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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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征的意识在黑暗中徘徊着。花朵包络的水精在地下最深的地方, 把薨渊也拉扯下来。他最后有的“感觉”是那股花朵所携的力量渐渐溶在深渊之中。这是真正的“死”吗?很困, 轻飘飘, 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周围一片黑暗, 像是即将入睡,再怎么知道不可能醒过来, 也无法遏制地向下沉去……

    方征却又“醒了”,置身于白茫茫的雾气中, 脚下似是空的,他身边似有一座齐天之高的巨山,山壁上还冒出些须根,就像是有悬壁植物攀附。但方征一直仰视到上空被云雾遮严实的地方,都没见到一棵树, 只有根,真是奇怪。

    方征走了两步, 忽然发现山下坐着个看似精明干练、气度高华的中年男子。他披着一身长长的布袍, 长过腰后的头发用铜环在背后随意束成一缕。用一柄木耜扒开地面, 正在往地下培土,地面有个的浅坑, 方征赫然看见,有一颗圆圆的种子, 安静地躺在坑中。

    方征疑惑,自己不是被薨渊吞了么?这里又是哪里?死后世界?但既不像仙界也不像地狱,只是一片荒山。

    “你是谁?在做什么?这里是哪里?”方征直截了当问。

    那中年男子并不直接回答他:“又有了种子。这很好, 这明我们还是没有变成他们。你很好。”他反复了两遍。看向方征。不知为何,明明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话也莫名其妙,但他就是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沉稳可靠感。他年纪看上去也只有三十余岁,量方征的神情却像是异常慈祥的长辈。

    正这时,山壁土褐色表层忽然“撕”地剥落了薄薄一层,整块摔落,那中年男子用耜上尖锐一侧,去把“褐色土层”割成了几截。“唉,又掉皮了。”

    方征从那动作和材质判断,恍然大悟——那并不是土石,而是一种,皮革吧。不是“山”。而是什么怪兽动物的皮层?这也太大了。方征一直觉得黑龙完全展开似近百米,能绕神木一圈盘旋到下方的体格,已经是生物的极限。可面前这山隐没在云中还不知高几何的,居然也是生物遗骸?从外表看完全不知是什么,也没有头尾。他转念一想,现在自个连是死是活、是梦是醒、是魂是灵都不知道呢,有什么好大惊怪的。

    “我是死了吗?”方征又问。

    “死?万物生成又变化,身体变为尘土,被花鸟鱼虫吸收,只是转变了形态,又怎会真正死呢?”那中年男子淡淡道。

    方征内心吐槽,怎么他死了还能遇到哲学家,“我不一样,我连身体都没了。”方征举起手握了握,似有非无的感觉,就像在梦中,并不知真假。

    “但你有这颗种子。”那中年男子指着坑中,“这非但不是死,且是千秋万代地活着。我们都这样活着。你让我们又活得久了一些,感谢你。”

    “我们?”方征猜测这男子的身份,不谦虚地把自己归了个类。“难道你是从前某任圣贤帝君?”虽然方征基本都知道那些帝君卸任的年岁,但梦中出现的虚像也可能是他们年轻的模样,是谁都不准。他苦笑想,看来自己肯定来到了死后世界,才能见到从前的帝君。“你让我们又活得久了一些”,方征暗想,是他救万民于水火的牺牲,与先贤做了类似的事,精神继续流传下去,在人们心中继续活着的意思么?

    “我是喾俊。”他指了指旁边那如山般的生物皮层,“这是鳌足,它的下半截。”

    方征恍然大悟,这就是当年镇压昆仑山弱水薨渊的第三位帝君,他用了鳌足来冲抵若木的力量,消失在昆仑山中。但从来没人见过若木,更没见过鳌足。深达千丈的昆仑薨渊确实被镇住了。谁也不知喾俊氏是如何做的。方征有猜测过若木往地下长。看来是真的。他又是后世被人们崇拜为“帝俊”的原型大佬。既是出自喾氏,想必和当年华胥遗脉有点关系。方征没想到,自己死后碰见的第一人,居然是这位帝君。

    “原来是您。”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鳌足表面那些“根须”,方征忽然惊讶道,“若木……该不会长在鳌足里面吧?”怪不得上面不露出一根树枝。“可我记得,若木在昆仑山,我是从青龙岭往下沉的,它们应该相隔很远吧,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最下面都是连着的。”帝俊道,“是海。”

    “海?意思是,薨渊下面是连着的?”

