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三不便
皇甫轩默然垂下头,对这番话,似有无限感慨,却不知该什么才好。
田继烈趁轻拍他的肩胛,道:“强哥儿既然已经安歇,咱们也读回去了,林姑娘还在等候跟你商议”
皇甫轩摇头道:“不我不想跟她再见面了。”
田继烈故作诧异地道:“这是为什么?”
皇甫轩道:“不为什么,我已经两次进入红石堡,替她救出了林庄主,自问已尽了心力,强惨死的事,我也不愿再责怪谁,从今以后,也不想再过问寂寞山庄的恩怨是非了。”
田继烈正色道:“你真的这样决定了么?”
皇甫轩道:“不错,我本是受雇取林元晖性命,如今却为了救他,反而牺牲了强一条命,这代价已经够重了,难道她还不满意?”
田继烈道:“你对寂寞山庄可算得仁至义尽,他们自然会感戴终生,再无别求,只不过,你若从此撇不再过问香罗带的情仇恩怨,却恐怕要问心难安。”
皇甫轩道:“香罗带的事,与我何干?”
田继烈道:“香罗带本来与你毫无干系,但你既经置身其中,如今忽然半途撇,却难免落得有始无终之讥,就拿老朽以局外饶身分看来,对你也不能略无微词。”
皇甫轩一怔,道:“哦!老爷子怎么?”
田继烈道:“你是要我真心话?还是客气话?”
皇甫轩道:“当然是真心话。”
田缮烈道:“好!我直言出来,你可不能误会我别有用心?”
皇甫轩道:“老爷子,你又何必顾虑太多。”
田继烈道:“既然如此,我就直了。”
他轻咳一声,肃容接道:“老朽认为你当初既曼公孙茵的聘雇,又收了定金,就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后来你发觉内情复杂,不肯下,并且助寂寞山庄,在良心上虽然无可厚非,对公孙茵来,业已无‘信’,你承认么?”
皇甫轩不能不承认。
田继烈道:“你明知香罗带内藏秘密,关系重大,却无善策保护,最后为了一个假替身,终于被郝金堂胁诈得去,护宝无力,足为不‘智’,这责任你总不能推卸?”
皇甫轩只得点点头。
田堪烈道:“如今因香罗带使秦、林二家反目成仇,你却中途抽身,置林元晖父女生死安危不顾,未免有亏于‘义’,既知公孙茵和寂寞山庄之间可能骨肉相残,居然任凭其相互残杀不予阻止,岂非不,仁’?大丈夫行事,既不能知仁义,辨是非,又不能守信诺,全始终,偶遇挫,便萌退志,老朽实感替你惋惜”
皇甫轩赧然垂首,连声遭:“老爷子。不要了。”
田继烈正容道:“不!皇甫老弟,我可以不,你却不能叫世人不讥笑,即或世人全都不提,你能免得了自己良心的愧疚么?”
皇甫轩昂首长吁,无词以对。
田继烈又道:“皇甫老弟,咱们萍水相逢,素昧生平,论理,这些话,不该我来,老弟本是聪明人,其实又何用他人饶舌。”
皇甫轩突然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依老爷子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呢?”
田继烈道:“我不能教你怎么办,这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才校”
皇甫轩道:“我现在方寸已经乱了,强与我情逾同胞,他死了也罢了,为什么偏偏要我亲眼目睹,却不能援”
田继烈道:“死者已矣,过去的事,不必去苦苦自疚,活着的人还有活着的责任。”
皇甫轩沉吟片刻,道:“刚才百合跟你谈了些什么?”
田继烈道:“她要我转告你,他们父女能够重获团聚,皆出你所赐,无论你心里多恨她,林家会永远感激你的厚恩。”
皇甫轩苦笑道:“她应该感激的人是强,可是,她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活活烧死”
田继烈道:“这件事也不能苛责她,当时她那样做,的确是强哥儿的主意。”
皇甫轩道:“我也知道,那是强的主意,但强可以那样想,她却不该那样做,至少,在强被罗困住的时候,她应该解开我的穴道,或许哟就不致惨死了。”
田继烈道:“一个已经失陷,她不愿你再去涉险,也并没有恶意呀?”
皇甫轩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有没有恶意的问题,而是能否问心自安,难道我的性命宝贵,强的性命就不值得珍惜?”
