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我心13
九天玄宵派的众人全部走光后,苍王跌跌撞撞地向他死去的心上人走去,他一连摔了好几跤,最后,干脆爬了过去。
他心翼翼地抱起他的阿雪,怀中人的体温正在漫漫散去,他一双冰蓝色的美目死不瞑目,依旧半睁着,好似还在看着他,眼里却无一丝光亮,往日熠熠生辉的双眸再也映不出这兴安府上的漫天璀璨星辰。
苍王抱起他,浑身颤抖,眼泪决堤而出,嗓子中发出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他记起了上一次哭成这样子,还是百年前母亲死在他眼前的时候,如今,相同的一幕又上演了一遍,他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惨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这个罪魁祸首,尽然半点也护不了他。
苍王的心,痛得好似被撕裂开了,他痛到无法呼吸,他张大口拼命的喘气着,可每一口的呼吸都像凌迟般地削割着他的血肉,原来阿雪的死,令他如此的痛苦,痛得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世上独活下去。
他将他的阿雪紧紧地搂在胸口,不住地道歉着:“阿雪,是我害死了你!都是我不好!我后悔了,我好悔我不该以你为目标与白王结盟,屠了九天玄宵派惹怒了你的师叔我不该将你掳到这兴安府我更不该用血蛊制着你,全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啊,死得不是我?我才是那该死的人!”
不知何时起,雪女和铃兰、铃郎站在了苍王的身后,前着眼前的一幕震惊地不出话来,齐齐地跪在苍王身边。鬼医孙瑞踉踉跄跄地跑向梅若雪,扣住他的脉门后,神色巨变,一屁股跌坐下去,喃喃道:“断肠散怎么会是断肠散呢这九天玄宵派的人,好狠的心啊,居然用这种毒”
望着没有合眼的梅若雪,孙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向苍王道:“属下无能,救不了梅若仙师了,他、他已经去了苍王、苍王殿下,请节哀”
苍王扬起自己微微发抖的,在自己破烂的外衣上擦拭干净上的血迹后,才合上心上人的双眼,此时,两行清泪从梅若雪的眼角流出。
苍王心中剧痛,脸上却神色平静地对雪女:“阿雪的外衣弄脏了,你再去给他取一件过来。”
接着,他又以同样的语气对孙瑞:“把我的断接上,这个样子,我都抱不了我的阿雪。”
孙瑞哆嗦着摸上苍王的断骨后,“咔嚓”一声将他的断骨掰正,如此巨痛,苍王居然毫无知觉。孙瑞用棉布为苍王绑好后断臂后,苍王横抱起梅若雪的尸体,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温和平静地道:“还好,早早地将你的灵柩准备好了,否则都不知今晚将你安置在哪儿。”
他抱起他,转身缓缓离去,一路上,语气平和地与怀中人絮絮叨叨地道:“阿雪,你看,我早就和你过,我北宫沧浪这一生,无论多么想留住身边最爱的人,可最终,他们都会离我而去。阿雪,与你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幸福!幸福的如同一场梦,可惜,老天爷从来不会善待我,他更见不得我幸福,他居然这么快,就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苍王扬起头,不让眼眶中蓄着的泪水落下,他走得缓慢,喃喃自语着:“阿雪,我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父亲,他掳走了我娘,害了她一生,可我如今做的事情,却与他一模一样我总是天真地以为你我的结局会与他们不同,我总以为我能护得了你,给你一世平安和幸福,可结果,连一天都护不了你,真是可笑啊!是我害了你,害你死在了你的九天玄宵派下,阿雪,是我对不起你啊!”
苍王着着,居然笑了起来,笑得满脸都是泪水,道:“原来这世上真有命运一,原来你我的结局,早已注定我寻了你百年,等了这一世,却只换来这短短数月的相守,我真傻,真傻,人怎么能斗这过这天道呢?”
