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点了点头，道：“后来，我跟着你们去龙兴寺护送佛骨舍利，那便是我出关后，白给我的第一个任务。”

    长情的神色黯淡下来，道：“那时，杀掉了尘大师的，是你，而林师兄，又为你背了黑锅吧！”

    莲华看着他，问道：“为何你这么认为？”

    长情回道：“那时我虽没有在现场，可刑天司公审时，我在一旁全程都听着，如今想想，了尘大师临死前的那字，并非是‘林’，而是‘莲’，只是他被穿喉，发不出正确的音节。他指认的凶，也并非是林师兄，而是躲在他身后的你，莲师兄！”

    “而他，临死前写下的那个带血的‘十’字，并非是林翘楚的‘林’，而是你莲华的‘莲’字！”

    莲华道：“嗯，是啊！我与了尘大师，并无过节，可我却取走他一命，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以我的方式去赎罪。”

    “当年你与玄王里应外合，联演出一场瞒天过海的好戏啊！玄王故意将龙兴寺屠去一半，逼着剩下的僧人将‘佛骨舍利’送至刑天司保管。”长情开始向莲华细述十多年前了尘大师被杀，玄王火烧镇宝楼的真相：

    “玄王见到你与林师兄来到龙兴寺后，便故意包围整个寺庙，你呢，则提议兵分三路，由前两批人扮成假了尘大师的模样，带上假的佛骨舍利，分批下山引开魔兵，再让真正的了尘大师与佛骨舍利乘出寺，一路往南赶往刑天司。而莲师兄，你就是第一批出去引开玄王的魔兵，因为你，必须是第一批出去的！”

    “你当时提议大家分散突破，各自引着一群魔兵而去，若战后还有人活着，原地相聚后，一路向南方追随了尘大师。第一批人，死伤最为惨重，三十人各自杀重围，返回原地相聚时只剩下五人。可谁都不知道，这五人中，只有你，杀出重围后并没有继续杀敌，反倒是追赶上了尘大师，用你‘月影’的真身，将落单的了尘大师，一剑穿喉。”

    长情罢，拿起莲华身边的“月影”，注入他灵修的灵力后，轻轻一抖，“月影”竟然变成一条长长的链剑，如一条灵蛇一般，浮动在空中。他收回灵力，链剑“咔嚓”数声，再次从长长的链剑化为普通的一把长剑“月影”。

    莲华道：“优昙，我与你一样，身上有两套修为，我以普通仙修身份出现时，修为是金丹中期，此时的‘月影’不过是把普通的长剑。当我恢复成元婴中期的灵修时，‘月影’才会现出它真正的形态。当年，正是因为找不到林师兄杀了尘大师的凶器，他才会自凶的嫌疑中脱身。”

    长情点头，继续道：“你自了尘大师的大腿伤处挖出真正的‘佛骨舍利’时，太过专注，不甚被尚有一息的了尘大师抓下面罩，瞅见真身，于是，你又在他胸口补上一剑。你以为他死绝了，便在‘佛骨舍利’上下了破界咒后重新放回去，可结果，他还剩下一口气，撑到众人面前指认你，还好，有林师兄这个倒霉鬼为你做了挡箭牌。”

    莲华叹道：“别倒霉鬼、倒霉鬼的这般你林师兄，他一直缠在我身边，自然是容易被我牵连到啊！”

    长情笑了起来，道：“如今，你可是偏袒他了？想想过去二十年，你视他如洪水猛兽”

    见莲华一双美目瞪向自已，长情赶紧转回话题道：“之后在刑天司，是你将临时通行玉牒给了玄王后卿，就是我们被刑天司的狼崽子们缠得没法睡觉，四处躲避的那晚。”

    莲华朝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长情道：

    “那晚，我被逼去应堂主那儿，打了一晚上的地铺，你则失踪了好一阵子，大家都以为你去躲你的爱慕者，可其实你是在与玄王碰面，给了他你的临时通行玉牒，他拿着这玉牒半夜潜入徐长老的房间杀了他，做成尸傀。”

