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今趁无课去医院看她父亲, 听医生术后并发症消退不少，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到时，医生正在做例行检查，今母站在门外看见她，“今天没课？”

    今手里提着果篮和在楼下西点餐厅包回来的茶点, 一并放到病房的置物架上，“爸怎么样了？”

    今母：“恢复的不错，能看清楚人了。”

    今颔首，翘首往里看了眼, 白衣天使们将病房围得水泄不通。

    她轻靠在桌沿上, 想起今天来的正事儿, “妈，我下周要进组拍个戏, 一时半会来不了医院，下个季度的医药费我抽空到你卡上……”

    今母诧异地抬头, “这么快就有戏拍了？”

    今神情有些不自在，若放在暑假时，她也不敢想象自己能争取到这么好的资源, 不过两个月, 如今她成了半只脚迈进圈子里的人。

    今母抿住唇角，察觉到她的迟疑，“，你没有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儿吧？”

    “怎么可能！”今当即否认, 意识到语气过激，稍平稳下气息，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妈，你姑娘我长得漂亮呀，有这张脸你还怕我没戏拍吗？”

    今母长舒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没要求你能多么红火，这辈子只盼你平平安安就好。再，是我们拖累了你，要不是你爸的病，不准现在你念着正经的大学，也不用每天跑剧场给人陪笑脸了。”

    今掩下眼帘，不着痕迹抹去眼底泛起的波澜，自从家里公司破产，他们总觉得亏欠了她什么。

    “妈，我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呀。”今转身，解开茶点的包装袋，从里面捻起一块芝士蛋糕送到今母嘴边，“你尝尝，我记得之前你挺喜欢吃的。”

    今母听见这句话，眼眶里紧忍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

    今安抚几句，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她滑开屏幕看见是秦晋的电话，交代一声走到门廊处接通。

    “秦哥，怎么这时候电话来了？”

    秦晋先叹了口气，“，找不到别处的房子了，最近隐秘性高，适合姑娘住的也就御河山庄。”

    “……”今牙关紧合，后槽牙不自觉磨了磨，“秦哥，你直接和我必须要搬到也哥对面不就好了。”

    秦晋话语中带着可闻的笑意，“这是结果，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要是我直接你必须要搬到也哥对面，你肯定质疑我是不是受了某人的胁迫。”

    今耐心听完，一板一眼问：“所以你是不是受了某人的胁迫？”

    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晋沉默半晌，“没有。”

    “摸着你那颗活蹦乱跳的良心再一遍——”今故作咬牙切齿，“敢假话，乐乐姐明年的资源全部水漂。”

    秦晋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摔地上，一着急心里的话全都蹦出来，“今你特么太狠了，也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摇头不同意的事儿我能怎么办，要怪就怪他太喜欢你了，就愿意把你放在跟前看着。”

    “……”

    今坐在走廊上的临时休息椅上，长腿伸直，笑呵呵应声：“不是他狠，是我们太怂。”

    秦晋算是看透了，连话都不一句，“砰”地一声挂断电话。

    忽然想起来这通电话的原因不止找房子这件事，按捺住心底想冲过去和这姑娘决一死战的冲动，又掏出手机拨回去。

    今懒洋洋看着黑屏的手机，下一秒，重又亮起。

    嘴角微弯，心情倒是不错，其实从一开始她便料到会是陆归也的主意，御河山庄二期每平方卖到六位数，娱光娱乐怎么会拿出大开销来给一个新人购置房产。

    秦晋怕被她气出病，一股脑交代完：“周日下午的飞机，我找了个临时助理跟你去S市，学校那边记得请假，等拍完S市的戏回来再搬家。”

    今这次很乖巧，低低“嗯”了一声，“好的。”

    秦晋觉得其中有猫腻，皱眉问：“你又在谋划什么？”

    她慢慢地叹口气，声线绷得很紧，“突然想明白了，我不能总是气你，上天赐给我那么好的一个经纪人，我得珍惜。”

    秦晋心一软，心里的郁气霎时消散，语重心长道：“你明白就好。”

    今吸了吸鼻子：“不然我怎么红出天界。”

    “……呵呵。”

    电话再一次被无情挂断。

    ***

    《神的残次之作》暂定S市拍摄，开机仪式定在这周末。

    今去教务处办请假手续，教导主任差点泪奔，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你的机会来了。”

    今配合地吸了吸鼻子，“是啊老师，我不跑龙套了。”

    两人煽情一番，最终以电话铃声响起断无趣的谈话。

    周日，下午飞S市的航班，今对高空反应太敏感，一上飞机头晕脑胀，索性带上眼罩开始睡觉。

    五点钟飞机落地，剧组的车早早等在外面。

    十月中下旬的气温，S市临海，气温低，海风凛冽。

    今裹紧针织外衫，司机帮忙把行李箱抬进去，不忘感叹：“你这箱子可比我上午接的那姑娘轻多了。”