苍王走了许久,才走回到北宫明珠所在的冰雪墓室,将他心爱的阿雪放置在他母亲旁边的冰棺内。他为梅若雪换下了血衣,为他穿上了干净整洁的“云锦雪衫”,为他整理好发丝,戴上晶莹璀璨的水晶发饰,着着躺在冰棺内倾城无双的美丽爱人,心痛得无法呼吸。
明明到刚才为止,他的阿雪,还在踮着脚笑着吻他,明明昨日,他还在他身子底下红着脸向他求饶,明明他一个月前,他豁出一切向他大声叫喊着:“我爱你!”如今,他却沉默地睡在冰棺内再也醒不过来。
原本他一直想着杀了自己的心爱之人,让他永远陪在的身边,如今终于天随人愿,他的阿雪被他害死了,就死在他眼前,他永远地合上了双眼,再也不会醒来。他的阿雪果然如自己所愿般的只属于他一人,永远地陪在他自己的身边,可为何他居然是如此的寂寞。
这无边无际的寂寞如潮水般向他袭来将苍王吞噬进无边的黑暗,这方寸之地的冰雪墓室内,躺着的全是他苍王所爱之人,他们以他想要的姿态安静地陪着他,他却惶恐害怕到浑身发抖。
这世上最可笑的,便是自欺欺人的自以为是,他心中真正想要的,跟本不是死了的阿雪,他想要的,是活生生的阿雪,是陪在他身边向他笑,向他埋怨,向他争论着谁爱谁多一些阿雪。是他的自私和自卑毁了他的爱人,如今,等到他失去了他才意识到,一切,都已来不及了,所有的一切,再也难以挽回。
苍王呆呆地坐在梅若雪的灵柩旁,一连陪了他六天,六天内,苍王不吃不喝,一直都握着他的。他有时沉默,有时也会开口和他几句,着百年前与他离别后,他独立一人是如何在这兴安府生存下来的,这百年来,自己是如何依靠着对他的思念和妄想活到现在。
一直到第七日,铃兰、铃郎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跪在他面前道:“苍王殿下,四大家族拥北宫三郎为新一届的苍王,已经打到这兴安府了!”
苍王神色平静地道:“我知道了,我即刻迎战。”他临走前,向冰棺内的心爱这人烙下深情一吻,道:“阿雪,你过,你不喜欢一个人躺在这冰冷的棺内,你放心,我马上就来陪你,你等着我。”罢,眷恋地凝视了他最后一眼,拂袖离去。
苍王走后片刻,梅若雪的灵柩中就散出金色的光芒,汹涌的灵力遍布这冰雪墓室,将这方寸之室照得亮如白昼。二个时辰后,如海浪般澎湃的灵力终于冲碎颈间的缚灵石,连同缚灵石上雪女下的缚录咒一并冲破。
梅若雪急促地喘着气从冰棺内爬出,翻滚在地,他抖着双搓揉着自己已经冻僵的身躯和四肢,这次,他的师叔和师兄妹们真是玩大了,把两人修理成这样!如今距他的苍王离开这冰雪墓室快半天了,他的二公子以为他死了,断然不愿独活,铁了心地一意寻死,自己若再不快点赶去拦下苍王,估计晚了就来不及了。
梅若雪如木头人般僵硬地同同脚走向墓室出口,走时取走了苍王安放在他枕边的“踏雪”,这七日,他身不能动,眼不能睁,口不能言,却如活死人般地对外界的一切都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他的二公子为他心如死灰、万念俱灭,虽然他感动得想立刻“诈尸”抱住他,大声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死,可鹊儿那冒牌的“断肠散”让他一动也不动了。
原本梅若雪想着熬过七日,这第七日自己便能醒来给他个惊喜,却没想到四大家族打上门来了,他的二公子如今一心求死,眼见着这惊喜就要成了惊悚,他急火攻心中,不顾一切调动出全身的灵力,用毕生的修为冲破金色缚灵石。这一举动,让梅若雪停滞了七、八十年未精进过一分的修为,居然因为对苍王的百年深情而一举冲破金丹后期,成功晋升到元婴初期。
可如今他却连半分也开心不起来,就怕自己走出这墓室时,一切已晚,见到的只是苍王的尸首,他越想越惶恐,越想越害怕,不由加快了脚步,飞掠出墓室。来到这殿外的一瞬间,刺目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待他适应这明艳的日光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心中更加不安。
整个兴安府空空荡荡,连守卫的灰甲魔兵都不见一个,所有的兵力全涌向玄武印的结界处,结界外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和兵刃相交的厮杀声,听这阵势,只怕结界外至少有千人在混战,梅若雪握着“踏雪”的都在发抖,他足尖一点,向兴安府的玄武印飞扑而去。
