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章二五·道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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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样把他交到了那些人手上?”眼见着燕惊寒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了柳寒烟沉沉的脸色。

    船上的气氛稍稍一滞。

    韩青溪原想个圆场,柳寒烟却又逼近一步,“你要亲手杀了他为叶无咎报仇,他都已经落到手上了,你却将他送了出去?”

    “柳姑娘你别生气啊,落到他们手上,燕惊寒也活不成了。”岳澄都尝试着笨拙地劝解,“你刚刚也看见了,那么多人在岸上虎视眈眈的,如果不把燕惊寒送出去,只怕我们也不能平安地走啊。”

    沈望舒却断他,“谁燕惊寒落到他们手上就活不出去了?”

    柳寒烟挑眉,“什么意思?”

    “柳姑娘,你忘了先前咱们好的,先送叶无咎回洪涛水寨,燕惊寒的事,可以稍后再,但无论天涯海角,都一定会用他来祭叶无咎。”沈望舒淡淡地着,“方才放燕惊寒走,也的确是为了脱身。”

    只是柳寒烟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耐烦地断:“我只问你,落到那些掌门手中,燕惊寒还要怎么才能活得出来?”

    沈望舒却不急不缓地道:“柳姑娘稍安勿躁。依你之见,方才另外两条船,再加上跟在燕惊寒身边的太华弟子,一共有多少人?”

    也没想到沈望舒忽然会问这个,柳寒烟没好气地道:“方才谁还仔细看这个了?”

    韩青溪则不假思索地道:“一船怎么也有二十来个人,加上先前跟着燕惊寒的太华弟子,总数六七十……燕家父子带来武林大会的弟子,大约就是此数。”

    “正是。”沈望舒点头,“柳姑娘你且想想,燕家父子都在武林大会上被揭了老底,燕鸿更是被崔离一刀杀了了事,燕惊寒连收尸也顾不上。即便如此,他们带出来多少弟子还能跟着多少,即便都是心腹,却也不至如此忠心不二吧?”

    柳寒烟不知他如何起太华弟子之事,皱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萧焕却明白过来,沉声解释道:“如此看来,太华掌门与少主也算是御下有方了,门下弟子对他二人如此忠心。如今各家各派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将太华分而划之么?但这些弟子若是太过忠心,只怕会给自己带来不的麻烦。若想平稳接手太华,自然要先制住燕惊寒才是。”

    到底也是做大弟子的,柳寒烟并不笨,萧焕也得够明白了,自然转念就想明白了。她神色稍霁,“燕惊寒固然一时半会死不了,可多半还是会落到十大门派手上,你要怎样把他弄出来?”

    “柳姑娘,十大门派也不是铁板一块啊。”萧焕意有所指地着。

    如此一来,别是柳寒烟,便是岳澄与韩青溪都面色古怪。若十大门派真的同气连枝,怎的会有太华门为了撼动松风剑派的地位而勾结崔离的事?

    沈望舒倒没太大感觉,只是觉着船上的气氛委实过于压抑,便道:“好了,今日各位都辛苦了,眼下好不容易清净些,都先缓一缓吧,且让船先飘着。此去潇湘虽算不上山高路远,但绝不平静,有的是需要应付的。”

    他的也不无道理,且这话着也着实难受,便胡乱点点头。

    只是叶无咎的遗体还在船上,替他挣来的那口黑沉沉的棺木也在船上,自然是要先将他收敛起来才好。

    沈望舒倒是没指望别人帮忙,但柳寒烟是头一个不会袖手旁观的,也上前来要替他整理仪容。另外三人不好意思直接走开,也见着有需要的地方帮把手。

    只是叶无咎已经过身好几日了,又是被草席随意一卷,身上的血污等等早就干涸了,头发面色也乱糟糟的,一直用了好久才收拾好。

    几人一丝不苟地忙活半天,当真是精疲力竭了,才各自找地方去歇下。

    沈望舒这段时日着实被折腾得厉害,也累得昏昏沉沉的,找地方坐下之后,没多会儿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他感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衫。只是这人的气息让他感到十分熟悉,他也懒得睁眼去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望舒感到船身一震,立刻睁开眼,几乎是毫无停顿地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一件有些脏兮兮的外袍,隐约能看出是件被血和灰尘脏污了的白袍。

    他们这一行人里,只有萧焕是爱穿白衣的。

    只是沈望舒还来不及想什么,便见着白袍的主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照面就见着了沈望舒手上的白袍,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到底沈望舒先冷静下来,随手将衣裳递还回去,“有事?”

    萧焕也立刻敛了容色,正经地道:“后头仿佛有船跟上来了。那船快,我远远瞧了瞧,上头都是带着兵刃的。”

    沈望舒闻言也禁不住容色一凛,大步往船尾走去。韩青溪、柳寒烟等人也已经等在那处了。

    折腾了一整日,天早就黑了,又是冬季,江上最爱起雾,茫茫一片,沈望舒定睛瞧了许久,才瞧见后头一个不分明的黑影。

    这萧焕的眼神也真够好的。

    沈望舒自忖应当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什么都不清楚,便问道:“这是几时缀在后头的?可有亮明身份?”

