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辞官归隐的军师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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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越花了几秒钟去思索这个人是谁,很快就从对方那高出平均水准一大截的身高中得出了结果。

    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是屈守疆的变化其实不太大。

    ——有得人长得比较着急,少年时就是一副沉稳威严的面相,屈守疆就是这样的人。

    这种长相,这在有的地方不太得人喜欢,比方当年脂粉之风盛行一时的南都,但是在时时受到北沧侵扰的上堰,这种长相实在时再受欢迎不过了。

    起码时越就亲眼见过,上堰的姑娘们见到屈守疆之后的含羞带怯,大胆些的甚至会当街拦住送东西。

    可惜屈将军不认脸。

    虽然认出来,但是时越还是做出一脸茫然之色,“请问您是?”

    ——又、认、错、了?!

    屈守疆只觉得屁股连带着后脊梁一疼,那棍棒落下来的感觉虽然隔了多年,仍旧教他记忆深刻,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当年李昀占据北方十州之地,只差一步便可登基称帝,他并未渡江南下,而是也在这时候遣使者前来北地。

    ——来的还是李昀麾下的“鬼谋”。

    屈家便知道这是该到表态的时候了。李昀虽然派的人少,但是他帐下谋主亲来,已经是给屈家足够的尊重了。

    双方都有默契,最后那谈判也算顺利。

    ——确实算是“顺利”吧?

    那个弱不禁风、时不时闷咳的青年人,精准地踩在了屈家的底线之上,把屈家一众族老逼得节节败退,只一日的时间就达成了协议。

    屈守疆那时还不够资格坐在桌上,而是静静地立在父亲身后,看到了一种全然不同于他平日熟习的比斗或是战场

    ——没有拳脚相交的沉闷疼痛,没有刀剑往来的鲜血喷溅。

    而是另一种藏在从容言语之下,并不外露却仍旧可怕交锋

    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可能成为对方窥破、反过来拿治己方的会。

    屈守疆甚至记得自己从那大堂出来时的感受——简直是如何新生,背后的冷汗早就浸湿了一整层、呼吸都带着颤抖。

    父亲的感慨早就从最初的“后生可畏”变成了后来的“不愧为‘鬼谋’”。

    ——不再是“后生”,也没有人敢把这个年轻人当作“后生”。

    再之后,他带人逛了一趟上堰,遇到点乱子,然后把这位鬼谋先生给弄丢了。

    屈守疆记得父亲骤然苍白的脸色,也意识到可能的后果。

    若是这位鬼谋先生在上堰出事。不管原因如何、与屈家有没有关,屈家、上堰、乃至整个秉州都要面对李昀的怒火。

    更何况,这件事情,也确确实实是屈家过失。

    十万大军陈列秉州边境,原本只为了威慑,可在这个时候,确确实实成了屈家的悬颈之剑。

    是他亲毁了那个剑鞘!!

    幸而万幸,这位先生最后自己回来了完完整整、没有缺胳膊少腿。

    人是回来了,但是作为把人弄丢的屈守疆还是要受罚。

    碗口粗的棍棒打在身上,屈守疆死死咬住牙,一直到被活活打得晕死过去,也只是从喉咙口里发出几声闷哼。

    ——没有求饶、也没有哭喊。

    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力恸哭?

    屈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差一点被他害死,数万屈家军也差点因为他的过失,卷入一场看不见胜利的战争

    结结实实的两百军棍,刑完之后屈守疆当真只有一口气儿在了。

    朦胧恍惚,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的时候,他好像看见时先生了不会认错了、这个人绝对不会再认错了!!

    *

    但是现在,看见对面这人茫然莫名、一脸陌生地看着他。

    太过激动的屈守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不对、年纪不对这个人明显是少年的年纪,比当年的时先生还年轻一些。

    屈守疆顿了顿,在看看着少年与当年时先生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立刻就(自以为)猜到真相了,“这位兄弟,可是姓‘时’?”

    看见对面的那少年狐疑又戒备的目光,屈守疆松了口气。

    ——猜对了!

    他也知道自己面相凶,曾经因为勉强笑了一下,生生把自己七岁大的侄女吓哭。

    他这会儿也并不企图用外表让这个少年放下戒心,而是解释道:“我同时越时先生是旧识你父亲他如今可好?”

