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疯一子徐

A+A-

    徐颉不到四十岁,面白无须,一身素缟之下显得愈发儒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嘴唇有些薄,有这种面相的人不是特别的爱便是特别的刻薄,当然了,也有例外的,便是那种十分偏执的人,白了就是认死理,爱钻牛角尖儿,他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厂公,您叫我?”迎着白玉京审视的目光,徐颉不卑不亢的道,神态从容不迫,毫无局促之感。

    “坐吧,徐公公年长咱家不少,又是东厂前辈,用不着如此客气。”白玉京道,高忠和赵振宇认为他这话很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

    他的额头早无青瘀,锅底灰么,一擦就掉。

    正德驾崩,豹房侍卫自然便解散了,白玉京自然不能让赵振宇他们没了着落,便都带到了东厂,赵振宇任掌贴刑百户,其余则都归为番役,或大档或二档的,级别虽未提,实权其实比起豹房侍卫来要大不少——东厂管事儿的虽然大多数都是内宦,什么司房管事儿之类的,总数在五六十名,具体到办事儿的却大多数是从锦衣卫抽调而来的精锐番役,俗称番子的便是,千数人,按地支子丑寅卯等分为十二队,管事儿的称档头,戴圆帽,穿锗衣,着白靴,其中级别最低的也有百户的身份,职责监听天下,什么粮油价格啦,各地晴雨啦,甚至连锦衣卫也在其监察范围之内,直接对皇帝负责,权势之重,无出其右者。

    二十四衙门,东厂提督稳坐内宦二把交椅不是没有原因的,厂卫厂卫,厂就是东厂,除了嘉靖时期陆柄执掌锦衣卫之时锦衣卫曾短暂凌驾于东厂之上外,剩余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东厂在上,锦衣卫指挥使见到厂公可是需要下跪见礼的。

    这也就不怪张锐被免去东厂职务之后如丧考妣,而白玉京署理东厂又让人又惊又羡,妒火狂烧了。

    徐颉稳稳坐到白玉京面前的椅子上,不像别人,一点儿斜签着的意思都没有,但他的脸色却十分的平静,毫无倨傲之色,从容不迫,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般。

    高忠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不久前白玉京自信满满的对他今日要降服徐颉,现在看徐颉这样子,他便知道够呛了,他已经提前跟徐颉做过工作,对于徐颉的态度十分清楚,不抗拒,但肯定也不会配合,白玉京想要降服他,除非出现奇迹。

    赵振宇对此事也不看好,徐颉地位虽然并不是多高,但名头着实不,凡是经常在京城混的人很少有人不知他的大名的,都知道这人是个怪胎,本事不却不用在正地方,整日里琢磨着怎么飞天,简直就是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的典范,若非他掌握了东厂许多人的把柄,估计早就被人当疯子处理了——嗯,其实私底下人们称呼起他来时,确实是叫他疯子徐的。

    除非神仙,凡人想要降服此人,无异于痴人梦啊。

    “徐公公,咱家听咱们东厂上下,倒有多半管事的把柄被你所掌握,可有这回事儿么?”待徐颉坐稳,白玉京开门见山的道,语气却十分的轻松,好像在什么“今天天气真好”似的。

    徐颉面色不变,好整以暇的笑道:“厂公开玩笑了,卑职位卑言轻,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恐怕做厂公的就不是您而是卑职了吧?”

    他果然不肯承认,事实上这种事但凡脑子正常点儿的也没有人会承认。

    高忠和赵振宇偷着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露出了苦笑,白公公平日里挺精明的一个人嘛,这话问的可是大失水准啊。

    “的好,”白玉京一点儿都没尴尬的意思,反而笑了两下,一边摸出一根金丝熏来用火折子点着抽了一口,一边道:“难怪旁人都咱东厂最厉害的人就是你了,宠辱不惊,不动如山,果然有点儿道行听你一直在研究怎么让人飞起来,可有什么进展么?”

    徐颉神色终于变了,摇了摇头,轻叹口气道:“难,难如登天,卑职想了无数种方法,甚至还做了一对儿长长的翅膀从房顶上往下跳过,除了把脚崴了躺了一个月之外,便是无数人的嘲笑怎么,卑职听闻厂公曾得异人为师,莫非对此也有兴趣?”

    类似的话他已经对无数人讲过了,偏执狂就是这样,一旦醉心于某事便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兴趣,一旦你在这件事情上折服于他,他便会唯你马首是瞻,即便做不到折服,只需表现出同样的兴趣,也能让他对你生出好感。

    当然了,这世间不缺聪明人,后者已经有无数人做过了,只因全是装出来的,日子长了自然会被徐颉发现,于是,若是光想用这种方法得到他的心,恐怕仍旧是痴人梦啊。

    高忠和赵振宇同时想到。

    “兴趣?”白玉京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儿,将剩余的烟吸进肺里,再将淡了许多的烟雾吐出来,看着它们飘飘渺渺的最终散去,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光有兴趣还是不行的,还得有丰富的学识才成。你得知道,这世间万物都有理可循,比如鸟,你知道为什么它们可以在天上飞行而不掉下来么?”

    “因为它们有翅膀啊。”感觉白玉京话越来越离谱,高忠忍不住插话,徐颉点点头,附和道:“廷显的没错儿,难道不是么?”

    “也是,却不完全是。”白玉京故作深沉的道,完忽然从椅子上坐直身体,从面前的书桌上拿起一张厚厚的桑皮纸,这边折一下,那边折一下,很快一个纸飞便被他折了出来。

    对着飞的头部吹了口气,他轻轻将其扔向高处,值房足够宽敞,纸飞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儿,这才缓缓的滑落到地面上。

    徐颉看傻眼了,好奇的问道:“这是厂公是如何做到的,不知其中又有何道理?”

    白玉京并不回答徐颉的问题,而是好整以暇的长身而起,顺势从桌子下拿出一个早就做好的孔明灯放到桌子上,盯着徐颉道:“想要飞行实在是件太轻松的事情,只要你宣誓效忠于咱家,咱家最起码可以告诉你三种能够让你飞天的方法,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