    秦晋皮笑肉不笑：“我们家啊，是来旅游的，哪是来拍戏的。”

    今挤出笑，手指被冻得发红，“秦哥，我现在急需要一个人的脖子来暖手，你要不要试试？”

    没等他话，跟来的助理从包里掏出暖手宝。

    今抬眼，面前的姑娘戴着黑框眼镜，一米六的身高，看起来有点瘦弱。至于身后的旅游包……大概和她体重相等？

    助理面无表情，非常冷漠，绕过秦晋开商务车的门，动作利索把身上的包扔进去，软绵绵的车座立刻陷下去一个坑。

    “……”

    今咽了口口水，“秦哥，你不用怕我跑，我会好好工作的。”

    秦晋也没想到聘来的临时工有多种用途，“你自己掂量着哈。”

    剧组下榻的酒店位于市中心，S市交通网交错密集，司机是当地人，对每段路了如指掌，轻松绕开了所有堵车的路段稳稳地将车停在酒店楼下。

    酒店大堂盘踞着不少私生粉和狗仔，来蹲沈南渡和程亦欢的。

    今拉着箱子走进去，没人注意到她，电梯门关上，秦晋翘起嘴角忍不住笑出声，“，口罩摘了吧。”

    “……”

    镜墙映出今的脸，宽大的口罩遮住口鼻，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实在憋得慌，她把口罩拉下来，长吁一口气，突然开始同情沈南渡每次出场要武装严实的苦。

    剧组包下酒店七层到十三层的房间，今的房间在十三层，每层楼都有个休闲大厅，电梯门甫一开，执行导演拉着几个年轻伙子牌的身影映入眼帘。

    场子有些闹腾，牌局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今轻手轻脚拉着行李箱从他们身后经过，有眼尖的人发现她，“女主角来了呀？”

    一句话，引来大厅里所有人的注目。

    今迫不得已停住脚步，搭在拉杆上的手指收紧，转过身想看看这个眼神好的人是哪个。

    执行导演扔掉手里的瓜子，“晚上有时间吗”

    秦晋知道他的一贯作风，皱眉：“今晚又开酒局？她酒量不好，别带她了。”

    导演弹了弹烟灰，“普通的聚会，不喝酒。”

    今思忖几秒，笑意盈盈弯起眉眼，“行啊，我去。”

    秦晋叹口气，并肩走去房间的途中声交代：“晚上我手里有点事不能陪你去，酒要少喝，实在推不了就去找也哥。”

    今刷卡开门，眼睛转了下，“也哥现在到了吗？”

    秦晋习惯性扫视房间一周，检查每个隐秘的角落有没有摄像头，外面那些狗仔，通常会赶在剧组前面买通酒店的员工使绊子。

    检查完毕，他随口应道：“到了，估计在睡觉。”

    今把行李箱靠墙放，坐到软绵绵的床上盘起腿，“秦哥，你什么时候回京州？”

    秦晋拉窗帘的动作一顿，话语奚落：“迫不及待想飞了？”

    “……”她一本正经摇头，“不是啊，我就是觉得整天让你陪着挺过意不去的，而且你手底下也不止我一个人。”

    秦晋按了按发涨的眉心，“你是新人，对圈里的事儿不算熟悉，等你什么时候有本事了，我才懒得管你。”

    今不免感动，抓住他的衣袖唏嘘不已，“这世界上除了我爹我妈，秦哥你是最关心我的。”

    “别，你可别这么。”秦晋从兜里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广告商那边又来催，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会有人用五十米的大刀砍死我的。”

    晚上七点，执行导演带着程亦欢来敲门，今匆匆洗了个澡，套上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出来，发现程亦欢穿得裙子，还画了妆。

    执行导演扶着门框，表情变化很丰富，“，你就穿这个去？”

    今拽住宽大的衣摆，有些茫然的仰头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程亦欢穿着高跟的脚不安分，轻轻跺着木地板，“今天有制片人到场，要是看到女主角那么……一言难尽，不准会撤资哦。”

    今卷起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撤资谈不上，当场换掉我这个女主角倒是有可能。”

    程亦欢一噎，“挺有自知之明。”

    导演被她们两个吵得头疼，挥挥手交代：“你换身衣服，顺便去1302叫也哥下来，我们刚刚去了，敲不开门。”

    今惶恐地摇头：“你们都敲不开门，我肯定也不行啊。”

    导演拿一种“我们都懂你别装”的眼神看她一眼，“我们先下去了，你快点啊。”

    “……”反抗无用，直接无视。

    今哀叹一声，重又转身回屋，开行李箱开始挑衣服。

    来的时候想过会有重要聚会，往箱子里塞了两三件裙子，考虑到今天的场合不是那么正式，她从最里层拽出来一条及膝连衣裙，湖蓝色，很衬肤色。

    刚洗完澡，气色没有下午那么差，只需要描个眉毛。

    陆归也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枣红色地毯绵延至尽头，海风从一扇半开的窗户吹拂而入，把今那颗高悬的心脏不着痕迹又提起来一寸。

