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章二四·分道
柳寒烟虽也是奔着参加武林大会来的,压根没想过今日就会脱离绿萝坊,但到底是女子,身上的准备是比旁人多些,便分出了些止血的药材给岳正亭,自然是引得松风剑派的几人千恩万谢的。
不过先前岳正亭得是要护着沈望舒,而沈望舒又与柳寒烟商议定了要让燕惊寒血债血偿,跟着岳正亭而来的三人也没别的意见。故而这一行几人从仓皇逃命,竟一下子就变成了要掉过头去找燕惊寒的麻烦。
“如今太华门并没有掌门,只怕太华弟子也并不是完全对他心服口服,他要带着这么一大门派的人来拿我们,只怕是会与其他门派一起行动的吧?”既然定了去向,众人也就不再慌乱,好生坐了下来商定计策。岳澄到底是年轻藏不住话的,率先就开了口。
柳寒烟却摇头,“不会,太华门的弟子虽然燕惊寒可能弹压不住,但他到底是做了多年少主的,门中弟子难道不会比外人给面子?方才若不是沈望舒在前头顶着,那些个掌门第一个闹着的就是要处置燕惊寒。他才不敢与人同行。”
沈望舒露出赞赏一笑,“不错,燕惊寒煽动其他门派抓我也算是兵行险着,暂时转移视线罢了。只怕其他门派一时没有我们的踪迹,便会想起来要处置太华门之事。他必定是率领心腹独自一队的。这样也好,倒省得他身边人太多不方便咱们动手。”
岳澄被驳了之后,有些不快,“那你们,到哪里去找他?”
“咱们松风与太华交道的时候不少,阿澄不妨猜一猜?”萧焕好不容易捞到开口的机会,虽是在问话,却也并没指望他回答,不过自顾自地道:“不知舒还记不记得,在沅陵之时,燕惊寒为了听那些怪人的消息,硬生生跟了咱们一路……”
他这么一提,沈望舒自然就想起来,免不得剜了萧焕一眼。
只是他提起那些怪人,沈望舒不免又想到了其他事,一时间眉头紧蹙。
萧焕只当是自己方才又错话惹了人,暗自懊恼片刻,却又道:“燕惊寒到底聪明,只是为达目的有些不择手段罢了。他能想到跟着咱们能听到消息,未必想不到这岳阳便是绿萝坊的地方。”
韩青溪当即皱了眉,“你的意思是……从武林大会现场散开之后,那燕惊寒就跟在绿萝坊后头?咱们刚刚和绿萝坊了照面,岂不是行踪就暴露了?”
“正是!他岂不是也瞧见方才……”柳寒烟自然也是着急的。
沈望舒却镇定许多,“不必惊慌,虽燕惊寒极可能会跟着绿萝坊来找线索,只是绿萝与翠湖两派同行,不管是后来遇上的还是一开始就走在一处,总归两派高手众多,燕惊寒自然是不敢跟得太近,未必就知道方才咱们已经过照面了。”
柳寒烟却摇头,“即便开始不知道,可是咱们一共比试八场,耗时不短,动静也不,他若是远远地跟着,过了那么久,应当也知道发生何事了吧?”
到此,连岳澄都忍不住问:“方才我看那位任堂主一直在驳坊主的话,原本咱们能轻易脱身的,结果愣是折腾这么久。她该不是故意的吧……想尽办法把咱们留在此处,即便绿萝坊和翠湖居不便动手,也能引得其他门派来动手。”
虽这子一向不大灵光,可不得不他这次的猜测十分有道理,众人都不由得一阵沉默。
到底还是岳正亭轻声道:“事已至此,再想也是无用的。倘若燕惊寒真的听见了你们的计划,又会如何?”
