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等用完早膳, 沈唯便由水碧和秋欢两人心翼翼得搀扶着回了里殿, 她心中好笑两人的这幅紧张模样,等由她们扶着坐回到了软榻便接过秋欢递来的茶,无奈笑道:“我这也不过是头月,你们也实在太过紧张了些。”
先前在外头用膳的时候, 这两人便怕旁人冲撞了,纷纷把那些宫人都赶到了外头。
“都女子头三月最是不易, 主子这又是头胎,自是该心着些…”秋欢一面着话, 一面是又取了个引枕朝人腰后放去,紧跟着却又是一句未掩欣喜的话:“如今好了, 主子有了身孕, 这可是陛下的长子, 看外头那群人还敢再什么!”
先前她被主子发下去的时候还偷偷又抹了一回眼泪。
虽主子了没事, 可外头流言蜚语不断, 她总怕出个什么差错…哪里想到后头水碧就给她传来了个好消息。秋欢想到这, 脸上的笑更是遮掩不住,等到前话一落便又笑跟着一句:“等陛下回来得知这个消息, 肯定得高兴坏了。”
沈唯耳听着这番话,脸上也挂起了笑, 待饮用了一口温水便把手撑在了腹上, 话倒是未半句。
她就这样半低着头看着那尚还是平坦的腹,其实如今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又能感受出什么?可或许是知道了有孕的消息,她现下再行这样的动作, 心中的思绪却是与早间那会有所不同。
好似…
她真能透过这层衣裳感受到里头有个鲜活的生命。
殿中两个丫头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自是忍不住相视一笑。
“娘娘,杨家姐来求见您…”外头传来宫人谦顺的通禀声。
“她怎么来了?”
秋欢对这位杨姐的观感向来算不得好,因此听到这话便有些不高兴得皱起了眉,口中是又跟着一句:“奴寻个理由让人发她下去?”
水碧虽然不曾话,可脸上的神色也不算好,却也是赞同秋欢的做法。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不曾话,她只是轻轻皱了一双眉,而后便把手从腹上收了起来:“让她进来。”她的声线很淡,就连神色也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这位杨双燕选择这样一个时间过来必定是有话要。
若是不见,难免可惜。
何况她也有个事想求证。
两个丫头虽然不赞同她的话,可到底也不敢违背,只能轻轻应了。
没一会功夫——
杨双燕便被人领着进来了,她仍是旧日的那副扮,眉目柔婉、气质谦和。
可殿中三人早已领教过她的真面目,自然也不会再被她这幅容貌所欺骗。沈唯的手很是闲适得搁在一侧的案几上,坐得也不算端正,眼瞧着人进来倒是好整以暇得把人瞧了一回,而后才轻轻笑道:“这烈日炎炎,杨姐怎么来了?”
殿中只有水碧和秋欢随侍一侧,两人不喜杨双燕自然也不会替人上茶,这会便默然不语得侯在沈唯的身边,朝杨双燕看过去的目光都算不得多好。
杨双燕心里有些不高兴,可也知晓如今不是发作的时候。她只是如常给人了一个礼,而后才抬眼朝人看去,先前进来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也未曾细看,如今离得近了,沈唯的面容自然也一览无遗得显露在了她的眼前。
边城大半年的风沙不仅未曾磨损她的面容,反倒让她变得越发娇美起来,尤其是那双眼,水波粼粼得竟好似能勾人心魂一样。
杨双燕袖下的手攥得厉害,又见面前的沈唯虽然只是穿着常服,可身上的气势也不知是不是在那位身边待得久了,倒也有七分相像,竟让人不敢直视一般。她心下的愤恨掩不住,就连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道嫉恨。
她想起先前进来的时候,那些宫人的谦逊模样,还有这富丽堂皇的宫殿。
原本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可如今却让这个女人占了先!不过没事,她不急,只要她待在那人的身边,那人总归是能看到她的好的,到得那时,这个女人也终将是被人抛弃的命。
杨双燕想到这,眼中却又显出了几分笑意,就连脸上也重新变得柔和了起来。
她便这样看着沈唯,柔声道:“臣女今日是来探望太妃娘娘的,正好听太妃起您便想过来给您致声歉意…”等前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当日是臣女的错,这大半年来,臣女没有一日睡好就想着寻个机会给您致声歉意。”
她到这便又稍稍停了一瞬,待又过了一会才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可先前家父拘着臣女不许臣女出来,这才拖到现在来和您致歉。”
沈唯见眼前人眉目微垂,声音动容,脸上也是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便忍不住挑了挑眉,看来这过了大半年,这位杨姐的演技是精进了不少。她笑了笑未什么,只是朝身后的引枕靠去,手中却是握了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得轻轻晃着,却是在等她的后话。
她可不相信这位杨双燕今日过来是真得来致歉的。
杨双燕未听到沈唯的声音倒也未有什么表示,她只是仍旧低垂着一双眼,低哑着嗓音道:“当日臣女被蒙蔽了双眼,这才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您纵然不原谅臣女也是应当的…”她到这,便又握着帕子擦拭了一回眼角的泪,紧跟着却又是略带欣喜的一句:“不过不要紧,等过段日子,臣女进了宫便能日日向您请罪了,您和臣女相处久了自然也会知晓臣女的真心。”
沈唯耳听着这话,着扇的手便是一顿。
秋欢更是皱了眉直截了当得开了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双燕心中不满丫鬟的态度,不过面上的神色却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掩唇惊讶道:“您还不知道?也是,您如今待在这宫中自然不知晓外头已是天翻地覆。”
她这话完便又叹了一口气,而后才又继续道:“陛下对您情深义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娶您为后,可您也知晓您的身份,到底是嫁过人的又和陛下有那样一段往事。”杨双燕到这便又看了一回沈唯,原本以为这样的话自是会惹她不喜,倒是未曾想到她还是如常的一副淡然模样。
她心下不高兴,可那话却还是继续道:“先前我从太妃娘娘那处出来的时候听到今日几名老臣联名上折,倘若陛下真要执意迎您为后也不要紧,只是他得同时再纳几个妃子,没得那外头的番邦贼笑话了咱们庆云竟也学得他们一样,枉顾礼数。”
她话的时候,眉目含笑,声音也惯是柔婉,可那话中的意思却是处处摘指沈唯。
秋华和水碧早已黑沉了脸,只是还不等她们发作,沈唯便轻着扇开了口:“看来,杨姐也在这名单之中了?”