    “你很聪明,也还很年轻。年轻得不该殒命。”帝俊心地拢了一层薄薄的土盖在那种子上,“像我一样。”他没有丝毫自谦,“所以才能来到这里。”

    方征惊讶,“什么意思?我还没死?您……也还没死?可我被薨渊吞了,怎么回事?”帝俊都是快两百年前的人了。而且如果一直没死,为什么世间也没他的消息。方征基本排除自己做梦的可能性,毕竟他脑子里绝对不会把事情想成这样。死后世界最得通,但帝俊又他不该殒命。

    帝俊指着白雾后若隐似现的无边黑暗。“深渊最底部的三个薨渊其实是彼此相连的,在很深很深的地下,一片虚无之海,大地三极的三神木,构筑了它们永恒的囚笼。第四片是从里面逃逸出来的。你又把它引回来了。它还没来得及把你吞干净,就又被束缚住。这里是鳌足根部。除了我,你是第二个到这么深地方的人。你的意志力一定很顽强,才能在被吞噬干净之前,穿过无垠的虚海,来到世界的尽头。”

    方征依然不解,但此刻他也不急了,模糊有种时间在这里已经完全失效之感。“世界尽头?所以这是个安全的地方?您一直没死?那为什不回去?”

    帝俊指了旁边让方征“坐下”,“地水残息,化木、化龙、化龙。木和龙是生机勃勃的开显,而薨是死气沉沉的闭合。它们是一个环。而我,已经变成在这生死之间游荡徘徊的存在,不再回去了。”他意味深长。

    方征脑海中有无限疑惑,“什么叫生死之间的存在?”

    帝俊道,“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你能下到这么深,最后一招的‘绝地’,你想必是会了。不过‘通天’还没会吧,这就是‘通天’。天能长久,以其不自生。我即是天。天地相连。所有的一切我都能看着。沧海桑田,遥接千年。不尽的战乱、迁徙和自然风化,事件变为历史,历史又变为传……于我既是漫长的,又是转瞬的。回去?天道要回到哪里去呢?”

    方征听得似懂非懂,“那我也不能回去了吗?可是我非常非常想回去,我也有一定要回去的理由。”

    子锋……如果能再有一次补偿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回去。

    帝俊挑眉:“留在这里,学会‘通天’。成为‘天道’不好么?”

    方征反问:“你觉得好么?”

    其实方征隐约明白,帝俊这里提到的“天道”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苍穹,也不是道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无善恶倾向原始天。既然帝俊在乎“种子”,那么他所化渡入的,是后世承载着民众清平愿望的“青天”“苍天在上”,是“天子”也要祭拜的那种有朴实道德观的“天”。在无数纷乱又黑暗的时代,民众甚至可以发动农民起义推翻皇帝,他们深信在那之上,还有一种力量,就是天道。它永远清正廉明,无所不知,会给所有人事绝对的公道。否则就会被骂“错堪贤愚枉为天”。这是绝对的大爱,也是绝对的无偏私。方征当然知道自己做不到。

    帝俊平易近人地点头:“每个人想的都不同。我就觉得这样很好。你不这样想,也很正常。”

    方征急促问:“那我能回去吗?可是水精不是被薨渊吞了么?我也感觉不到它的力量……”

    帝俊摇头,“水精是万物生成变化的总根据,但这团东西更是人开智灵化、产生道德意识的源头……”帝俊刚刚种下的种子,开始冒出嫩芽,抽条开花结果,变成新一批种子。这是在正常地面上绝不可能的生长速度。他摘下一颗种子递给方征,“好好使用。”

    “什么意思,如何做?”方征接过那枚种子。

    “白雾外都是无边无际的薨渊,你如果想回去,要穿过十万丈的虚海,再跨过八千丈的地界。你能带来种子,这便予你使用。它会助你从虚海中汲取水精的尘气。这需要你修炼并从中争夺,究竟是为你所用还是把你吞没,便看你的心性造化。至于究竟要花多久的时间、这件事有多困难,也只有你自己把握了。”

    方征点着头,接过了种子,便不再逗留,往白雾外的黑暗中走去。当真是步履如飞,丝毫不拖泥带水。

    正这时,忽然旁边大如天高般的鳌足震动了一下,空中像是敲钟般“嗡”响巨大的一声,震得方征耳朵发聋。方征回头惊讶望着那鳌足上,又掉了几块皮屑下来,帝俊啧啧道:“可算又了一个字。”

    “什么意思?”方征问。

    “撑天巨鳌,一百年才一个字。一千年才完整句话,一万年才能表达清楚意思。”帝俊在旁边空地上划下一个符号,那之前已经有两个刻痕。“这是它两百年来的前两个字,今天你是运气好,听到了第三个。”

    “它什么?”