    “你做完这一切后，第二天便与林师兄返回九天玄宵派，接下来的大戏，便是玄王和苍王主唱。之后，玄王拿着徐长老的通行玉牒，一直就潜伏在刑天司内，那场大战上，他操控徐长老重伤龙泽洋。而后，他用你下在‘佛骨舍利’上的破界符，从内部炸毁结界，火烧镇宝楼，抢走楼内所有宝物，还差点杀光刑天司内所有的人，包括应堂主、林思远等。哥哥，这一切，我推测的可对？”

    莲华点点头，道：“不错，大抵都对，只是，你可知道他为何这般讨厌应铁秋，铁了心在要置应铁秋于死地吗？”

    长情摇头，道：“玄王看谁都不顺眼，他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莲华道：“你错了啊！那晚，你抱着被子去应铁秋那儿与他同宿一室，玄王气疯了，若非是我拉着他，他都已经冲进去杀死你们了，他差点毁了白布下的整个局。”

    长情苦笑着：“原来如此，那时他那么恨我，自然是我做什么、无论我是什么理由，都入不了他的眼。”

    莲华接着道：“你知道吗，为何你双修大典那日，玄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你下跪，求你原谅吗？”

    长情摇摇头，道：“不知道啊，他一直都恨着我，以虐待我、利用我为乐，我也不清楚，他为何突然转了性。”

    莲华道：“因为，我把当年你没有救到他的真相告诉了他，那时，你并没有负他，你救不了他，是因为白让我拖住你，不让你有会救到后卿。”

    长情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莲华，他继续道：

    “那时，是我故意打昏你，让你睡上一天一夜的。其实当时以我的修为，半日就能带你回阴山，可也是我故意御剑拖延时间，飞上一整天的。你在崖边跟着百里钰跳下时，也是我将你拉回，因为此时的百里钰与白在悬崖底下，正在夺回他前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份，他的修为”

    长情颤声道：“原来，原来如此啊我与阿钰，生世错过，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天灾，而是**啊我却为救不了他，负罪了一世啊！”

    莲华一把抱住长情道：“对不起，优昙，哥哥平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年不该帮着白拖延着你去救百里钰，让你痛苦半生，亦让你，平白无故被后卿恨了半辈子对不起，优昙”

    长情摇了摇头，惨然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与阿钰也好，我与玄王也罢，都已经结束了哥哥，一切都是命！”

    “不是，不可能结束的”莲华道：“当年，我为了找你曾混进过冥界，我看到三生石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后卿与你的命定之缘，可是整整三世啊！你怎么可能第二世，就已经与他了断了呢？”

    长情苦笑道：“或许老天爷可怜我吧，让我第二世，便断却与他的命定之缘。哥哥，你也看到了，他是如何待我的，我这一生，他伤我最深，明明前世，他曾那么爱着我，明明前世，我为他付出那么多，可为何，他还要这么狠心待我？哥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莲华伤心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待他，整整两世，始终如一。你曾一心一意地爱着他，可他那般对你，全是因为受了白的蒙蔽啊！那件事，我也有错，我亦是帮凶，可优昙，我并不知道，长情就是我前世的弟弟啊！那时的我，只觉得你与我弟弟长得好像，可如何试探你，也探不出你身上有半分灵修之力！”

    长情笑得苦涩：“你自然探不出来，我四百年前死的时候，自毁修为，亦灰飞烟灭，若非是十年前，你无意间被我夺去二百年的修为，直至今日，我都不可能觉醒还阳仙草的真身，我还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届凡人仙修而已。”

    莲华听后，向长情生气直起来，大吼道：“七百年前的事，我都还没找你算帐！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可知道，我找了你有多少年吗？你可知道，你走后，我有多伤心吗？我寻遍这世间，连冥界都去了，可哪儿也找不到你！优昙，那些年，你到底在哪儿啊？”

    长情放开了莲华，神情悲凉道：“嗯，当年后卿哥哥我的是前世的后卿哥哥，可不是现在那凶残狡诈的玄王，他被红莲业火烧成重伤，他痛得死去活来，眼见就活不成了，他苦求着我救他，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后卿哥哥死在我面，我便便自毁修为，把我的灵丹剖给了他，而后便化为灰烬死去，我的魂魄去了冥界，游荡几十年，可始终都投不上胎”

    莲华哭了起来，泪目道：“傻孩子，人世间并无你的花印，别是几十年，你再流浪个几千几百年，也投不了胎啊！可你后来，怎么又回到这人间？还有你额上的花印，为何当年是朵鸢花印？”

