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章二五·道阻
沈望舒等人倒是一点也不怀疑燕惊寒会撒谎,毕竟他比过街老鼠也并不强上多少,逃是一定要逃的。
不过在看见渡口上停着的几只船时,众人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眼见后头的追兵近了,韩青溪提了裙角就要登船,已经上船的燕惊寒忽地横在船头,“慢着!”
都这个节骨眼了,却还被横加阻拦,韩青溪有些愠怒,“燕少主,眼下这时候了,还要玩什么花招?”
“韩姑娘言重了。”燕惊寒淡淡一笑,“你咱们这两拨人,也不是那么一团和气的,万一上船之后你们忽然暴起夺船……”
岳澄闻言,气得袖子一绾就要跟他理论,韩青溪却拉住他,只沉着脸道:“那你怎么办?”
抬眼看了看越发近了的追兵,燕惊寒蓦地后退一步,挥剑斩缆,“沈公子的轻功,这下是整个正道都见识过了,船都行至湖心了,还能带着人上船。当然,在下既然要与诸位合作,也不是要为难,诸位烦请在此等上十息,待那些人彻底追不上了,在上船也不迟。”
也算是燕惊寒谨慎,众人挑不出毛病,只能看着他顺水飘去。
“一、二……”岳澄飞快地数着,眼中愤恨之意甚明。
沈望舒瞧着几只并行而去的船,忽地朗声道:“燕少主,咱们都已经让步成了这样了,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有来有往才叫合作啊。”
“那沈公子请?”燕惊寒立在船头,得意之色甚是扎眼。
沈望舒却是气定神闲地道:“这几艘船上俱是太华弟子,我们一行却就只有五个。不论上了哪条船,万一燕公子一声令下,我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岂不是亏大了。既然我们的诚意都给够了,不如燕公子也给点诚意,您一人一船,待我们上船之后交接完成您再回自己穿上?”
燕惊寒低眉想了一阵,忽听岳澄了句“时间到”然后拉着韩青溪往船上跳,便点了点头,“好,也算公平。你们都走吧,少主我就陪他们乘一段。”
他二人上船之后,襄台掌门也追到了,见状便冷笑一声,“真是稀奇了,方才还咬得你死我活的转眼就合作起来了。你们别以为搅在一起便能如何了,都是武林上的毒瘤,都得一个一个切除。”
沈望舒根本不想理他,只回头对柳寒烟道:“柳姑娘快去,上船之后切记稍安勿躁。”
“你们……”柳寒烟想着绿萝坊与襄台的交情尚可,便道:“掌门,若论罪责,怎么也该是太华门居首。何况沈望舒也是为了讨要挚友遗体回去安葬才不得不与他合作,也算是性情中人,您何必为难他?”
“柳姑娘别了。”萧焕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船上。
到底是记挂着船上还有叶无咎的遗体,柳寒烟为难地看了看沈萧二人,又看了看襄台掌门,最终还是一咬牙,腾身去了船上。
待她一走,襄台掌门便抬手出掌。萧焕如今腾挪不便,便是沈望舒与他周旋。
只是与他擦身而过时,沈望舒听他压低嗓音道:“那个女娃得对,为难你们对本座没有任何好处。”
略略一愣,沈望舒却想明白了——想必玄清之前在武林大会上的建议,让许多人都心动了。抓一个沈望舒,甚至抓住了绿萝、松风的弃徒都没用,都逐出门了还能怎么利用呢?燕惊寒却不一样,能抓住他,就等于把太华门抓在了手上。好歹也是十大门派之一,哪怕几家一道瓜分,也能捞到好大一笔。
沈望舒眼珠一转,假意还招,虽也压低了声音,却也让萧焕听见了,“不知前辈有什么算?”
“假意缠斗,待会本座助你们上船,你们只管把燕惊寒那子弄下来便是!”襄台掌门狞笑道。
萧焕只听得半句,却也很快就明白过来,也放了棺材,装作出手的样子,嘴上问道:“那其他的掌门与弟子呢?”
“这个你们放心,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跟着燕惊寒来了。”襄台掌门忽地狠狠一掌向沈望舒。
好在沈望舒也飞快地会意,与他对了一掌之后便借力后仰,似乎是被襄台掌门一掌击飞,却轻飘飘地掠至湖心,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船上踏了一脚,又掠至另一只船旁,仍旧是在船舷上借力,再次跃高,最终落在了燕惊寒所在的船上。
沈望舒这两脚都是极有分寸的,看似借力,但所用的力道却着实不,踏得两只船都偏了些方向,虽不甚明显,却也让两只船头稍稍偏开了方向。
太华弟子大都是北方人,坐船的机会不多,燕惊寒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对沈望舒冷嘲热讽,“哎呀沈公子,那位萧少侠连棺材都愿意帮你扛,对你也是情深义重了,你便是这样对他的?只是那么一口棺材,都不想要了?”
