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章二四·分道

A+A-

    苏闻笑意不减,“好得很,原来你心里都清楚着呢。本座原本以为,你岳大侠会抵死不认呢。”

    怎么会抵死不认?在武林大会上岳正亭都出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来,否则也不会挺身而出,单枪匹马地迎战崔离了。

    岳澄心下不服,就要辩解两句。只是岳正亭苦笑两声,“不认有什么用?难道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的?”

    苏闻便微微抬了下巴,“那你,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我对不住千峰……”岳正亭摇了摇头。

    “哦?”苏闻挑了挑眉,“认错多容易,上下嘴皮一碰,便是一句我错了。那你不妨,你究竟怎么对不起他了?”

    岳正亭不意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忍不住一愣,迟疑着扭头看着几个辈。

    岳澄见状,更是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是你是来救沈望舒的?现在救好了,你也没必要待在这儿了。就算你实在放心不下,沈望舒是你的徒弟,你带在身边放心些也好,省得再拖累我们了。方才在武林大会上你就不怀好意的,我问你,何必这样为难……”

    “崔离的话还不够明白么?”苏闻忽然冷了眼神,颇有些嫌弃地看向岳澄,“如今他也不是什么松风剑派的掌门了,反倒是人人喊,也值得你这样认贼作父?”

    “我……”岳澄噎住了。从各个细节对招来看,他应该真的不是岳正亭的儿子,更有可能是沈千峰的儿子,方才没人提,他就假装并无此事罢了,如今苏闻虽不曾完全点破,却也足够让他面上发烫了。

    岳正亭到底还是养了他那么多年,忍不住摇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为难他?”

    想不到苏闻的眼神又稍稍柔和了些,“好,不为难他,继续你的事。岳大侠,你倒是,你怎么就对不起沈千峰这么个臭名昭著的大魔头了?”

    似乎是这个称呼让岳正亭惊讶,他微微一愣,才摇头道:“其实……在跟他回九嶷宫之前,我对他也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觉得这人好生热忱,倒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朋友?”苏闻冷笑一声,“受朋友之邀去了他们门中也就罢了,认识他的同门也无妨,甚至因为千峰身份特殊所以跟着他去拜会东皇太一也罢了。不过岳掌门,你们松风剑派的规矩,普通朋友还能日日同宿一屋了?”

    这话听得一众辈脸色一变,萧焕还悄悄看了看沈望舒的神色,却见这人虽然耳根子泛红,但神色着实淡定,想必是早就清楚的。

    韩青溪更是尴尬地道:“苏……苏庄主,您也追踪一路了,是不是坐下歇歇?晚辈们……给您点水?”

    苏闻哪里听不出来她这是要借机避开?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就是当了你们十几年的师父,你们难道真的还把他看得成仙成圣了?他过往的风流韵事不愿意听一听?”

    “师父……”沈望舒都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叫了一声。

    苏闻淡淡地扫他一眼,还不曾什么,苏慕平便上前一步,“老四,你身上带着伤,又频繁与人交手,只怕是有些不舒服了,来,师兄给你瞧瞧。”而后便不由分地扣了他的脉门,示意他莫要话。

    看来苏闻就是要他在辈面前身败名裂的意思,岳正亭叹了口气,又深深瞧了沈望舒一眼,才摇头道:“是我骗了他……不过我是真的把他当做好友的……”

    “你把他当朋友?”苏闻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若你真把他当朋友,他与你表明心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拒了?我知道,岳大侠要什么不忍伤了他的心,那好他邀你共赴巫山云雨之时,你怎的也不曾拒了?莫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好朋友对龙阳之事一时好奇所以拉不下面子便陪他试试了?”

    原本岳正亭失血不少,面色苍白如纸,但苏闻所之话实在是太过直白,就如同一把烈火,烧得岳正亭一张脸红透了。

    他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出来。

    苏闻便紧逼道:“他要与你共度终生之时,你若是不想,为何不严词拒绝?他那么听你的话,为了不让你难过,难道还会强逼你不成?”

    “够了!”岳澄实在是听不下去,不顾韩青溪与萧焕的阻拦,大声道:“你又是谁?这些湮灭了几十年的破事,你怎么能知道?莫非你也是魔教余孽?”

    对不起,还真让你着了。

    沈望舒忍不住垂了眼,只看着苏慕平替他把脉,越把那一双浓眉便皱得越紧,忍不住有些好奇,他竟是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苏闻大大方方地一笑,“公子,你这记性是不是有点差?我乃是九嶷宫少司命陆灵枢,也是沈千峰的嫡亲师弟,这位岳大侠上九嶷宫的时候,还是我去接来的,你我究竟知不知道?”

    岳澄噎了一噎,复又不服气地道:“可你……你就算是他师弟,这些私密事怎么会知道?”