玄武印处,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铃兰、铃郎浑身是伤,以自身躯体堵在破裂的结界口,身边带着的二、三百号魔兵已经死得只剩下十几人,两人咬牙苦苦支撑着,挥剑砍向源源不断欲涌入结界的四大家族的死士们。这群死士足有三百余人,被铃兰、铃郎砍死一波又来一波,没完没了。
梅若雪见再不出,两人就要力竭被这不断涌来的死士们乱剑砍死了,他虽然急着欲找到自己的二公子,可此时也只有阻止眼前这波敌人的攻势,救下铃兰和铃郎了。若被这群人突破结界进入空无一人的兴安府,他家苍王的老巢怕是要被四大家族一锅端了。
梅若雪横剑冲向敌营,“踏雪”剑身暴涨出银光万丈,向敌人挥去,一时间,铃兰、铃郎的眼前剑影绰绰,这几百名的死士被全部笼罩在一张凌厉剑气织成的巨中,梅若雪的身形和剑影无处不在,却又无处不可见,四面八方传来死士们的惨叫和倒地声,剑刃从血肉上划过的“噗嗤”声不绝于耳。
半盏茶后,最后的两名死士也死于梅若雪剑下,铃兰、铃郎看着满地的新鲜尸骸,被惊骇得半晌不出话来。眼前之人的修为,居然已经高到这个地步,这半年来,两个几乎忘了,苍王锁得根本不是什么柔弱的大美人,而是天下第一派门下的砺剑宗一代宗主,踏雪寻梅梅若雪。
梅若雪剑身一抖,甩下一窜血珠,身上的“云锦雪衫”却一尘不染,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溅上,他转向二人,焦急地问道:“苍王呢?他人在哪儿?”
铃兰、铃郎向梅若雪行礼道:“苍王殿下以一人之力拦下四大家族的族长,正与雪婆婆在雪国迷阵处搏杀,请梅若仙师务必救下苍王!”
梅若雪用剑锋划开指,用自己的鲜血在空中画下一张血符后双捏诀,大喝一声:“乾坤封魔印,起!”整个兴安府破败不堪的玄武印上,被另行罩上了一个高阶封魔印。
梅若雪向两人命令道:“兴安府是苍王最后的据点,你们俩即便是死也要给我守住!”这一代宗师的气势,凌厉惊人,还哪有半分喝下苍王血蛊被整得死去活来的模样?
铃兰、铃郎不由自主地跪下双膝,抱拳行礼道:“我二人,誓死守住兴安府!即便豁去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梅若雪灰蓝色的美眸如刀刃般扫过两人,转身往半山腰下的雪女所布的迷阵而去,他身形之快,几步之后就化为一阵白烟,消失在两人眼前。
铃兰、铃郎对视一眼,被梅若雪的杀意和气势惊出一身冷汗,两人终于知道为何会屡次败在曲长情之下了,这样的人一带出来的徒弟,根本与他如出一辙,两人岂有半分胜他的会?
两个时辰前,苍王离开他心爱的梅若雪,站在高高的玄武印外,冷眼看着半山腰处四大家族集结的这两千多号死士,浩浩荡荡地闯入雪国迷阵。领头的四大族长骑着几头巨大的棕熊,他们身后的五色旗帜随风烈烈飘扬,分别画着巨熊、烈马、盘蛇和凶狼的图腾。
这四位族长三男一女,三个男子身形魁梧高大,长相沧桑,年纪最的也有四十来岁,最大的约有五六十岁。那女子阴森妩媚,一双上挑的细眼如毒蛇般让人不寒而栗。
四人入迷阵前,问向被死士围在中间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此人半个身子缠着绷带,脸上浮肿的痕迹尚未消去,一张口,满嘴的大牙掉了一大半,用含糊不清的口吃之音道:“你、你们放心,跟、跟着我走,保准、保准走出这迷、迷阵”
四大族长冷哼道:“北宫三郎,你要是敢骗我们,信不信我们把你再扔回熊窝里!”
北宫三郎一个激灵,道:“我、我怎么会骗、骗你们呢?只是,我、我真叫北宫三郎吗?我、我怎么、想、想不起来?”
四大族长冷笑着:“想不起来就好,以后你只我听我们的,我保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一辈子要啥有啥,潇洒快活!”
北宫三郎如今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也不知道云鹊给他吃了什么,连自己是谁也记不起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眼前一亮,问道:“要什么、就、就有什么吗?当、当、真?”
四大族长中狼氏回话道:“当真!我们几人都这把年纪了,岂会骗你?”