杨双燕耳听着这话也未曾话,只是低垂着面容端得是一副娇羞模样。
沈唯见她这般,脸上的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今日宫外传道的那些事,只怕这背后,杨姐的功劳不?”她这话完眼看着杨双燕脸色陡然一变也不等人话便继续道:“你也不必急着推辞,这些事若想查,总归是简单的。”
“你——”
沈唯到这,身子却是往前半倾了些,眼看着杨双燕的面容,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连带着脸上的神色也凸显出几分淡漠的模样:“倘若我把这些事于陛下听,他会是什么反应?”
杨双燕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也不知道为何竟生出了几分害怕,明明是炎炎夏日,可她却觉得脊背发寒,她强撑着身子哑声道:“你和陛下的事本来就是真的,难不成你以为你能瞒得住不成?陛下就算知晓也不会为难我的。”
她是杨家的女儿,更是这汴梁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女。
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何况她原本也只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番。
“是吗?”
沈唯的声音不高不低,只是稍稍拖长了几分尾调便让人感觉有些深不可测,她仍旧好整以暇得靠着引枕坐着,口中是淡淡一句:“杨姐也了,陛下对我情深义重,倘若我和陛下我不喜欢杨姐,你觉得他会如何?”
手上的扇仍旧得不疾不徐,而她看着杨双燕的目光无情无绪:“这城中贵女数不尽数,陛下若要纳妃,有得是人想进来,少一个杨姐自然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沈唯,你——”
杨双燕的确害怕了,连带着声音也带起了几分颤抖。
她知道沈唯得不假,陛下要纳妃,自然有得是人想进来,舍弃她一个人自是无碍的,何况陛下对这个女人情深义重,她的话,陛下自然是不会不顾的。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此时杨双燕的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柔婉谦和?她惨白着一张脸看着沈唯,双目通红得,竟像是要扑上去咬人一样。
水碧和秋欢见她这幅模样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沈唯倒仍是好整以暇得看着她,待又了几回扇,她才淡淡道:“杨姐最好深深地记住一点,纵然日后这宫中有其他女人,我也是赵睢的心上人,我若是想处置你,自然有的是法子。”
等这话完,她便停了扇的动作,只是冷声一句:“带她下去。”
水碧耳听着这话自是忙应了一声,她早就看杨双燕不爽了,如今听夫人发了话哪里还耐得住?她直接走到杨双燕的跟前朝人冷声道:“杨姐,请。”
杨双燕心中气愤难平,她还想些什么,只是不等她开口便已被水碧钳着手带了下去。
等到殿中没了人,秋欢才没好气得朝着杨双燕离去的地方啐了一口,跟着是与沈唯起话来:“主子以后面对这种女人就该这样…”她这话完,眼看着沈唯面色淡漠,知她是因为杨双燕的话不高兴便又跟着一句:“您别信她的话,陛下对您一往情深,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要求?”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未曾话,她只是看着杨双燕离去的地方,却是过了许久才淡淡道:“倘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跑到我的面前与我这样的话。”
她这话完,却是又朝轩窗外头的天色看了一眼,神色淡漠得,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碧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么一句,她的脸色一变,待落下了手上的帘子便快步朝人走去,口中是跟着一句:“您别担心,您如今有了身孕,只要您告诉陛下,陛下一定会有法子解决的。”
秋欢耳听着这话也忙点了头。
她怎么忘了,主子如今有身孕了?有了这个孩子,陛下一定会有法子的。
沈唯闻言却不曾话,她只是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腹,手撑在上头却是过了许久才道:“这件事,你们先不要告诉他。”两人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刚想问一句“为什么”,只是还不等她们开口,沈唯便已合了眼朝引枕靠去:“你们先下去,我想一个人歇息会。”
两个丫头见此,虽然心中忧心得厉害,却也不好多什么,只能应声退下。
而沈唯听到她们离去的脚步声,却是过了许久才重新睁开眼,她的目光落在平坦的腹上,神色复杂却不知在想什么。
…
赵睢回来的时候,夜早已经深了。
沈唯却还未曾歇下,她只是背着身子坐在软榻上,手上握着一本书,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却也未曾翻看几页,可见心思不在这上头。
赵睢原本以为沈唯应该早就睡了,却未曾想到她竟然还枯坐在软榻上,他的步子一顿,原先疲惫的眉眼又皱拢了几分,等重新朝人走去便开口道:“我先前不是让人过来传话,让你早些歇息吗?怎么不睡?”
他这话完便握住了沈唯的手,待察觉到那处的冰凉却是又皱了皱眉,紧跟着是又一句:“怎么这么凉?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未曾开口,她只是抬着一双眼看着赵睢,眼看着他担忧不已的模样,却是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今日议事,他们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