    长情道：“我在忘川河边一直游荡着，后来，被冥界之主黄泉国主怜悯，将我收留在她身边。”

    莲华惊叫起来，道：“难怪我去冥界却怎么也找不到你，原来，你一直在她的身边！”

    长情点头，道：“三百年前，冥界大乱，我最后的记忆，是国主带着我，还有那祸世杀星，一起来到了冥界与人界的交界处，而后，而后”

    长情捂着发痛的脑袋，痛苦道：“而后那三百年，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啊，明明我已经想起冥界时的一切，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到这人间的三百年，我究竟在哪儿？我又是怎么转世的？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国主黄泉，她究竟在哪儿？哥哥，我想不起来啊！”

    莲华捧着他的脑袋，仔细地看着他额上的满月花印，而后，问道：“我或许能解开你为何能再世为人，重回人世的秘密。优昙，我问你，你仔细给我答着，当年我在西岭府救你时，你额上的，可是朵青鸢花印？这花印，哪来的？”

    长情老实回答道：“青鸢花印，是我母亲死后，出现在我额上的，亦有可能，那花印一直就在我额上，母亲死之前，将她的灵力渡给了我，才让这花印彻底现形的。”

    莲华又道：“你能告诉我，你母亲的模样儿，和她的来历吗？”

    长情道：“我母亲叫孟青鸢，她与我紫姨是双胞胎，当年她叛逃出镜花宫，与我父亲私奔至扬州后，在扬州生下了我。我自在红尘中长大，直至十三岁那年，我母亲因父亲另结新欢，伤心绝望下自尽而亡，她去世后，我才遵其遗命，重返仙门。”

    “嗯，我母亲，长得极为貌美，我与她，一模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莲华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一切，都是业果啊！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啊！这世间轮回不尽，这天道好一个循环不绝啊！”

    这下，饶是聪明绝顶的长情，也猜不透莲华所指为何事。

    莲华道：“这世间能有这种瞒天过海的法子，让你重新转世的，也只有冥界之主了，她才有这个本事啊！”

    看着自家弟弟不解的模样儿，莲华道：“她用自已的法力，封印了你真正的优昙婆罗花的花印，只因世间并无此花印，你若以此花印，根本来不了这世间啊！”

    长情点点头，道：“此事，我知道啊！”

    “可你不知道的是，你母亲的身份啊！”莲华长叹道：“只怕连她自已也不知道啊！”

    长情更加是一头雾水了，对莲华道：“哥哥，这次是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了？不能全告诉我吗？”

    莲华点点头，道：“长情，我从七百年前你失踪后开始讲起来，你耐心听着。”长情点着头，神情有些紧张，莲华笑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我使了个的把戏，将你失踪之事隐瞒了下来。”

    长情嚷了起来，道：“我吧，我失踪这么久，天帝和佛祖也没来找我，我一直到三百年前，遇到那佛陀后才知道，他们跟本就不知晓此事！”

    莲华有些尴尬，又有些难受，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优昙，你是我弟弟，我自然是豁出一切也要将你找回，可你也是仙界四大奇花之一，又属神农回生寨的还阳仙草之最，谁不好丢，偏偏丢得是你！我一边急得四处寻找你，一边都怕天帝和佛祖怪罪下来，想着这下是要辜负炎帝所托了，我便想了个法子，又造出一株还阳仙草”

    “哈？”长情跳了起来，道：“这又不是什么萝卜、白菜，随随便便想造就能造出来的！”

    莲华看着他，尴笑道：“嗯，其实，我还真造出来一颗你的替身了”

    我去哦！长情的心中，万马奔腾着，他张口吼道：“怎么可能！我仙界四大奇花，都能被高仿吗？”

    莲华得意地点着头，道：“那是，也不看看你哥哥是谁！”

    惊觉失言的莲华，赶紧换上严肃而又苦情的表情，叹道：“哥哥也是走投无路了啊！你失踪后的第三百年，神农回生寨里的七十颗还阳仙草差不多都化形了，众人数来数去都是七十一人，眼见是要瞒不下去了而后，又转来了你的死讯”

    莲华支吾道：“那时我又伤心又忧愁，我日也愁，夜也愁，愁白了头啊！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突然发现，尚未化形的最后一颗还阳仙草居然是朵并蒂鸢花，我便、我便心翼翼地将她们分株切开，耗费我五百年的修为，将这最后一株鸢花，变为了两颗”