    她长吁一口气，屈指敲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反应，今抬起手正准备按门铃，面前的木门被人拉开。

    陆归也像是刚睡醒，头发有点凌乱，看清来人是谁，按捺住起床气，从鼻腔里哼出三个字，“怎么了？”

    她实话实：“来叫你起床。”

    “……”

    陆归也半睁着眼，视线顺着姑娘翘起一绺的刘海下移，连衣裙是一字肩样式，将她那对平直的锁骨完全暴露在外，肩头莹润白皙，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今敏锐地感知到他略带侵犯意味的量，音量降下去不少，“聚会要开始了，你是导演，迟到不好。”

    陆归也淡淡道：“进来吧。”

    今心想，她完全可以先下去，脚步定在原地，思忖着怎么开口。

    他走出两步侧身望向她，睡醒后的眼风没有平常那般凛冽，“需要我抱你进来？”

    “要不我先下去吧？”今试图和他商量，“你是导演，迟到没关系，我不行啊，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

    陆归也耐心听完她口径不一的两句话，直接伸手拉过她，反身阖上房门。

    今穿着细高跟，皱起来的地毯缠住鞋跟，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向他的方向倾倒。

    陆归也非常享受她主动投怀送抱，单手挽住她的腰，“怎么，舍不得我走？”

    “……呵呵。”

    今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身高矮了一截，顺势从他怀里脱身。

    低低弱弱一句低咒传进陆归也耳朵里，他扬眉，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收紧几寸，“胆儿肥了啊。”

    今眨巴眨巴眼睛，“我错了，也哥。”

    陆归也薄唇紧抿，不话，拿一双清亮的黑眼静静凝视她。

    片刻，在今以为他要放过自己时，男人捏住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按到软绵绵的床上。

    房间里灯光昏暗，顶灯开到最低档，不着痕迹烘托出几分旖旎的气氛。

    今双手被锁住动弹不得，她挣扎两下，抬起腿想摆脱束缚，结果男人精准预测出她的动作，膝盖牢牢压住作怪的长腿。

    连衣裙的衣襟在挣扎过程中下滑，露出半截纯白内衣。

    今又急又气，“你放开我啊，有什么话好好，动手动脚算什么男人——”

    大概是相处久了，摸清楚这男人的脾性，纵容她放肆，闹根本不在意。

    今压抑许久的本性得到释放，嘴上不饶人，一不心挑战了身为男人的“底线”。

    陆归也翘起嘴角，不怒反笑：“算什么男人？”

    她咬住下唇，手腕处隐隐作痛，眼底氤氲出一层似有若无的水光，“你弄疼我了。”

    “……”

    他磨了磨后槽牙，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松懈，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偏偏吃死了她故意示弱这套把戏。

    陆归也直起身，单膝跪在她身侧，压迫感褪去，今坐起来，目光依旧忌惮。

    他闭了闭眼，这种可怜娇弱的眼神，他受不住。

    那股心底的燥意烧上来，简直要把整颗心给焚化。

    怕吓到她。

    还怕她控制不住想要逃离他身边的冲动。

    陆归也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浴巾，起身离开前，衣摆被身后的人拽住。

    “也哥，你越线了。”今一板一眼，“从上次你亲我开始，就违反规则了。”

    他平静站在那，并不回头，声音低沉沙哑，“所以呢？”

    “所以，”她稍屏住呼吸，措辞三番后开口，“在剧组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不能装做没看见。”

    “……”陆归也心绪霎时漏了一拍，他以为，会收到一顿谴责，或者厌恶的表情。

    然而。

    今眼底平静毫无波澜，话语中甚至带了请求的意味，新人出头很难，一旦出了头，明里暗里会有无数双手想把她拉下去。

    唯一能护住她的，只能是陆归也。

    有这种能力的，也只有陆归也。

    今怕他不答应，再加上筹码，“我可以搬到御河山庄。”

    陆归也黑眼清亮，饶有兴致勾唇回望她，“听起来相当诱人。”

    今再接再厉：“我们好好当邻居，共同致富，走向光明的未来。”

    “……”

    陆归也瞥她一眼，不话了，将浴巾搭到臂弯脚尖一转，走去卫生间换衣服。

    今撇撇嘴，有种挫败感，声嘟囔一句：“和我一起发家致富难道没有诱惑力吗？”

    走到卫生间门口的男人脚步顿住，微侧过头，浸在夜色中的声音凉而轻淡，“你，比较有诱惑力。”

    今被他的话呛到，清咳两声局促地转过头，不再看他。

    作者有话要：　　更新啦！！！在18年最后的一时里，大家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