“按照他的性子,即便知道咱们想杀他他也是不会怕的。”萧焕无意识地捻着手指,“只是他也不会狂妄到没有把握便轻易出手,大约是会遣弟子留在此处观察咱们的动静,然后自己再联络其他门派,里应外合把咱们拿下。”
沈望舒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眼下还没有动静,应当是他还不曾寻到一个乐意合作的门派吧,一旦有了眉目,只怕是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这正是咱们的机会。”
他这也算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吧?萧焕有些高兴,却不敢形于色,只是尽力绷住脸,“若不然,咱们想个法子把他引出来吧?”
“想法是好,只是如何能把他引过来?毕竟燕惊寒还是狡诈心的,等闲的破绽他应该不会上当。”沈望舒认真地问他。
眼见着这两人自顾自地便聊上了,似乎身边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岳澄便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神情,韩青溪秀眉微蹙,岳正亭若有所思。
不过柳寒烟尚不算十分清楚内情,还是出声了:“我看这里头,唯一一个能当做破绽来使的人便是我了吧?你们几位与岳大侠,从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一道杀出来,名声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忽然闹内讧也没人信,不过我就不一样了……”
“嗯?”沈望舒这才发现与萧焕凑得有些近了,耳根子微微一烫,却又若无其事地看向柳寒烟。
而柳寒烟却是霍然站起,指着沈望舒,忽然变了脸色,斥骂道:“沈望舒,亏你堂堂七尺男儿!亏你口口声声叶无咎是你的朋友,天底下竟还有你这样对待朋友的!他为你豁出一条命,你呢?你连替他报仇也不管。”
这一通火气来势汹汹,看得岳澄都吓了一跳。
只是其余人都面露赞许。
沈望舒连起身都不曾,不过抬起脸来,似笑非笑地道:“柳姑娘这话得可就不对了。朋友么,生死之交固然是朋友,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叶无咎他为我豁出一条命,我自是铭感五内的。不过如今连沈某人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哪里还有心思替叶无咎去报仇?”
“卑鄙无耻!”柳寒烟原本就脾气大,对“怒意上涌”这一情绪的把控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柳姑娘,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帮旁人的,那是神仙菩萨。可惜沈某人么,魔教余孽一个,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更做不得什么圣人,自然是顾不上了。”沈望舒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笑道:“不过柳姑娘既然这般着急,那在下也不拦着,将这大号的机会让给您,您亲自去找人?”
柳寒烟留心听着身后的动静,暗暗地向人一点头,然后道:“去便去!还以为你是因为叶无咎才如此得罪燕惊寒,觉得你并非一无是处,没想到也是个人!既然如此,我也不愿同你谋划了,你且安心逃命去吧,我自去……”
话间,她却是忽然一个倒翻,身在空中,剑已出鞘,正正与凌空横飞而出的一道白光撞在一起。只听“铮”的一声,柳寒烟又与那道白光骤然分开,稳稳落地。
只是柳寒烟出手的时候心里便早有计较,她落在了靠外侧一边,突然出手偷袭的那人自然也就落在了先前她站过的位置,险险被其余四人半围在圈子里。
来人不是燕惊寒却又是哪个?
见人被勾了出来,萧焕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见他孤身一人,沈望舒的神情却并没有轻松下来。
“柳姑娘,你这好像就有些不大上算了,为了个男人不惜脱出门派,险些成了魔教余孽的党羽,可惜这沈望舒啊,好像还并不愿意与姑娘为伍?”燕惊寒懒洋洋地笑着,只是眼底却闪过一道精光,“不过我看坊主既没收缴你的佩剑,也没废去你的功夫,想来是真心疼你的,连那道文书也不曾拿走,你又何必与她这样闹?不如眼下赶紧去追,上几句软话,令师只怕还能让你回去的。”
柳寒烟哼了一声,“燕少主倒是胆子大,这个时候竟敢孤身一人往外跑,你就不怕遇上我这样的,执意要你性命?”