    “我坐调戏完毕之后就发现了后头跟了尾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上的。也就这么远远跟着,倒是并不曾什么。”柳寒烟今日动手的频率不如另外几人,自然也没那么疲惫,便是第一个发现后头有船的。

    “或许只是同路?”沈望舒口中这样着,只是自己都不相信,眉头仍旧紧锁,便道:“船上应当还是有桨的吧?咱们一人一支,奋力往前划。若是他们不追便罢了,若是跟来……”

    岳澄急道:“跟来怎样?”

    “也不能怎样,”沈望舒摇头,“一看就是人多势众的,咱们也只能尽力一战。”

    几人分别点了头,都转身去找桨了。

    好在船上几人都是南方长大的,又都在水网密布的地方,划船都会的。更何况几人也都是有身手的,稍稍一用内力,一只船而已,即便是溯流而上,也仍旧行得飞快。

    岳澄卖力地划了一阵,便扭头问后头掌舵的萧焕,“师兄,他们追来了吗?”

    萧焕回头看了看,一双剑眉倏尔皱紧,“不好,他们果然追来了!”

    既然是紧追不舍的,他们再跑也无用,沈望舒索性弃了桨,也来到船尾查看。这一回,就算透过牛乳一般浓厚的江雾,他也瞧见了那船的轮廓。

    两层的楼船,却行得飞快,如离弦的箭矢一般,不仅没有被甩下,反倒追上来一截。船舷上也站着许多人,夜雾中看不清究竟是哪一派的弟子,只是左边各个手持长剑,右边各个握着棍棒,都站的笔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模样。

    “这可怎么办?”岳澄急得跺脚。

    柳寒烟却绷着一张俏脸,从船头转回来,“方才我划船的时候,见江水湍急,深浅不一,底下似有暗礁。”

    岳澄没反应过来来究竟是什么意思,萧焕却勾唇一笑,将手中的长篙一撑,“好啊,既然快不过他们,就权当陪他们玩玩了。柳姑娘,你且在前头发号施令,阿澄,舒,麻烦你们了。”

    沈望舒点了点头,又推了一把仍旧一脸茫然的岳澄,“好!”

    虽满心疑惑,但岳澄知道萧焕不会拿着他开涮,更何况萧焕最在乎的沈望舒也在船上,肯定不会乱来。

    二人归了位,与韩青溪一道奋力挥桨,柳寒烟则伫立船头,凝神看着水下,蓦地高声道:“左!”

    沈望舒在右侧,闻言立刻提桨,开始慢慢地倒划水,萧焕也跟着将篙一撑,就要将船往左。

    韩青溪道:“别太急了!咱们忽然转了方向,后头会生疑的。”

    “正是这个意思。”柳寒烟回头看了她一眼,二女相视一笑,神色都颇为欣赏,“我会提前喊的,莫急。”

    后头三个男子不由得有些赧然,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鼻子,将手上的动作放轻缓,让船平缓地向左转。

    紧追不放的那只船上的人果然也上了当,跟着朝左前方行去。

    “不好!”柳寒烟忽地低呼一声,“这礁不深,恐怕会被看见的!”

    韩青溪却道:“这无妨。前面仿佛还有,连绵成片的,总会有一处能绊住他们。”

    沈望舒也笑了笑,“不错,欲擒故纵之计,柳姑娘应当是明白的吧?”

    柳寒烟深吸一口气,“好,那就别再偏了,如今这样,也仍旧能顺利过去的,待过了这一块,便快些往右。”

    众人答应一声,便操纵着船在礁石丛里穿梭起来。

    后头的大船仍旧跟着,也瞧见了水下的礁石,追赶的速度慢了些,却不曾放弃。

    柳寒烟指挥着众人不断地改换前进方向,有时候故意往礁石旁绕去。后面的大船大约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戏耍了,颇有些气愤的样子,竟开始不管不顾地加快了行船速度,势要将他们抓住一般。

    沈望舒心生一计,让众人故作触礁的样子,在水上生生停了好一阵,甚至被江水推着还倒退几尺。

    后头那船见状,追得越发快了。眼见只有几丈远了,船头的柳寒烟忽然疾声道:“快走!莫要转向,前面水底下有一处暗礁,藏得比较深,我们船应当不妨事,他们确实一定绕不过的。”

    “好!”众人答应一声。萧焕甚至将戏做足,用力往一旁的礁石上用力一撑,作出奋力逃离的模样。

    眼见就是到嘴的肥肉,谁能眼睁睁地瞧着它溜走?大船不甘心地追了上来,眼见着就要赶上船的时候,却忽听“咣”的一声,而后便是船上咬牙切齿的叫骂,显然是当真触礁了。

    “哈哈!”岳澄得意地大笑起来,“走,咱们去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蠢!”

    沈望舒立刻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不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走,难道要留下来和这么多人又一架?”

    岳澄自然是不高兴的,却也不得不承认沈望舒得很有道理,只好撇撇嘴,继续用力划桨。

    萧焕原本想安慰他两句的,只是耳畔忽然听见了破风声,当即神色一凛,头也不回,只将手中的长篙从水中捞起,奋力向后一挥,

    铎——

    是锐物刺入木头的声音。

    萧焕连忙把长篙收回来看,却见那上头赫然钉着一支羽箭,箭尾犹自震颤不已,在夜空中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白痕。

    沈望舒听见了动静,霍然回头,还不曾什么,双眼却忽地瞪大——

    在他放大的瞳孔里,赫然映出了漫天的箭雨!

    作者有话要: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