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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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情扶起黎王高大的身躯,将他背在身上,唯今之计,要赶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检查他后背的伤势,尽快拔出雪婆婆打在他身上的“寒冰咒”,不能让伤势恶化下去。

    森林里的积雪几乎没到长情的腰部,他背着沉重的黎王,深一步,浅一步,艰难地走在这茫茫雪海中。他脚下不慎一个趔趄,摔倒下去,下滑中,长情一把拉住黎王的臂,扑在他身上护着他,两人一起从雪坡上翻滚着滑下,他黎王既然能遵守盟约,舍命救下自己,他也断然不会弃他与不顾。

    滑到坡底处,几根被天雷劈断的巨大的松树横七竖八地躺在坡底,将两人下滑的身形止住。长情赫然发现,这几根浑圆硕大的巨型松树枝交叉出一方雪洞,外面罩着皑皑白雪,里面刚好能容下两人的身影,便带着黎王矮身钻了进去。

    黎王期间有醒过几次,见自家美人这般拼命地守着自己,便也安心将身家性命交由他去守护。

    长情带着黎王栖身在这狭的雪洞中,他打了个响指,一个金光咒在他指尖亮起,照亮这方寸之地。他脱下黎王带着冰渣的外衣,只见他背上一片怵目惊心,几十道“寒冰咒”化为冰刃,有直接刺入他皮肉的,也有在他背上划得血肉模糊的。他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已经冰成血渣子,后背的皮肉冻得青、紫、红一片,整个宽阔的后背上,结上了厚厚一层冰块,由内向外泛着大片的森森寒气。

    黎王寒气攻心,浑身开始打颤,长情扶着他坐到松软的雪地上,刚一松开,黎王就像八爪鱼般,脚并用地攀在长情的身上,抱着温暖的美人,不肯松。

    长情无奈,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帮你疗伤?”

    黎王依旧闭着眼睛,把头枕在他肩窝处,抖得牙关都开始“咯咯”作响,他实在是太冷了,整个身子贴在长情的怀里,像溺在冰水中之人一般摄取着他身上的热量。长情无可奈何地看着怀里人蜷着身子哆嗦成一团的黎王,哪里还有半点威武霸气、一人独战苍王和雪婆婆的霸道气势,简直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冻得瑟瑟发抖的大野猫。

    从黎王贴着长情颈部的皮肤处开始,他全身蔓延起了鸡皮疙瘩,除了玄王外,他只要和他人一有肌肤相触,就会难受得浑身起疹子,如今,他只能咬牙忍着了。

    长情抖落黎王外衣上的冰渣子,将衣服盖在两人身上,他支起左脚,拦住黎王高大的身躯,用左圈住他,右掌心则贴在黎王的后背,额上花印处的浅色花蕊开始散出明灭光辉,五行琉璃珠飞速转动,源源不断的火之力涌上黎王的后背,一股炙热却不烫人的温热力量将黎王背上的寒冰慢慢融去。

    一盏茶后,黎王背后那厚厚的冰层化为水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长情将黎王靠在自己身上,取出帛帕,沾着雪水,轻柔的擦拭他后背的伤痕,清理完毕后,取出止血剂,均匀地洒在黎王的背上。

    他叹了口气,这黎王背上的伤痕刚平复些,又添上新伤,这还是为了救他才落下的,他真没想到,向来利用他、算计他、还欲杀他的黎王,居然也有一天会不顾自身的安危来救自己,这让他内心泛起丝丝感动。至少,眼前这人确实信守了盟约,答应他的,都做到了。

    长情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一卷棉布,为黎王一圈一圈地缠在背上,双怀着他,掌心传来的灵力加速着药效的发挥,五行之力的火之力持续温暖着他,渐渐地,黎王的身子不再发抖,体温也升了上来,脸色不再苍白,慢慢转成正常。

    长情看着怀里死死抱着他的这位黎王,想着眼前这人,并非什么奸邪狡诈,十恶不赦之人。长情与他这几日的相处发现,此人一旦信任了你,除了有些瞧不起人外,性格脾气还意外的好相处。不过想想他黎王,确实有瞧不起人的本钱和底气,有钱、有颜、有权势,修为又高到离谱,也难怪他一天到晚嫌弃和数落自己。

    长情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拍了拍靠在他身上的黎王,道:“黎景修,你醒醒,我要喂你吃药。”