    帝俊笑了笑:“——之前那两个字是‘始于’,今天这字是‘情’。‘始于情’。在这之前应该还有其他字,我没有好奇心这种东西,就没有去听去看。知道或不知道也无妨。”

    “‘始于情’?”方征自然也没听过。以他那特殊年代的出身,自然也不知后来20世纪的80年代,有一批伟大竹简从战国墓中发掘,那里面与传世经典不同的,保留着更古老神秘原始风味的著名篇章中,有这样两句——“性自命出,道始于情。”

    方征往黑暗深处走去,在他的身后,帝俊悠悠道:“极渊生天复生帝,世下弃之若敝履……值此千年化人渡,失我九州颜色改……山川古怀势峥嵘,劫火历空难辟昧……万灵八荒引无极,神风翼彼相翱翔……”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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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岭已经成为新的山海大国绝对的国都心脏。这里常住人口约十万。是大陆上最昌盛的中心。政体通明、贸易繁荣、军事实力强盛。最重要的是,民众在这里都生活得安康富足。

    当然,除了青龙岭,四境之内几个较大的重建后的城池区域发展情况也不错,瑶城、修陵、饶沃、阳纶,都有各自常住居民、优势产业和核心竞争力。

    四境之内人口在短短十六年间,从四分五裂后每个国不到十万人口,总数增加到七十万。按照人口成长速度,等再过几年,就会增加到一百万。道路增加了三百倍(因为很多地方从前根本没有路),粮食产量增加三十倍。军队人数则基本持平。农、林、牧、渔业的生产人口大幅度增加。木、石、陶、铜、玉等相关制造业也在稳定发展。

    十六年来,任何战乱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任何力量能与青龙岭的“龙神”抗争。“龙神”这些年朝夕来回千里,把那些历史遗留问题的怪物全都丢到弱水里。四境大地上更平安了。

    四境如今统一的国朝名为“华”,开创者为方征帝君。只是他已经离世十六年。暂时没有第二位帝君登位,龙神也并不决断普通事务。“华”朝的运转模式非常奇特,完全赖于“自治”的松散结构本不利于权威集中。但对于有龙神威慑的特殊情况来,根本不需要“权力集中”。甚至“权”在绝对的压服一切的“力”面前,不值一提。这是不可复制的情况。古往今来从来没有龙为后盾,人来自治的“共统”发展。但如果以种族主义来剖析更不准确,因为龙神和并封龙并不代表“龙族”利益。事实上,它们根本没几条。

    ——建木里,孵出了八条龙。它们尚自幼如蛇时,长出翅膀,就凭借各自本能飞往八极,只每年响应子锋召唤,回几次青龙岭。它们分化明显,各有特色,暂按不表。

    时间流逝对于凡人来是明显的,譬如逢蒙已经在第五年的时候辞世。他死后葬在阳纶外夏氏启君的陵郊外。飞獾军被历史淘汰,改组为治保地方守备,隶属于华朝边军。

    华朝边军听从索兰大统领号令,她麾下总共有八万军队,掌握着华朝最庞大的军事力量。从未有过野心,恪尽职守。岁月虽已让她不再年轻如少女,却更磨砺增添了练达沉稳。士兵和民众都十分尊敬她。而从前的九黎战士、犬封战士,都得到重用,在漫长时间内化干戈为玉帛,成为华朝军力中的重要人物。

    虞夷前国君思稷,夏渚前国君仲康,巴甸王女、祖姜大国主和星祭长,都被软禁在青龙岭中。有亡国之君勉强体面的待遇,却再不可能兴风作浪。思稷替换身体副作用很大,第十年的时候离世,委羽王子把他带回饶沃安葬。委羽如今已经不是王子,他从前不谙世事,已经逐渐成长,凭自己的能力成为了地方的职官,每天过得有滋有味。

    夏仲康苍老得非常快,如今他已经满头银发。索兰再来看望他时,两人站一起简直像父女。夏仲康幽闭日子里开始刻竹简、雕巫灵像,刻完又烧掉。雕了许多艺术品。许多年间话也不怎么几句,后来表达能力就退化了。

    巴甸王女和她蛇巫表兄关押在一起。在第三年的时候怀孕,不愿接受青龙岭治疗,遂一尸两命。

    祖姜大国主和星祭者,在第八年的时候自请放逐入昆仑雪山,子锋吩咐把她们带到雪线以上没人的地方,就此随她们生死自负。

    而“准继承人”泰逢,也从连话都不会的婴儿,长成了一个能文能武的俊美少年。他的模样让从前夏渚虞夷最老的那批职官都非常惊讶——有些像箭神羿君。不过他们都只见过羿君四五十岁后的模样,这十几岁的少年实在拿不准。只暗地里悄悄谈论。