田继烈默然了。
皇甫轩接着道:“不仅强如此,后来双飞剑常洛也险些重蹈覆辙,幸亏我抢先了一步,用‘救命六飞燕’射伤秦祥,救出了林元晖主仆,否则,常洛很可能也会惨死在地道汁”
到这里,他忽然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往者已矣,我不想再责怪谁,刚才老爷子的救诲,我也衷诚接受,大丈夫全始全终,我决定尽力探查香罗带的秘密,阻止公孙茵骨肉相残,不过,有一件事,却要借重老爷子。”
田继烈道:“你吧,只要能力所及,咱们祖孙俩绝不推诿。”
皇甫轩道:“我想尽快去玉佛寺,见见那位大悲师太,恐怕无法分身护送林元晖旧雨楼襄阳”
田继烈慨然道:“没问题,我会送他们回去。”
皇甫轩道:“不止护送他们回去,还得委屈老爷子留在庄中,因为寂寞山庄自总管杨百威以下,可能都是秦祥布置的人。”
田继烈道:“这些都不必担心,老朽自会处理防范。倒是你独自一人前往玉佛寺,万一那老尼姑翻了脸”
皇甫轩道:“我想不会的,她既是出家人,总该知道冤仇宜解不宜结,岂能强使至亲骨肉自相残杀!”
田继烈连连摇头道:“依我看,事情决不如你想的简单,那老尼姑若有慈悲之心,就不会指使公孙茵向生父寻仇了。”
皇甫轩道:“命由定,事在人为,要化解这段仇恨,只有面见大悲师太才是根本解决之法。”
田继烈道:“你知道玉佛寺在什么地方?大悲师太又是何许人么?”
皇甫轩道:“目前虽不知道,但既有地名人称,总能打听出来。”
田继烈又道:“上次那麻脸尼姑受伤退走,心里必然恨你入骨,仇人相见,只怕不肯轻易放过你。”
皇甫轩道:“有理行遍下,我问心无愧,便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田继烈沉吟半响,道:“你一定要去,希望你答应一件事。”
皇甫轩道:“什么事?”
田继烈道:“带林百合一块儿去。”
皇甫轩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田继烈道:“咱们虽没见过那位大悲师太,但从吴姥姥口中和麻姑的行事推想,多半是个刚愎自用的人物,对付这种人,不能逞强顶撞,只能用软功夫。”
皇甫轩道:“软功夫又如何?”
田继烈道:“她当年收容公孙玉儿待产,又一调教公孙茵长大成人,指使其替母报仇,必欲杀林元晖方始甘心,可见对男人怀着无比痛恨,或许她从前也是因情失意,才愤而出家的,下尼姑大都有一段伤心往事,对男人往往没有好感,你身为男子,去跟尼姑理论,首先就吃力不讨好,带着林百合同去,多少总有些方便,这是第一个理由。”
皇甫轩没有反驳,道:“第二呢?”
田缮烈道:“其二,她们恨的是林元晖,而林百合却是无辜的,若以林百合代父赎罪的名义去要求化解宿恨,她们没有理由拒绝。”
皇甫轩不话了。
田继烈又道:“还有,公孙茵和林百合是同父异母姊妹;两人面貌又十分酷肖,见面总有同胞之情,对服老尼姑必有帮助。”
皇甫轩耸耸肩,苦笑道:“老爷子的一番苦心,皇甫某十分感激,但此时若带着百合同去,却有三不便。”
田继烈道:“哪三不便?”
皇甫轩道:“一则襄阳有许多琐事尚待处理,老爷于是局外人,若无百合主持,不便擅作安排,二则咱们还不知道玉佛寺的确址,势须多方探听,男女同行,目标太过显着,三则强新丧,若是言语上冒犯了她,反而不好。倒不如仍由老爷子护送他们先回襄阳,让我探出玉佛寺所在,如有必要,再赶襄阳接她同往,这样比较妥当。”
田继烈默然良久,叹道:“既然你坚持如此,老朽也不便多,只盼你记住现在的承诺,早些到襄阳来。”
皇甫轩点点头,道:“我会的,寂寞山庄的事,我就重托老爷子了。”
于是,抱拳当胸,跟罗老夫子和石头一一告辞作别,出谷而去。
石头好生不舍,含泪道:“爷爷,皇甫大叔还会不会到襄阳来?”
田继烈凝目望着皇甫轩远去的背影,缓缓颔首道:“一定会来的,你皇甫大叔决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皇甫轩的确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在月娘房里一住五了。
月娘已经二十七八岁了,长得并不美,却是这座‘倚红院’内最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