    长情却不知道,趴在他身上的黎王,脑袋枕在他颈窝处,全程都清醒着,黑暗中,一双金瞳闪闪发光。他眯起眼睛,舒服地靠在美人身上,任由他抱着他,为他化去寒冰,擦拭伤口,用灵力加速着药效的发挥,又用五行之力为他驱寒。

    他真想就这样一辈子抱着他,一辈子赖在在身边,让他一辈子都这么照顾着自己,因为在他的身边,他总能感觉到如此的宁静和安心,仿佛漂泊千年,无依无靠的魂魄,终于找到了归宿一般。

    黎王像孩子般耍起了无赖,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磨蹭着,含糊不清道:“伤而已、不要吃药、让我再睡一会儿”

    被黎王这么一蹭,长情刚压下去的鸡皮疙瘩又漫上全身,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真是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只得一把按住黎王的脑袋,道:“不吃就不吃,别再蹭了,你是猫吗?痒死了!”

    黎王居然就这样,伸出舌头,一口从长情的脖子上舔到了脸颊上,瞬间长情的脸红得发烫,起了一身的疹子,他恼怒道:“黎景修,你做什么!”他用力推搡着黎王,想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可黎王却像是一块狗皮膏药般牢牢地粘在他身上。

    黎王见长情越来越生气,便眉头一皱,呲牙道:“痛!好痛,扯到背上的伤口了!”被他这么一吓,美人果然不再推他了。

    黎王再次将脑袋枕回在他颈上,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胸膛贴在美人单薄的身子上,眯上眼睛,惬意舒服地睡去。

    看着枕在自己肩膀上沉沉睡去的黎王,长情满腔恼火无处发泄,只得理解成,刚才这混蛋睡晕头,真把自己当猫了。

    美人只得咬牙继续忍着黎王熟睡中,有意无间地与他耳鬓厮磨中,激起的一身鸡皮疙瘩,内心不断地服自己,他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把他当只大型的野猫就好,别去在意他,等他醒来,马上把他扔得远远的。

    长情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沉重起来,折腾了一夜,他也累得不行了,两人相偎着睡去。即使是睡着了,长情依旧没有停下中的灵力和额上的五行火之力,继续温暖着黎王受伤的后背,加速着伤势的复原。

    长情刚睡去,黎王就睁开了他金色的眼瞳,他枕在他的肩上,目光眷恋地落在近在咫尺的美人那清丽的睡颜上。他的后背,清晰地感受着他如潮汐般阵阵袭来,温暖轻柔的灵力;耳边,能听到他安稳香甜的呼吸声;他贴在他的身上,随着他胸口的呼吸起伏着,嗅着他身上淡淡地青花香。

    这一刻,黎王真心希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有的时间就这般为他停顿下来,再也不要流逝,让他就这样完完全全地拥有他、占据他,永远不想放开他。

    黎王伸抚上了他额上的花印,想起了六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当年,为了既不暴露身份,又能引出萧将军派来的杀,他索性借着到宋国考察风土民情、通商环境的缘,将刺客们引出辽国,诱到千里以外的宋国。

    正当他准备在扬州城外的偏僻之处,避开下,将刺客除去时,夜空中御剑飞过一白色的人影,没过多久,那白影又飞了回来,却是一清秀绝美的少年从天而降,挡在他身前,替他斩杀了一波刺客。他第一次看到他时,就生心好感,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他有心亲近他,他却对他冷淡得很,连姓名都不留便御剑而去。

    第二次,在扬州城内的夜市再见他时,那少年正与尚不知道自己真身的后卿走在一起,两人言笑晏晏,亲密无意,他满嘴甜点,边吃边走,着实是可怜又可爱。他对后卿笑得如此开怀,对上他时,却生疏拘谨,另他好心生不甘和嫉妒。

    那一晚,眼前的少年又为他除去第二波要杀他的刺客,这令他起了利用他的心意,次日一早,他便去了后卿与他所在的归情居,服一无所知的后卿,让那少年护他在宋国的安危。

    果然,那少年虽不情不愿,可还是接下了这个倒霉的差事。归情居内,他又一次见识到了后卿与他两无猜,形影不离的模样。看着他吃着甜糕的可爱模样,他忍不住与后卿两人同时夹了一块糕点给他,他却不领情,张口就吞下后卿给他的甜糕,令他持筷子的,尴尬地停在空中。

