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湾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他们议论鄙夷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自己耳朵里，无处可躲。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被特意安排进了资格赛的名单里，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从来就没妄想过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

    可是当那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与封落在一起学习生活，他安逸了四年，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真正的处境。

    自己怎么可能决定自己的未来？一切，不是早就被那个家族的人卖给别人了吗？

    所以，哪怕现在受的非议再多，他也没有办法怨恨，路不是自己选的，但是关系到自己全族的命运。

    他没有那么伟大，想拯救全族，唯一希望能做到的就是保证自己的母亲一生安宁，无忧无愁。

    所以，不能怨。

    一只骨节分明的搭上肩膀，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阵凉意，季湾一怔，侧抬头看去，果然是心里猜的那个人。

    微微扯起唇角，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季湾佯装轻快地问道：“封落，展祁，你们怎么结束的那么快？灵院这边一个结束的都还没有呢。”

    封落展祁两人的名声早已经在四院之间打响，方才两人的比赛又再一次给众人添上不好惹的标签，两人一过来，原先坐在季湾身边的人都赶紧离开了。

    他们怎么忘记了，季湾跟这两位惹不起的学院大佬关系出奇的好，只希望季湾不会在他们面前告状，找自己麻烦。

    两人就着临时空出来的位置坐下，一左一右，刚好将人护在中间，保护意味显而易见。

    一些原先明目张胆针对季湾的人顿时脸色青白，起过心思的也立刻消弭下去。

    季湾冲两人感激地笑笑，眼眶却因为两人的举动微微泛红，多久没有感受过了，被人强势护着的感觉。

    “导师那边怎么的？”

    季湾抿了抿唇：“我不参加资格赛，到时候筛选出四十个进入选拔赛的名额，我就跟着队伍一起去，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安排。”

    季湾作为扬州分院的弟子，不通过比赛，不通过考试，只是跟着正式比赛队伍前往，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了。

    他口中的“有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为季湾着想还是只顾着自己达成目的，总归没有把季湾放多点在心上。

    两人在这边一直陪着季湾，等到灵院的第一人都结束了30轮比赛了，却还是没有听到季湾参赛的名字，似乎他就是被拉来这边展览一样。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弟子回来，告诉三人，参赛名单中并没有季湾的名字，并且灵院的导师早就让人通知了他不用过来了。

    可是季湾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猜也猜到是传话的人使的段，似乎季湾在这里坐一天就能让自己消气似的。

    季湾脸色晦暗不明，袖下攥紧的拳头关节泛白，颤抖的幅度带动袖子，在身侧微微晃动，却突然被人一把包裹住。

    季湾抬头去看身侧那人，明明年纪比自己，这四年下来，却比自己长的还要高半个头了，除了有些之外，完全可以当一个青年看待了。

    封落将人颤抖的握住，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既然没比赛我们就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季湾低下头，顺从地跟着他走，展祁落在最后，挡住了投向他身后的视线。

    被笼罩在两人的阴影里，季湾的眼眶再一次泛红，雾气迷蒙了双眼，眼前的那只骨节分明的连带着脚下的台阶都出现了重影，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

    考虑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前头看比赛，两人干脆一路将人送往季湾的房舍，季湾的脚步却在进门前兀的停了下来。

    甚至因为停下的动作太快太急促，将封落都往后带了几分。

    “怎么了？”

    展祁不明所以，封落却是放开了他的，淡声道：“你进去吧，我们两个先回去了。”

    罢，已是领着展祁转了身，不过片刻就消失在灵院的房舍里。

    季湾站在门口揉揉眼睛，将那些莫名上涌的水汽擦干净，才抬步进了门。

    本该空无一人的房舍里，却是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卞嘉阳连靴子都没脱，大大咧咧躺在季湾叠好的被子上，边放着一盘洗净的水果，身边还有一个负责捏腿的仆人。

    俨然是将房舍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季湾冷漠着脸将房门关拢，转身看他：“你来干什么。”

    卞嘉阳心头一噎，他惦记着这个跑到扬州来上学的媳妇儿，特地叮嘱了人将她带到本部去，又不辞辛苦地比完资格赛从兖州跑到扬州来看她，她就这个反应？

    水果也不吃了，腿了不捏了，卞嘉阳噌地从床上坐起来，靴子连带着被褥踩在季湾床沿：“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就不能笑了一下吗？”

    季湾神色冷淡地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满足了大少爷的要求：“可以了吗？你可以走了吧？”

    “我！”

    卞嘉阳这个气，为了搞定季湾去本部的事情，他在自家老爹那里受了不少刁难，才能从兖州伸到扬州分院，季湾又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了，居然对他这么敷衍？！

    “纪宛！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季湾，也就是纪宛，冷嗤一声，将脸转向一边，显然没有打算回他的话。

    卞嘉阳作为兖州掌州大族的未来家主，从被捧到大，除了纪宛，他什么时候这么委曲求全过？偏偏这人半点情都不领！

    烦躁地踹了一脚跪在自己脚边的仆人，卞嘉阳一把将人扯到怀里，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辛辛苦苦帮你弄名额，结果我以来你就给我甩脸色，宠了你几天，你真当我脾气好是吧？”

    季湾的下颌被卞嘉阳的指捏的发疼，不争气的眼睛又开始弥漫气水雾，直到将眼前人的脸模糊了个彻底，季湾才有勇气开了口。

    “我不想去本部，也不想借你的势，我知道我只是你们家买的童养媳，没什么话的权利，我一向有自知之明不需要人敲打，所以，还请卞少爷高抬贵放我一马。”

    卞嘉阳被他这话气的七窍生烟，脱口而出：“谁你是我家童养媳了，纪宛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人，该给你的身份一定会给你，别总是一副自我明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