    屈守疆觉得自己的脸皮有点厚,能和鬼谋称得上“旧识”的当年是何等风云人物,他实在是够不上资格。

    真自己给自己当爹时越打量他几眼,露出点恍然的笑来,“原是屈将军父亲同我提过您。”

    屈守疆一愣,顿时飘飘然

    他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被时先生记住,还同儿子起。

    ——这真是、真是老祖宗坟上冒青烟儿啦

    “多谢您挂心,父亲一切安好。”

    想着李霍二人今日去将军府大概要无功而返,时越顺势邀请屈守疆去家中坐坐。

    屈守疆当然答应,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开始盘算着能不能把“时意”留在上堰。

    ——这可是鬼谋的儿子!

    当年的时越在上堰短短几日、奇计频出,几乎不费一兵一卒,迫得北沧退兵十里。这让民风淳朴,打仗也多是一刀一枪、以身体硬抗的屈家军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第一次知道仗还有这种打法。

    老子如此,儿子肯定也不熊啊!

    要是能把时意留下来,就算是他只学了他老子一半儿的本事,给他十年不、五年的时间,他也有信心打到北沧王庭去!!

    屈守疆脑子里转着这些,但是却一时忍住了没有直。

    这么些年历练下来,他也不像当年那么莽撞,对着不同的人,话方式得不一样——像时先生和时先生这种文人,话得文绉绉的、委婉的来,不然对方会觉得你没有诚意。

    虽然屈守疆觉得,这位时先生一眼扫过来,就把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和当年鬼谋给他的感觉也差不了多少。

    屈将军今日不在府中,李霍二人扑了个空,只能无奈先回院中。只是没想到,这一趟回来,要找的人竟然就坐在院子里。

    时越都把屈守疆领回来了,帮人自然要帮到底,见李景信回来,当即替双方引荐道:“这位是屈守疆屈将军这位是六皇子殿下。”

    李景信分明看见屈将军愣了一下,这才从满脸陌生转变为恭敬。

    ——竟然连一丝怀疑都没有,径直冲他行了一礼。

    李景信不由看了时越一眼,他十分确定,屈将军确实并没有认出他来,但如此干脆利落的信任

    是因为先生?

    并未露出心中的思绪,李景信上前一步扶起了屈守疆,便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肉眼可见的,屈守疆脸上的表情一僵,态度也不似一开始的友好。

    ——能友好得起来吗?本来以为能请来的军师,可到头来竟然已经有主了。

    打个比方,就是他在路上一见钟情个大美人儿,美人对她也很有好感,邀请他回家,他一路上连聘礼(能开出的条件)、过门的日子(给先生置办居所)、婚后生几个孩子(打下北沧几个城)都想好了。

    结果临门一脚,美人他夫君(六皇子)回来了,还要带着美人远走他乡。

    实话,屈守疆能忍住不跟李景信动,都是因为他这几年修身养性、脾气好了。

    李景信和屈守疆之间的气氛略诡异。

    时越稍微想想就知道为什么了,毕竟屈守疆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了。

    他借口倒茶避出去了,免得杵在跟前让屈将军心里发堵。

    *

    “先生,您认识屈将军?”

    时越在侧间慢悠悠地沏茶,霍宽探了个头进来,好像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

    时越笑了笑,“是父辈故交,侥幸能同屈将军上几句话。”

    霍宽“嗯”了一声,又问道:“您觉得屈将军会不会帮忙?”

    时越挑了挑眉,“六皇子殿下既然求助于屈将军,定然心中有所打算。”

    霍宽幽幽叹了口气,不是很有信心道:“但愿罢”

    时越看他这模样,也顺口安慰了一句,“屈将军是仁义之人,殿下同霍参将落难至此,他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时越的安慰实在是轻描淡写,话的语气也十分随意,但听他的这么一,霍宽就立刻放下心来。

    他转念又想,其实屈将军不帮忙也不要紧——有时先生就足够了。

    时先生既然能把他们从北沧带回到大盛,又从顷岭带到上堰再从上堰带到京城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他更是放心,语调轻快道:“先生您叫我‘霍’就行,‘霍参将’太生分了。”

    日后不定还是同僚呢?毕竟按照主子这态度,大概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请先生做府中客卿了。

    时越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一张少年脸叫人“霍”有什么问题,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

    霍宽也同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应答得十分痛快。

    “对了,先生,您买的那只老母鸡我已经收拾了炖上了。”霍宽完全没觉出来自己何时已经变成了标准迷弟语气,“先生不愧是先生,挑得老母鸡都精神得很,我刚刚杀鸡的时候,还被它叨了一下。”

    霍宽一边着,一边指着自己上的红印子,全然没有注意到时越变得微妙的脸色。

    时越:

    他沉默了一阵儿,看了看天色,“你再去最近的酒楼买几个菜回来罢,今儿留屈将军吃顿饭。”

    不然来了一趟,军师没请着,连鸡都丢了。

    ——那屈守疆也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