    泰逢被圣女和熏罗长老抚养长大,得到龙神亲自指点武技和箭术,从三四岁开始就在巫长和司官们那里识读文字。他从就能和野兽自如交流,精力好像永远也用不完。他饮食非常奇怪,只吃圣女那里遍植的草木药石。早在五岁的时候,龙神就告诉他,也告诉所有人,他是继承人,未来的国君,要好好学本领。奇怪的是泰逢似乎从来没有“心理压力”或是被压抑后就要“贪玩”的逆反心态。他心思放达大气程度有时候不太像个孩子,但性格的天然纯澈又很符合少年阶段。他又像是天生神经很粗,没有那么多敏.感纠结或自我怀疑,不会思考“为什么是我”,高高兴兴全力以赴地储备准帝君的能力;但他同时又很精明,十岁的时候就能分辨出人是不是在撒谎,也会考虑人心所求,人们都,那一定是龙神给的力量。

    “师父!”巨龙碑下,背负扶桑弓箭的少年对着盘柱上缓缓睁开眼睛的巨大黑龙道:“我按你的办法,找到‘蜃’的眼睛了!真的不能让它运东西吗?”

    冰夷、三珠树、獬豸、灵狪,甚至经常来串门的老蜃,它们都几乎毫无变化,这或许就是灵兽与人的直观区别。它们依然在青龙岭里,见证着婴儿长大、年轻人变老、长者去世……

    黑龙黄灯泡似的巨眼眨了眨,子锋已经克服被泰逢叫“师父”的心理障碍了,而且子锋记忆中的羿君是晚岁暮年的模样,暂时和这英俊朝气的少年不会重合。不过子锋也有些理解弃君那变态执念为什么维持了那么多年——十五六岁的花样年华,如果这样的“哥哥”替他横越归墟找药回来,又昼夜照料不能自理的弃君——记一辈子也不奇怪吧。

    “如你真有本事,可以去试试。”子锋道,“老规矩——”

    泰逢做了个鬼脸:“我惜命得很。”

    这两年子锋得最多的就是:“子,不要浪。你赶紧再长大两岁,把国事接过去。我就可以睡觉了。”

    一开始泰逢不明白子锋为什么对睡觉那么执着。如今“共治”稳定局面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维系于龙神的力量。以泰逢的政治眼光已经可以看出,如果子锋离开,这华朝并不是那么容易统御的。但他也感觉得到,这些年子锋就像是毫无感情地在完成一个“任务”。放在后世,就跟到点下班的员工似的。毕竟龙并不喜欢呆在热闹的地方。并封龙和那八条龙,都喜欢在极境,各自间也离得远。子锋这些年被迫要盯着人族不出问题,实在让他不耐烦得很。

    泰逢不止一次忧心忡忡,“师父,您不能走。您是华朝国盾。会出问题的。”他相信以子锋的水平也早就心知肚明。

    但是子锋只是冷笑:“你敢让它出问题试试?他吩咐我培养个合适的,我做完了,当然就可以走。”话语中依然有怨气。

    泰逢当然也会这手感情牌,“华朝是他的心血,要是没有你,过两年就在我手上败完了。你咬死我也挽救不回来。那也是辜负。”

    子锋气得鼻息翕响,把泰逢喷到一边:“一天没跟他学过,为什么狡猾会那么像——人都狡猾得很。滚滚滚,我不管。”

    泰逢吐吐舌头,只好圆润滚走,他回到养父养母所在之处。圣女这些年吃那些珍贵草药,容颜保养得非常好,根本看不出多少岁月痕迹。熏罗虽然年纪更大,却活得好像更健康,白胡白发飘飘似个老仙人。泰逢一边狼吞虎咽着养母给他做的草药餐,“我真的劝不住他留下来。师父是一定会走的。”

    “软肋。”圣女回忆起第一次被方征搭救时的情景,“那时候方族长对我起连子锋,他是一片刀锋,捂在怀里会疼,但还是放不下。你跟他了吗?”

    泰逢头疼:“我得挑个师父高兴的时候,怕他又发疯。夏季星河最盛的那天,他情绪那么好,看着星星念了两句话就,就又疯了……什么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寻思这意思不是挺鼓励人的么?还有什么山烂水枯、天雷劈……方族长真是个狠人,我绝对不会发那种誓的。”

    圣女叹了口气,“方族长是个伟大的人。但再伟大也不能十全十美。我们全部人今天能坐在这里,华朝有那么好的局面,都是建立在那种牺牲之上……他不仅自己牺牲了。连子锋也牺牲得很多,没人有资格阻拦他离开。除非……”

    “除非方族长活过来。”泰逢叹气,自知是不可能的。

    圣女忽然瞪大眼睛,望向罕有那么激动表情的老人熏罗,“刚才?感觉?”这世上最相信“感觉”的圣女都勃然变色,从来对熏罗每个字都深信不疑的她居然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情,“……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