    “哈？”长情跳了起来，道：“哥哥，你可别、别，你还帮着她们，参照着我的模样化了形”

    莲华心虚地点了点头，补充道：“嗯，最后一朵鸢花，被分为一颗紫鸢花，一颗青鸢花全是照着你的模样儿让她们化形的而后，那紫鸢花是自已原本的性格，那青鸢花，我便让她连性格也参照着你，与你长成了一模一样的了我便是这样，瞒过偶尔下界来这神农回生寨匆匆一瞥的佛祖的神识”

    看着擦了一把冷汗的莲华，长情已经不如该如何吐槽了，他突然间想了起来，道：“莫非，死去的七十颗还阳草，转世后，如今都在”

    莲华点了点头，道：“那七十颗还阳草，他们死去后，魂魄根本就没入过冥界，直接被绕过六道轮回，放入凡人肉胎中再世为人了，你大概，也是这个样子转世为人的！”

    “哈？这也行？莫非这再世为人，也有后门可开？”长情骇然。

    莲华点头，道：“按正规途径，当然是该走冥界的转世流程，喝下孟婆汤，投入六道轮回后再返人间，可凡事，不都有特例嘛！当年后卿，不也是这么降临的？百年前，他一缕残魂从松动的封印中逃出，刚好就钻入怀有身孕的姚氏体内，他便这样转世成了百里钰！”

    “哥哥，我紫姨，还有我母亲，镜花宫的师姐们，她们、她们的前世，便是、便是”长情已经惊骇地不出话来了。

    莲华点点头，道：“我神农回生寨里的还阳仙草，无论轮回转世多少次，他们额上的花印都不会消失。你也知道，佛祖他老人家，最喜欢搞什么血统世袭、品质等级经由他流出的还阳仙草，每一颗都被打上了符合佛祖高贵身份的特殊标志，你看他老人家平时生活这么讲究，出行每次都搞那么大的排场，你就该知道了吧”

    两人想起当年在祖佛座下时，他老人家讲经时要拈花而笑，论道时要花开见佛，发呆时都要故作顿悟，走到哪，这仪式感都是一套又一套地搬到哪儿，一时间，都忍不住都脸上抽搐起来。

    都到这个地步了，长情终于明白了，全明白了。他道：“哥哥，你是何时发现还阳仙草的转世，大多生活在镜花宫内？”

    莲华问道：“可还记得当年西岭府一战时，你额上的花印，还有镜花宫师姐们的花印，全部都与千草结界发生了共鸣？”

    长情道：“原来如此，你是这时发现的！难怪当年师姐们送仙魔美人贴时，我带着她们来你菡萏居泛舟赏荷，她们与你是这般的合缘，你原本就是他们的主人啊！”

    莲华道：“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缘故，为何他们全被收容在这镜花宫内？”

    长情侧头道：“镜花宫内出美人，我当年听我紫姨道，水月君与镜花君两人是出了名的美人儿，水月镜花宫收弟子，除了资质外，容貌也看重，若是资质上乘可容貌丑陋，也会被拒于门外。而我七十颗还阳仙草，个个都是美人儿，那被镜花宫收去的概率自然是高了些。”

    这两人，总觉得哪儿有些违和，可反复推敲也推不出来，莲华道：“算了，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他再道：“长情，你如今可是知道了，你母亲青鸢与你紫姨，前世就是我七十颗还阳仙草的最后一颗了，而青鸢，原本就是我创造出来的你的替身。你母亲一生悲戚，缘浅福薄，全因此而起啊！”

    长情心中一阵难受，问道：“来生，她能不能回到我紫姨的身边，她两人，原本就是一人啊！”

    莲华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可巧不巧的，国主黄泉封印你真正的花印，将你的魂魄，直接以转世为她孩子的方式将你领到这人间！这一切，真是玄乎得近乎可怕啊！”

    长情也开始有些战栗了，道：“原来，不是我像我的母亲，根本就是我母亲的前世，是参照着我的模样儿和性子被哥哥创造出来的哥，你这么乱来，佛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直接将你收回啊？你可知道，星钥这次至人界，就是来查当年我失踪，还有七十颗还阳仙草被杀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