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章十八·愁笼
第二位折进去的绿萝弟子,沈望舒仍旧是不好去看的。毕竟头一位去的时候是晚上,多少有兴致的侠士女侠想一睹岳阳风物,乘夜赏景去了。但这一大早上的,该回的都回了,也没忙着要出去,故而客栈里几乎是该到的人都在了。
站在走廊里看热闹的时候,沈望舒便一晃眼看见了好几个从前过照面的人。如今太华门放下话来要抓住凶手,想趁机靠上太华这一大靠山的,和想趁机看太华热闹的人都忙着去找证据去了。倘若沈望舒这时候也跟着去找证据,不啻自投罗网。
“怎么没精采的?刚才那么一大出好戏,不入眼?”叶无咎这厮眼睛倒是毒,老远便见着了沈望舒,却也没有声张,只等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蹦到人跟前来,还拖着个仍有些睡眼惺忪的容致。
沈望舒不想跟他闹,只是道:“劳驾,去那位王姑娘的房里瞧瞧,若是现在人多,就稍等等,待里头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看。不见着尸体就别找我了。”
“嗯?”叶无咎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你也想跟着凑热闹?他们太华门、松风剑派和绿萝坊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这哪里只是他们几家的简单较量?若是一个不慎,只怕就被牵连进去了。沈望舒袖中还拢着那一枚银针,指腹不断在冷硬的针尖上摩挲,开口几次,仍旧没能把一句话给完。
因为江湖上见过这银针的,应当都是见他用的;因为昨晚的尸身旁就放着这一枚银针,实实在在地当了个罪证。
可是这银针……是萧焕给他的。
莫萧焕为什么会把银针藏起来,便是他大半夜的来自己房间离,两人又絮絮叨叨地嘀咕很久,出去便会让叶无咎嘲笑他好久了,那还要不要做正事了?
沈望舒这才意识到,萧焕留下的那一枚银针,成了他二人之间无法向外人言的私暧昧秘密了。
“岳羲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那边就有人脆生生地叫他,于是三人循声望去,竟是先前在薛无涯的涌波山庄里过照面的丁雪茶。姑娘穿着一身葱绿的袄子,头上绑着朱红的缎带,笑颜如花地和这边几人招呼。
丁雪茶身后站着的,自然是对他紧张备至的谢璧。
谢璧见着沈望舒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担忧,却还不能叫人敲出端倪,只是对着丁雪茶佯怒:“阮师叔不是这么教你的吧?别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便是因着他比你大,你也不能直呼人家的大名啊。”
“那我也不想叫他岳兄啊,起来就好像是在叫……”丁雪茶掩了掩口,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江湖上那么些岳姓的名士,鼎鼎大名的便是岳正亭,能让丁雪茶叫岳兄的,自然是岳澄。不过看起来,丁雪茶似乎不太喜欢这位岳少主。
见沈望舒他们都有些忍俊不禁,丁雪茶才稍稍放了心,大着胆子问:“那你字叫什么呀?我师兄字无瑕,有时候我叫他谢无瑕他是不会生气的。”
那也是因为是你叫,即便是指着鼻子叫谢璧人家也不会生气的。沈望舒暗自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敛了几分,“没字。”
“为什么?你还没有加冠吗?”丁雪茶追问。
“未行冠礼,因为没人管,自然就无人取字。”沈望舒微微勾了勾唇角。只是容致和谢璧这样的愣子都瞧出来了,他并不高兴。
叶无咎连忙道:“咳,没字就没字吧,我早过年纪了,不也没字吗?我岳父了,那是他们文人的臭规矩,又是名又是字又是号,啰啰嗦嗦一大堆,喊来喊去可不都是我吗?咱们江湖儿女的,就是要豪爽大气不是吗?”
看神色谢璧是不敢苟同的,可有不得不点头,“是啊。丁师妹,你客气的时候叫岳少侠,若是人家愿意,叫羲和兄不也可以么?”
沈望舒只是笑了笑,了句不相干的,“离武林大会尚有几日,不知谢兄有什么算?听闻岳阳风景壮丽,云梦泽与岳阳楼都是天下闻名的盛景,可有游览过?”
谁知谢璧只是摇头苦笑,带着丁雪茶往这边走了几步,有意无意地把沈望舒挡在角落里,恰好又让出身后的通道。“几位不知道,其实掌门与师父同绿萝坊倒是交情一般,不过阮师叔却是与绿萝茶堂堂主任雨疏情同姐妹的。此番绿萝坊出了这么大的事,阮师叔自然也跟着着急,故而师父便命我前去听候差遣了。”
旁人倒是没什么,叶无咎却是挤眉弄眼地“哦”了一声,复又问道:“不知谢兄是听候那位姑娘的差遣啊?”
