能一下子把这几百人都砍了,那江南四省岂不是要瘫痪了。
景仁帝默不作声,等查清楚了之后,立刻命户部精干力量在一队御林军的陪同下去江南核实,若无误,立刻拿下四省总督,解押回京。
他是没法把几百人都砍了,把这些大蛀虫砍了,抄了家,补贴国库,也能泄愤。
京中几个官位高的,立刻摘了帽子投入大牢,所有家产抄没。
景仁帝痛失臂膀,大开杀戒,这一回,他丝毫不手软。谁想求情,他立刻让人把他拎到杨家灵堂前磕头。
礼部给杨太傅定了谥号,封文忠公,配享太庙。这种荣耀,当朝也只有王老太师和老英国公几个开国元勋有过。过了十几日,杨家那边把“杨太傅”葬入了祖坟,杨家闭门谢客,开始守孝。
至于宝娘的离开,杨府众人缄默不语。她了莫氏的事情,也被陈氏压了下去。莫大管事第二天就把喜鹊和刘嬷嬷发去了明盛园,他在家里头听候老太太吩咐。莫大管事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肥膘,几天的功夫全没了。
等办完了丧失,陈氏一病不起。杨黛娘天天回来,被陈氏撵走了,勒令她不许再上门。陈氏生病之后,天天把莫氏叫到跟前服侍她,我伺候你吃喝伺候了一辈子,如今你也该伺候我了。但莫氏就是个饭桶,什么都不会干,不是药烫嘴,就是洗脸水是凉的。
婆媳两个整日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委屈无声哭泣。陈氏天天派人到莫家去骂人,二老太太把老秦姨娘从庄子里拎了回来,让她听着。老秦姨娘见杨太傅没了,本来还想来杨家怂恿女儿当家作主,却被陈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杨家的内事都交给了杨默娘,外头有杨玉昆和莫大管事理,暂时还能支应。杨淑娘把陈姨娘关在院子里,摆出姐的款,不许她再到处去哭诉。不论陈姨娘怎么哭骂,她死活不松口,陪她一起在院子里坐牢。
景仁帝在朝堂搅动风雨,凡是吃黑钱到了一定数量的,全部革职查办,京中人人自危。
有老臣劝景仁帝,适可而止。景仁帝毫不动摇,总督巡抚杀了好几个,下面的州县官员也砍了二十几个脑袋。
朝中侯缺的两榜进士那么多,景仁帝迅速补充了州县基层力量,再把一些平日里表现出色的基层官员提上来。这种紧要关头,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们在公务上头丝毫不敢懈怠,原来大家害怕的四省瘫痪情况并没有发生,反而是衙门里的办事效率高了许多。
这回景仁帝的铁血手腕,为后来十几年的吏治清明下了坚实的基础。景仁帝降低了官盐的价格,命各州府严厉击私盐。当前秋天,江南四省的各种税收立刻大涨。
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底了,宝娘在明盛园里住了整整两个多月。
她见过了清河长公主和渭河长公主,宫里几位公主也来过。
众人对宝娘的身份讳莫如深,反正宝娘碍不着她们什么,公主们自然不会在意。两位长公主想的不一样,她们从年幼开始,就跟着李太后在宫里艰难求生。
清河长公主是老大,知道母后为了四弟,什么都做过。她不是不通世事的娘子,她和驸马琴瑟和谐,见母后一人孤苦,既然,既然二人定过亲,父皇没了,太傅大人为了四弟连命都搭进去了,就当,就当母后改嫁了吧。
天家的公主们,并没有太把什么三从四德放在心上。
渭河长公主就更潇洒了,悄悄和姐姐嘀咕,“算算年纪,妹妹是父皇去了之后才有的。既然父皇没了,母后有心头好,生个孩子怎么了。哼,要是母后喜欢,别杨太傅那样的老头子,我送母后两个俊俏少年郎都使的。不过真的,母后眼光真好,听杨太傅年轻时是出了名的俊俏。”
清河长公主拍了她一下,“别胡,妹夫知道了要生气了。”
渭河长公主笑,“我就是,我又没养少年郎。我跟驸马好了,他要是敢纳妾,我立刻养更多的面首。”
清河长公主笑,“知道知道,你最厉害了。妹夫还不好,你可别瞎胡闹,孩子们看着呢。”
渭河长公主嘻嘻笑了,“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二位长公主想到母亲被人抢亲,虽然李太后要是没有被抢亲也就没有她们了,但她们心里还是不高兴。
琼枝姑姑背地里和两位长公主嘀嘀咕咕了半天,清河长公主回去后就拐着弯给周晋中送了两个妾。周晋中屁股也没那么干净,这回老丈人命搭进去了,他不光升不了官,还得受处罚。
渭河长公主等陈氏不再骂人,老秦姨娘又回了庄子之后,命人在莫家庄园边放了两个贼,趁着大家抓贼的功夫,把老秦姨娘和秦嬷嬷一起带走了,直接送到了黑砖窑里给工人们做饭洗衣裳。
黑砖窑里那些人都是粗汉子,虽然老秦姨娘和秦嬷嬷老了,也避免不了被他们从口舌上占便宜,日子可想而知。整日受苦受累受气,没过多久,堂姐妹两先后没了,连副棺材都没有。
至于莫氏,渭河长公主还没想好办法,清河长公主拦住了她,“算了吧,周二奶奶了妹妹,略微惩戒一下也就罢了。杨夫人那里,母后都不计较了,咱们就当她不存在算了。一个残废,又不得宠,没必要去为了她坏了你的名声。”
明盛园里一派和谐,千里之万,杨老贼正惬意地坐在躺椅上,一边吃着当地的时令新鲜瓜果,一边悠哉游哉地看着书。虽然身上伤得重,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正在看一本东篱先生写的游记,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出去走走。忽然,外面响起了人声,“老杨,你可赚大了,圣上给你定了谥号文忠公,配享太庙呢!”
作者有话要: 杨老贼:姐姐,你爱我!
李太后:呸,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