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章二二·盛筵
高手过招,最忌讳的就是分了心神。更何况崔离所,几乎是能要了岳正亭半条命的话,自然是让人动作一滞。
只是崔离又哪里是什么安了好心的人,这话就是专门替岳正亭备着的,一见他招式露了破绽,当即猱身而上,竟是不管身周一众年轻弟子递到面前的刀剑,只瞄准了岳正亭,一双大手鹰爪似的,又狠又快地抓向他的咽喉。
所幸这是正道的武林大会,在场高手如云,自然不会由着一个崔离撒野。楚江流、玄清、慧海等人纷纷出手,几道强劲的真气从几方强势袭来,逼得崔离不得不中途变招,抬臂格挡。岳正亭也不是泛泛之辈,逃过一劫之后便猛然惊醒,冷哼一声之后,抬手便是接连几掌拍出,逼得崔离又退了好几步。
这不对!
眼见着台上乱作一团,沈望舒不得不在人影翻飞之间找到崔离,越看越是皱紧了一双英挺的剑眉。
诚然崔离的身手惊人,可谓生平少见的高手,只是能被燕鸿请到高台之上的,也绝不是省油的灯,或许崔离能凭借勇猛之气挫败四五人,可十多人一起呢?更别提其他门派的掌门与各大派难以计数的弟子了。崔离本性狂妄,却不是蠢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命拿来糟蹋,即便是他勾结了太华门专为扳倒岳正亭而来,可他不会料想不到自己这一现身将会陷入怎样的险境。
他为什么还会前来?难道燕鸿已经帮他想好了退路?
沈望舒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蠢还是燕鸿父子太蠢,毕竟崔离的身份,还有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脱罪。
数位高手骤然发难,加上许多弟子从旁协助,崔离也没来得及祭出兵器,自然是敌不过的,眼见他伤了数名弟子之后,便被慧海以金刚指戳中了檀中穴,又被身后的玄清一脚踹在了背心,碧霞、襄台、朱雀掌门其上,分上中下三路攻来,绿萝坊主更是凌空而下踩在他的肩头,岳正亭又是一记扫堂腿,正中了他的膝弯,一个高大威猛如铁塔一般的汉子便这般颓然跪倒在地。
动手之际最怕的就是倒地,崔离还来不及反应,燕鸿与燕惊寒便不知从何处杀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出手如电,飞快地点了他周身三十多处大穴,令他保持一个跪地不起的姿势,却再也动弹不得,其间羞辱的意味甚浓。
“还我弟子命来!”绿萝书堂堂主最为激动,见崔离无法还手,便挺剑而来,红着一双眼,便要直取他咽喉。
但听“嗒”的一声轻响,书堂堂主的剑锋却偏开了几分,只是擦着他的脖颈边缘而过,一剑削落了崔离的一条细辫子。
“是谁?”书堂堂主立刻怒目而视。
襄台掌门笑嘻嘻地道:“堂主且慢,这崔离平白无故地出现,应当不是急着来送死的吧?这其中太过蹊跷,焉知不会有诈?反正人也跑不了,不如先问清楚也不迟?”
绿萝掌门便道:“还有什么好问?难道我们这么多同道在此,还会怕了他一介魔道的阴谋诡计?”
“坊主此言不妥。”燕鸿开了口,“本座也以为这崔离暂时还杀不得。听闻那一日大家围堵于他,却也没问出崔离究竟为何要杀害贵派弟子。难道坊主忍心看着爱徒死得不明不白么?”
绿萝坊主的爱徒乃是柳寒烟,可人还好端端地在后头站着,燕鸿这话十分让人不舒服。
原本绿萝坊的人想反驳,德高望重的慧海却忽然出声:“阿弥陀佛,老衲以为,燕掌门得有理。崔离身上还有太多秘密,若是不问清楚便一刀杀了,他没有同谋便罢了,要是还有,后果不堪设想!”
也难怪,崔离适才喊出的一句话实在太过惊人,事关第一正道松风剑派掌门的隐私,众人都迫不及待地想听一听。
岳正亭知道他们没点名的秘密所指为何,虽然脸色难看,却到底没有出声阻止,毕竟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岳澄怎么就成了沈千峰之子。
见许多人都不同意杀了崔离,燕鸿便上前解了崔离的哑穴,沉声道:“崔离,姑且留你一命,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若是不照实回答,待会可有得你受!”