“只怕还有一个沈望舒要同柳姑娘你抢,届时二位争起来,谁能脱颖而出还不好呢。”燕惊寒满不在乎。
“那燕少主就不怕自己一个错眼,回去的时候太华门便再不是之前的太华门了?”柳寒烟定定地看着他。
燕惊寒当真了个呼哨,身后忽然就走出来数十名身着太华服饰的弟子。他大笑道:“柳姑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永远也不算过时的。我若统领太华,门下自然只能留下听我号令的弟子,若是生有二心的,我留了又有何用?太华门在,便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见他把弟子都召了出来,沈望舒松了口气,也慢慢站起身,走到燕惊寒面前,“就这么几个人,瞧着都寒酸啊燕少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原先的太华门即便不如松风剑派,可到底门中千百弟子,也算是声势浩大,却硬生生被你们父子折腾成这样,还得重新招兵买马……”
“你住口!”燕惊寒想来是十分听不得这话的,一下子就勃然色变了,“若不是你们魔教中人狡诈,出尔反尔,我们太华……”
沈望舒便笑了笑,“这话却又从何起?方才不管是岳大侠还是楚掌门,都已经承认了九嶷宫并不是魔教。那崔离也不是我们九嶷宫的人,如何算得魔教?再了,令尊与燕少主露了马脚,也是因为我师父拿出了还有毒|素的残羹冷炙——这事能怪我师父么?若不是燕少主在饭里下了毒,也不能叫我师父师兄查到。燕少主,我都被你们囚了那么些时日了,原本就是要被定死罪的,你至于这般迫不及待么?我的确从前是得罪过你吧,却也不至如此?”
“崔离那蠢货……”
“不是吧?崔离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连杀绿萝弟子都不曾藏头露尾的,若是要杀我,也该是自己亲自动手才对啊,何必假手于你?”沈望舒笑得更加欢畅。
燕惊寒便怒道:“本就是崔离的意思,你自己得罪了他,自己问他便是。我就算想让你死,如何会选这么刁滑这么麻烦的法子?更何况我若是想杀你,为何要选九嶷宫的毒?”
“可你就是做出来了呀。倒是崔离,他要动手为何会选九嶷宫的毒?”沈望舒依旧嬉皮笑脸,只是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都这个时候了,燕惊寒的确没有谎的必要,他不需要动手杀人,自然也不需要用投毒的法子。恐怕都是崔离给他建议才采纳了此法。
只是崔离应当也不是出这个主意的人。即便他出了主意,那药也不是他选的……
燕惊寒怒极,“话我都摆在这里了,你自己爱信不信吧!只是叶无咎又不是我想杀的,是他自己硬要往上凑,若是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我是不会认的!”
“杀人凶手还敢如此猖狂!”柳寒烟听不得这话,当下也顾不得还需要什么谋划,挺剑又刺,眨眼与燕惊寒战成一团。
燕惊寒的功夫沈望舒也是知道的,柳寒烟与他相斗,或许会吃些亏,不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就在眼前,他是断断不能放过的,于是他低声与萧焕道:“麻烦你们挡一下那些个杂鱼,燕惊寒我非杀不可!”
萧焕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很是知道沈望舒的脾气,知道和他争论只怕会伤了和气,只好一点头,“你自己心。”
沈望舒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也如流星一般飞快地射了出去,与柳寒烟一左一右地夹击着燕惊寒。
不过接连奔逃许久,沈望舒也强弩之末一般,加入战团之后其实也帮不上柳寒烟什么忙,反倒是险象迭起,害萧焕在一旁都忍不住暗暗替他担心。
燕惊寒见状,狞笑一声,竟也顾不得还有柳寒烟这样一个强敌在侧,专攻沈望舒。太华剑法是不以快而著称的,只是气势不凡,一招一式虽看着古拙简单,但需得极强的内力来调动,内力越是强劲,这剑招的威力便越大。为了拿下沈望舒,燕惊寒也是拼了。
沈望舒如今就吃亏在内息不济上,再想快也并不能如何,当真就被燕惊寒压制住了。
“心!”萧焕也免不得分了神。
“啊!”
只是燕惊寒觑准一个机会,就要当胸刺他一剑的时候,却忽然脱手丢了剑,捂着手臂痛叫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