    这一瞬间,他一下子就起了杀心,想事成之后,离开宋国前,杀了他将他做成尸傀,带回辽国藏匿在身边。

    那晚旅馆内,他故意打翻了自己的茶壶,引来了隔壁的美人,他忘不了,转身的那一刻,美人中的金光咒闪现,照亮一方天地,黑暗中的他,赤着脚,散着长发,额上的青鸢花印熠熠生辉,琥珀色的眼眸美丽得让他惊艳。

    他知道他的饮食中,确实有人在下毒,但那茶壶中的剧毒,却是他自己下的,那时,他是真真切切地想毒死眼前的美人,将他做成可爱的尸傀,带回辽国好好的“宠爱”他。只是这美人实在是强悍,如此烈性毒药都毒不死他,起身撞翻了他,像没事人一般地四处走动,这令他头痛不已。

    次日毒馒头中的毒药,的确不是他所下,只是他的美人,终于被毒倒了,看着后卿抱着他的着急模样,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连后卿都一并杀之。扬州城外的最后一夜,他替他除去盘铃傀儡师后,以为所有的杀都已斩尽,完成了任务便想急急地将他赶回辽国,他却感应到身后传来的另一股杀意,果然美人刚走,他们一行数十人就被毒蜘蛛盯上。

    他故意让自己被蜘蛛女掳去,想借套出蜘蛛女的情报,却见他的美人,果然是聪明绝顶之人,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杀他之人不止一波,又偷偷地折回来救他了,这令他这颗冰封千年的心第一次受到了感动。

    当时他被蜘蛛女绑在半空中,所的那些关于他心上人又美又强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直指蜘蛛女身后的美人,只是他的美人完全不以为然而已。之后,美人如他所愿地打败了蜘蛛女,救下他,消灭所有想要暗杀他的刺客。

    当美人欲除去蜘蛛女时,他拦下了他,放蜘蛛女一条生路,因为他黎王的身边,正需要这样一个善于用毒的得力干将。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身上沾满了蜘蛛女的毒液,他为他送去替换的衣服,无意间瞄到了河边洗澡的美人。那一夜,夜凉如水,月弯如钩,月光下的少年,比那轮明月还要柔美,黑色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雪肤上,身上覆盖着的晶莹的水珠,每一颗都透着月色的光晕,光洁的上身被月光洗的温润如玉。

    他回头对上他,眼眸内水气氤氲,额头的花印青光流转,那副一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模样,令他再也忍耐不住,想即刻将他毒死做成尸傀拐回辽国。正当他准备下时,美人却换上了他的衣服,递给他一只灵犀鹤,告诉他,这只纸鹤会一直跟随着他,如果他有危险,他会随时赶来救他。

    他看着他清隽秀美的容颜上,那朵可爱的青鸢花印如此的眼熟时,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得了,目送他御剑而去的背影心生叹息。

    这六年,他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只是他的美人没多久就闭了关,一别多年,再次相见时,他的美人已经长大成人,长成了清秀俊美,倾城无双的祸害。

    国师府内,他再一次利用了他,却难以克制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情/欲,他轻薄他、非礼他,更恨不得占有他,让他能早日成为他的人可惜,后卿始终横在他与他之间,六年前是这样,没想到六年后还是这样。

    后卿依旧是他美人的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只要后卿存在一天,他美人的心中,就再也容不下别人,只有杀了后卿,他才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天随人愿,当他的美人提出要与他结盟时,他真是乐不可言,可是结盟的条件,却是要他放过后卿,他心有不甘,便趁光明正大地欺骗了他,在他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堕魔印。他用红莲业火刻下的“誓约之印”,是直接烙在灵魂上的,今后的生生世世,再也消不去,无论他的美人多少次轮回转世,无论他身在何处,他都能凭着他灵魂上的印记,找到他。

    自此,他的美人再也别想逃开他,他已是他黎王的人了,而他黎王的身上,也烙着美人的花印,从今往后,即使是他在六道轮回中一次又一次的喝下孟婆汤,可只要看到他身上的花印,他就会想起他的美人,两人的缘分,在这红尘中世世相连,后卿再也斩不断他与他之间的牵绊了。

    他的,顺着他额上的花印,抚上了他的淡粉色的唇,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轻轻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只是这一个淡淡的吻,就让他的心漏跳了好几拍。怎么办,他越来越喜欢他,却没法开口告诉他,因为他知道,他一开口,他就会断然拒绝,今世的他,心中只有后卿,再也装不了他人半分。

    他再次靠在了他的肩上,洞处,早已是天色大亮,他听着外面开始下起来的漱漱雪雨,心绪万千,难以平静。他黎王活了几千年了,终于爱上了一个人,那人却并不爱他,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爱他,他该如何开口告诉他呢?