“如今几位堂主与坊主抽不开身,自然还是柳姑娘在担事的。”谢璧笑着摇了摇头。
柳寒烟么,脾气不大好,但坏心也是没有的,能干也算得上能干,由她领着查也是理所当然的。有阮清与任雨疏的一层关系在,谢璧与丁雪茶自然也不会难做。
只是要不要与他提个醒呢?
还是罢了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璧会好心帮着他隐瞒身份,但沈望舒自问与他也没多深的交情,承了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便罢了,再多给他透露这么些消息,对他有害无利。
于是沈望舒指了指叶无咎,“不知谢兄忙得过来么?若是勉强,我们叶大公子可是很愿意帮忙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叶无咎也不知道这能有他什么事,忽然被推了出去,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不能置信。
但谢璧是个实心眼,也没注意到叶无咎的反应,只是听有人能帮他,便十分高兴,“如此,那就多谢岳少侠,多谢叶公子了!”
容致在一旁看着,也不知沈望舒为何会把叶无咎给供出去。起先听他要查案子,便知沈望舒对此事十分上心,而他又把叶无咎塞给了这两人,那这两人即便不是他的朋友也是他信得过的人。出门这一段时日,容致与沈望舒亲近不少,既然见着沈望舒这般着紧这案子,也就想着帮他一把,故而自告奋勇,“几位,不知算上在下一个如何?”
原本沈望舒是没想让容致也去的。毕竟这个师弟素日里话也不多,不知道他子在想什么,远不如叶无咎整天胡言乱语那般联络感情来得快,自然也不好意思去坑。
不过容致既然自己愿意,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你不去么?听你查案子很厉害的样子,武功又好。”既然没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称呼,丁雪茶干脆就以你来代称。也便是她年纪又长得好,才不至让人生厌,若是换个人,虽不交恶,但沈望舒绝对不会理的。
“就是因为前段时间查得太好了,所以受了点伤,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现在不太适合我来做。”沈望舒漫不经心地着。
谢璧便有些紧张,“受了伤?如今怎样?”
咦,谢璧竟然会对他这般关心?沈望舒有些纳闷,却只是克制地笑了笑,“多谢无瑕兄,别忘了咱们明月山庄的立派之本乃是医术啊。”
谢璧有点尴尬,挠了挠头,只顾着赔笑。叶无咎有些莫名,便道:“我,不是要去查案么?这还走不走了?要去就快点吧,不然进去过的人多了,东摸摸西看看,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
临走之前,沈望舒还是有些不放心,半含半露地道:“你们千万心。此人……一夜之间连杀两人而不被发现,想必武功高强,莫要轻敌。”
几人答应了,然后往绿萝坊的房间去了。不过谢璧走之前还回望一眼,眼神里流露出担心的意味。虽然沈望舒不知道谢璧有什么好担心他的。
不能跟着去看现场,也不想待在客栈里,沈望舒决定出去透透气。虽近几日岳阳接头随处可见武林中人,但这到底是个重镇,来往的形形色色的人也不少,倘若真的不心被认出来,沈望舒也有把握能逃跑。
只是天公不甚作美,外头正下着雪,东风阵阵凛冽如刀,沈望舒也没多穿一件衣裳的,迎头一吹,真是觉得寒气入骨,也便没心思去欣赏比沅陵干净整洁宽敞得多的街道与房舍,更别去看岳阳楼与云梦泽,只觉得倒不如回去窝在客栈舒服。
但就是他这一转身,却见着个熟人。
太华门的弟子服其实设计得并不算招摇,毕竟黑白灰的颜色,也算是随处可见,并不点眼。但也架不住穿衣服的那个人招眼。何况燕惊寒走路的姿势,其实也很有些特色,故而沈望舒一眼便人了出来。
这个时候在街上看见了燕惊寒,实在有些不对。
他不是刚刚才承诺了绿萝坊要倾尽全力找出凶手么,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街上?现场勘察这就完了?他如何就断定这凶手不在客栈内而是在外面呢?
沈望舒猜测着,便隐隐约约听见燕惊寒道:“你们几个,仍旧去渡口,你们几个留下来应付绿萝坊那帮娘们儿,莫要闹起来。”
“少主你……”
“我自有要事。”燕惊寒断旁边与他话的弟子,直视前方,目光有些森冷,“我自有要事,你们谁都别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