听他这么一,船上的人都忍不住探头朝萧焕看了过去。
但见他已经迎上了襄台、碧霞与朱雀三派掌门,只是有口棺材在,也不方便拔剑,便索性将棺材一抡,横推而出,仿佛一堵墙一般,将那三名高手堵住。
“快来!”沈望舒见状连忙高喊一声。
萧焕也当即一个倒翻,棺材也不管了,掠至水岸边。不过此时船都行得有些远了,他也追不上了。
那几名掌门已经暗中通好气,作势追来,却仗着船行水上看不十分清楚,并不曾碰到萧焕的一片衣角。但门下弟子们还是将戏做了个足,口中呼喝有声,气势不凡。
于是沈望舒制止了韩青溪与岳澄,自己再次腾身而起,掠至落后的那只船顶上,再次摸出了叶无咎的软鞭,横甩而出,被萧焕一把攥住。
“松手!”萧焕短促地喊了一声。
沈望舒心下明了,当即就松开了自己唯一的防身武器,任由萧焕将长鞭接了过去,又是狠狠一甩,正好卷住被朱雀宫主推开而将将要落地的棺材。
萧焕哈哈大笑,道了声“多谢”,手腕一抖,便将那口沉重的棺材扯了回来。
沈望舒便立时让开了,落到另一只船上,把这个落脚点让给了萧焕。
“你做什么!”萧焕到底是没用过鞭子的人,出手很重,又干脆利落的,那棺材直飞而来,根本就没卸去力道,便是这般都让船身为之一斜,更遑论若是棺材砸在船板上会有怎样的后果。这船上的太华弟子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可他们吼归吼,萧焕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甚至是暗中用力,连接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松开长鞭,任由那口阴沉木的棺材重重地砸在船上,他自己则是借机跃起。
所谓阴沉木,便是遇水都不得浮,可见这木头之重,又是被萧焕重重抛下的,那木船砸坏没有是另一,却是一下子被这力道拍得翻到,一船太华弟子都落了水。
燕惊寒见状,当即怒喝一声,“萧焕!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对不住,第一次用这样长的软兵器,控制不大好。”萧焕嘴上道着歉,可任谁都知道他没半点诚意。
燕惊寒隐隐想到什么,正要发作,却见萧焕又提着棺材要往自己这边来,当即眼珠一转,就要往另一条船上去。
只是韩青溪和萧焕同门这么多年,先前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多看两眼,便了然于胸。见燕惊寒要走,韩青溪自然是不同意的,只仓促地喊了一声“寒烟”,便蓦然出手,一下子拦到了燕惊寒身前。
与燕惊寒同舟,柳寒烟早就浑身不自在了,既然韩青溪都叫她出手了,当即不客气挥出两掌,缠得燕惊寒脱不开身去。
燕惊寒的武功虽还不错,但因着从就极少乘船,只觉得船行水上摇摇晃晃,下盘都不稳了,愣是被柳寒烟与韩青溪逼得左支右拙。
另一艘船上的人见他们少主遭了围堵,连忙就要来相救,只是沈望舒就在船顶上站着,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出来一个一个,出来一双便奏一双,谁都不放过。
“你们想做什么!”燕惊寒气急败坏地喊道:“别忘了叶无咎尸身还在我手上,你们不管了吗?”
韩青溪柳眉一竖,清斥道:“阿澄,带远些!”
“啊?”岳澄不是没听懂韩青溪在什么,只是有些不能置信——这是要他去搬尸体吗?放了好多天那种。
好在已经有了安葬岳正亭额一次经验,他的反应也没这么大了,只稍稍迟疑了片刻,便抱着那卷子草席飞快后退,一直退至船头才松了口气。
而这时萧焕终于到了。
毕竟自己人也在船上,萧焕自然没有方才那般不管不顾地将棺材往船上砸,只是凌空又将棺材扛到肩上,落地之时却将棺材当做兵器一般,在肩膀与后颈上了个旋,然后狠狠往另一艘船上推,即便捅不烂船舷也能将船推开很远。
沈望舒也看准了这个机会,凌空一跃,恰好又用这棺材当了一回落脚处,轻而易举地回到这艘船上,微微勾起嘴角,神色凉薄地看着燕惊寒。他那眼神委实有些可怕,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燕惊寒可谓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少不得心下有些害怕,可终究嘴硬,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怒视着众人。
“燕惊寒,你以为你还走得了?”萧焕沉着脸道,“你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尽了,竟还妄想着能逃出生天?若是真让你跑了,这世上可还有天理公道在?”
燕惊寒嘴角一抽,“我?萧秋山,你这大义凛然的,得好像你们多干净似的!为了包庇沈望舒,连堂堂松风掌门竟都脱离师门了……”
“如今是在你,少往旁人身上扯!”萧秋山蓦地暴喝,“你与父亲勾结崔离,为了灭口,企图鸩杀沈望舒,一击不成便杀了叶无咎;而后将崔离引至武林大会上,岳师伯愿意站出来相抗,你他是为了赎罪,那也罢了,可多少正道弟子也死在了崔离手上!燕惊寒,因你而死的、被你亲手所杀的,难道还算是少数吗?你觉得有今日难道是冤枉,吗?”
燕惊寒怒极反笑,“这么,萧少侠是要替天行道了?”
沈望舒便冷声道:“你是死是活是忠是奸,与我一点干系也没有,什么替天行道,这都是你们所谓正道成日挂在嘴上的,我一个魔头不稀罕!但你杀了叶无咎,还妄图用他的遗体来要挟我,燕惊寒,我偏嘚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被你随意威胁的!”
话一完,沈望舒赤手空拳地就朝燕惊寒袭去,但柳寒烟比他动作还快,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便朝他杀去。韩青溪与萧焕也并不袖手旁观,愤而出手,夹击燕惊寒。
以一敌四,又是在船上,燕惊寒自然是支持不住的,没多会便被逼至船舷。
“各位掌门,大礼在此!”沈望舒忽地对着江岸高喊一声,“却要看各位有没有这本事来拿了!”
着他轻巧跃起,凌空回旋,一脚便踹在燕惊寒胸口。
哗——
燕惊寒早就站立不稳了,被他这狠狠一踢,自然是栽落水中,连挣扎也来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