在人群之后,沈望舒再次轻轻地摇了摇头。
崔离杀了人,本来就是必死无疑的,不管他究竟道出了什么秘密,也不会让他逃过一死,既然如此,他这么恨武林正道,是断然不会吐露的。
可崔离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沈望舒的意料。但见他虽然满面不愿意,却阴沉着脸问:“你们想听什么?”
“你为何杀我绿萝弟子?二十年前,她们几人甚至都不曾出生,与你并无冤仇,你为何要下如此狠手?”绿萝坊主当先问了出来。
哎,这事我都知道,问崔离,他却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吧?沈望舒暗想这绿萝坊主浪费了一个机会。
谁知崔离笑了笑,“这问题我告诉你。原本本座想杀的,其实也不是你们绿萝坊的弟子。只是要杀的人不少,唯独其中武功最差的就是这几个,也方便,聊胜于无吧。”
看他淡漠中带着些嘲讽的神色,不光是绿萝坊的人,这台上台下许多人都忍不住怒意。毕竟人生而不同,于武学一道上更有天赋高低之别,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才能初窥门径而已,仅仅是因为武功差便要送命,未免太过残忍。
书堂堂主长啸一声,举剑又要刺,玄清却毫不留情地朝她手腕出一掌,用力不,却将长剑震落,又问:“那你本来想杀谁?总得有个缘故吧?”
方才燕家父子点穴的时候,只顾了他四肢与躯干的穴道,脖子却仍旧还是灵活的,于是崔离环顾一周,以下巴示意,“他、他、她、她……还有她。”
众人顺着他示意去看,却见柳寒烟、韩青溪、萧焕还有沈望舒都赫然在列。旁人也就罢了,可沈望舒即便真的不是沈千峰之子,到底也是顶着倚霄宫少主的名头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了,怎么也算得崔离半个师侄了,却不知他为何如此执意要杀。
燕惊寒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你……难道沅陵城外的那座扶桑楼,是你的手笔?”
在场的诸人也多半是听过扶桑楼的大名的,不知真相的难免面露古怪——崔离这样的武功,却养出这么个废物的杀手组织,实在不过去。
见着崔离没有否认,慧海便问燕惊寒,“不知燕施主此话何意?”
“来惭愧,”燕惊寒恭敬一礼,“当日侄便在沅陵,想着一同追查薛无涯之事。却不知为何,绿萝与松风的师兄师姐们不愿与在下一道,故而他们联手行动的时候,侄懵然不知,待他们回程之时才在渡口了照面。侄自认记性尚可,只知道方才崔离的这几位,再算上一个叶无咎,都是当日一道去探了扶桑楼的。”
因着近日事忙,扶桑楼之事还不曾在江湖上流传,只有松风与绿萝的几位长辈知道一二。于是玄清又问:“所以这几个在扶桑楼做了什么?莫不是杀人放火了?”
“此等有违江湖道义之事,松风弟子绝不敢为。”武林大会么,敢话的都是身份不凡之人,韩青溪自问并不是什么人物,也便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岳正亭身边,唯独这一句话的时候开口反驳了。
燕惊寒在心中飞速盘算一番,觉得没必要与玄清细,便笑着拱了拱手,“道长笑了,这几位师兄师姐自然是不会如此行事,只不过……是捣毁了崔离多年经营的心血罢了。”
并不是吧?沈望舒听他着,几不可查地动了动身子,透过人群缝隙看了看与他境况所差无几的崔离,但见他一双眼忽地变得赤红,恨恨地瞪着燕惊寒。
“原来如此。”一旁的明枯点了点头,“崔离苦心孤诣地,可不就是为了找我们武林正道的麻烦?他的多年心血,泰半不是什么好东西,毁了便毁了,贫尼倒要声做得好。”
“老贼尼!”崔离忽地一声暴喝,“你懂什么?”
明枯不防他忽然发难,倒是被吓了一跳,旋即又轻哼一声,“怎么,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若是别的东西,毁了便毁了,本座怎么也不会心疼。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却不该逼死人!”崔离咬牙切齿地着。
果然是为了冯羿。沈望舒心中早有定论,只是听着崔离亲口承认,却有些不真实之感。那一日在柴房,尚且没有多少人在场,崔离还不肯承认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样疯狂,如今当着这么多武林正道人士的面,却忽地松了口,委实是奇也怪哉。
只是若没猜错,他似乎还要指认岳正亭与沈千峰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如今承认了他自己与冯羿之事,却还有什么立场去指摘岳正亭呢?
作者有话要: 我……艰难地爬上来码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