北宫三郎用漏风的牙齿道:“我要、要美人、要美人”
四大族长中的马氏奸笑道:“要美人?还不简单,你要什么样的,我哥几个给你什么样的!”
北宫三郎偏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脑子中那个模糊的人影,他恍恍惚惚地道:“我要的、美人、美人,是什么样的呢?我怎么想、想不、起来了呢?”
四人看着眼前的傻子一阵哄笑,不住地催促他带领着上千号的死士走出迷阵。山顶上注视着眼前一切的苍王和雪女道:“这个迷阵能拖住他们多久?”
雪女皱眉道:“有北宫三郎在,只怕一个时辰也拖延不了。”
苍王道:“无妨,铃兰、铃郎,你们带上三分之一的魔兵,死守玄武结界,不许他们踏入兴安府一步,雪女,你随我至迷阵外,带上所有的兵力,四大族长一出迷阵,全力截杀,一个也不放过!”
“是!苍王!”铃兰、铃郎向两人行礼后,带走三分之一兵力守在兴安府外,若山腰上有漏之鱼便在结界外截下。
待两人走后,雪女担忧地看向苍王道:“殿下,七日前,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尚未痊愈,如今的修为连元婴初期都不到,只怕这风声走漏了,四大族长才趁这个会来攻打我兴安府。这四人,个个都是金丹后期,修为高深,您可有把握?”
苍王冷冷地道:“你一会儿将四人中最弱的蛇氏缠住,剩下的三人,交由我皆可。其他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雪女闭了嘴,站到苍王的身后,苍王带领着上千灰甲魔兵,悄声无息地将雪国迷阵的出口团团围住,但兵力上,他至少差了四大家族一半的人,这一仗,只怕会打得九死一生。
果然如雪女所言,一个时辰都不到,四大族长之首的熊氏炸开迷阵出口,率先走出阵法,身后的马氏、狼氏和蛇氏带领着各家的死士逐一而出时,瞧见眼前的山头上,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苍王的魔兵,中的剑刃寒光闪闪,早已严以待阵。
熊氏看着苍王,恨声道:“北宫沧浪,别来无恙啊!”
苍王看着他,冷笑着:“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居然还活着!苟延残喘地潜伏了百年,怎么,今日有胆敢上门找死了?“
马氏吼道:“苍王儿,我四大家族对你们兴安府忠心耿耿,可你前代苍王,不分青红皂白就屠尽我四大家族血亲直系之人,将我们打压得毫无反抗之力!我们忍辱负重了百年,今日,定要取你狗命!报这血海深仇!”
苍王一阵狂笑,问道:“忠心耿耿?我呸!百年前,你们四大家族仗着人多势众,握重权,处处扼制我兴安府,暗中控制这北境雪国,若非我大舅及时灭了你们,只怕以你们的狼子野心,早就吞了这兴安府,在这雪国为虎作伥了!你们还敢叫冤?也好,今日正好将你们这群余孽一打尽!省得我四处找你们!”
人群中一蛇蝎美人阴笑道:“苍王,省省吧,别吹了,谁不知道七日前你被人暗袭,打成重伤,连刚娶的老婆也被杀了,听还是个大美人,可惜啊!苍王这就是你的报应!如今,你修为大跌,究竟是你死还是我们亡,还不得而知呢!”
苍王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意,一旁痴呆的北宫三郎忽然激动起来,大跳着起来,大叫道:“美人,我想起来了,我要他的老婆,你们给我杀了他!把他的美人给我!给我!”
熊氏嫌他聒噪,一拳打在他下巴上,将他打晕后扔到一旁,向苍王藐视道:“北宫儿,你就这么几号人,还想与我四大家族的二千人马硬拼?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吧!”
苍王冷笑道:“对付你们这些杂碎,我这些兵力是少了点,看来,还得再加上两人!”罢,将“霸业”插入冰雪之地上,浑身涌出滔天魔气,眼中红光乍现,额上的堕魔印散出血一样的红光。
苍王大喝一声,道:“山神商章氏、兜庐氏听令,应我北境雪国苍王之命,速速现身,凡有进犯我东金山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苍王的“霸业”所在之所开始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壑,一阵山摇地动后,碎裂的冰雪大地上钻出两个巨大的冰人,足有三丈多高,两人持长约一丈的巨剑挡在苍王面前,听候着苍王的指令,只待苍王一声令下,便向四大家族发起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