    他只得苦笑几声,这几千年,他果然是白活了他再次搂着他的美人,随他一同安心睡去,只希望,自己在梦中,能和他,有一个幸福完美的归宿。

    洞外的天地中,飘飘扬扬的雪雨,覆盖了两人的足迹,将此地的藏身之处遮得严严实实,两人好像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纯白的世界,另一个只有他和他的世界。

    傍晚时分,他身边的美人醒了过来,他一醒来,就将搭上了他的额头,感受到他的体温恢复正常后,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拍醒他,道:“你好些了吗?我御剑带你回去可好?”

    黎王知道,他没法永远粘在他身上,赖在这雪洞内一辈子。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已经不再刺痛,便道:“你把灵力撤去吧,我已经无恙了,我速度快,我带你一程,再换你带我一程,这样的话,今晚天黑时,就能到你的玉屏峰。”

    长情点头同意,道:“我先带你吧,你不要太勉强,若是身子吃不消,就赶紧停下来,换我。”

    黎王可不喜欢被他的美人瞧,便道:“知道了,本王可还轮不到你来替我操心!”

    长情也不去恼他,反正他就这个脾气,他架起他走出雪洞,召出“夕照”御剑而去。

    此时,正是雪过天晴时,雪止后的空气冰冷泌肺,让两人打了个寒颤,低头望下脚底,整座连绵不断的山脉,都淹没在这滚滚的雪雾云海之中,隐约中露出的山顶,即象是海中的蓬莱仙岛,又象是高原的雪域神山,蔚为壮观,让人赞叹不已。长情带着靠在他背上的黎王,一剑绝尘而去,中午时分,已经出了辽国。

    黎王嫌他飞的太慢,半路上两人换了一次,“夕照”撤下,换上“弑魂”,黎王架在长情身上,以快若闪电之势直奔九天玄宵派,猛烈的罡风刮得前面的美人睁不开眼也喘不上气,美人只得转了个身一把抱住他以防自己被罡风刮下“弑魂”。

    黎王却理解成,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美人已经不再排斥和他的亲密相处了。他记得前晚,他刚上“弑魂”时,还不肯怀住他的腰,如今的美人,已经轻车熟路,一上“弑魂”就主动地搂着他,这让黎王心生愉悦。

    天黑时分,两人果然潜回玉屏峰,长情架着他步入青花居,让黎王背朝上,平躺在他的床塌上。黎王当着他家美人的面,面露痛色,脸色苍白,一转身,那脸上的表情,早已是笑开了花。

    当初,他费尽心思,美人也不肯让他进青花居半步,更不肯让他睡他的床,如今,居然主动让出床塌,供他修养伤势,看着他的美人对他渐渐地敞开心扉,他不禁得意地夸着自己,果然这世上,没什么他黎王做不到的事。

    长情除去他后背上的衣物,却发现御剑飞了几千里后,他的伤口又开裂了,他只得重新为他上药,扎上干净的棉布,喂他药后吩咐着他不可乱动,安心静养。黎王心中可乐了,只要不赶他出这青花居,他愿意在这儿待上半辈子。

    只是一觉睡醒后,黎王那嚣张嘚瑟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对美人嚷嚷着道:“我要吃珍味堂的饭菜!”

    长情只得放出灵犀鹤,通知锦织郎,两人已经回来了,萧公子途中不心受了伤,这几日待在青花居静养,让锦织郎帮他准备一日三餐。

    果然没多久,锦织郎就带着珍味堂的酒菜来看望萧耀阳了。见萧耀阳趴在宗主的床塌上,一副动弹不得的痛苦样,不禁问道:“萧公子和宗主去黟山附近游玩,怎么会伤成这样?”

    长情低下头,惭愧道:“锦堂主,是我不好,没护得了萧公子的周全。”

    萧耀阳则仗义地将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不关曲公子的事,是我自己爬树摘果子时不心摔了下来,弄伤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