    “沈千峰满心满眼都是这位江南来的岳少侠,亲昵也从不避着人,为此拒绝了不少姑娘的示爱,连崔离他们都知道,我为什么会不知道?”陆灵枢盯着岳正亭,眼底闪着奇异的光。

    这样的眼神,又是疯狂,又是妒恨,还掺杂着一些讥讽、不甘、愤怒,萧焕等人一时没有看透他究竟是作何想。

    “你你把他当朋友,但你们中原人不就是朋友之间需得坦诚相待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什么你便应下什么,仿佛是怕惹了他不高兴一般。岳正亭,你好歹也是松风剑派的弟子,即便是受了冤屈似乎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心翼翼地迁就着千峰,不就是为了从他这儿得到能救你师父性命的碧芝草么?”陆灵枢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明亮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于是岳正亭脸上好不容易浮起的那些血色便一下子褪了个干净,摇了摇头,“我……我真的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碧芝草到底是九嶷宫的镇山之宝,我随便讨要,只怕是无人肯给的……”

    “所以你就想着勾引千峰,把他迷得晕头转向之后再拿么?”陆灵枢冷哼一声,“既然如你所,不过是为了取碧芝草,那么岳大侠,你这戏未免也做得太全了些!千峰虽然为人心思纯净,却也不是个傻子,若不是你将细枝末节处都做得如此到位,他如何能着了你的道?有这样的功力,你还做什么想回松风剑派去,随便寻个戏班子不也能成当红头牌吗?”

    萧焕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苏……陆前辈,还望您慎言!”

    “他做得出,难道还怕人?”陆灵枢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不怀好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恶毒的,“多少次我在他卧房外听着,岳大侠低语呢喃,千峰,千峰。当真是酥媚入骨。若不是这样的反应,千峰如何就信了你是与他两心相悦,不顾众人反对,一定要同你回江南呢?”

    沈望舒自问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却也被这话臊得一双眼无处安放,不经意扫过柳寒烟处,但见她的表情十分混乱,细细看起来,几分是听到绝密之事的惊讶,几分是得知长辈阴私的羞耻,还有几分,沈望舒感同身受——我究竟做了什么孽,竟得被迫在这儿听这些污言秽语!

    陆灵枢偏偏就是要看岳正亭的窘态,岳正亭越是难堪,他便越发欢畅,“怎么的岳大侠,你堂堂七尺昂藏,即便当时心里没有中意的姑娘,也不至为了个碧芝草便甘居人下了吧?也不觉得羞!”

    “我……我的确是不该耍弄千峰的感情……”

    岂料陆灵枢听了这话,忽地面露怒容,“岳正亭,你当真是个伪君子!”

    这话又从何起?人家都承认自己是欺骗人的感情了,怎的还这样?几个辈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不过岳正亭自己理亏,倒是不敢吭声。

    陆灵枢大步逼近,就在岳正亭身前不远处站定,恶狠狠地瞪着他,“我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千峰?哪怕只有一星星一点点呢?”

    沈望舒都不由得由衷地可怜起岳正亭了,逼近也是松风剑派前掌门,竟被陆灵枢折腾得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

    岳正亭别开眼,冷声道:“不曾!”

    “你再一遍?”陆灵枢却是蓦地拔高了声音。

    “我……”岳正亭半闭了眼眸,睫毛微颤,半晌才道:“不曾!”

    陆灵枢却是气笑了,“你不曾?好一个你不曾!若是你不曾喜欢过他,怎么整的愿意与他那样耳鬓厮磨云雨交缠?若是你不喜欢他,你会愿意让他在你身上种下情蛊?若是你不曾喜欢他,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你便不会替他求情!若是你不曾喜欢他……你洞房花烛那日,千峰带着一身伤去看你,你就不会出来见他,还特意在他追问你是否对他真的动过心之时只为了回他一句从未!”

    好像还有些道理。沈望舒忽然觉得自己多年来对沈千峰的轻慢与鄙薄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虽他从前并不敢反抗沈千峰,到底是恨他的,恨他将自己培养成了一柄满手鲜血的妖刀。只是在知道不可一世的倚霄宫主沈千峰多年来蜗居潇湘从不肯踏足江南是为了一个压根不愿见他的男人之时,恨意里头便夹杂了不屑。不过是为了个男人,而且还是为了个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男人,闹成这个样子,真是可笑。

    而萧焕又无端端地想起,他借祝寿之名率领武林正道攻上倚霄宫的时候,他因为沈望舒坠崖而大失镇定,疯了一般,竟莫名爆发出潜力,将沈千峰也败了。在诛杀沈千峰之前,那人得知了自己是松风剑派的弟子,神色忽地疯狂起来,歇斯底里地问他,岳正亭在哪里,你们掌门在哪里?萧焕心绪不佳,一句也不想答,便将他斩于剑下。

    可那个时候的沈千峰,又该是怎样的绝望而疯狂呢?

    等了半生的人,最后也没个答案。

    岳正亭沉默良久,忽地哑声大笑起来,后头因气息不济,还开始剧烈咳嗽。只是他一把拂开了韩青溪与岳澄的搀扶,也凑到陆灵枢跟前,提高嗓门问道:“人都死了三年了,现在问这些话,有意义么?”

    陆灵枢倒是冷静下来,上上下下量他一圈,淡声道:“你这身子的状况,自己心知肚明。马上就要去见他了,难道走之前都不肯吐露一句实话吗?”

    作者有话要:  这章还有下章是两个老爹的……爱情故事(微笑)

    想了想,还是决定写一写

    毕竟没有这一段吧,这篇文就不会开始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