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果6
长情见状,心急之下一把接住倒下的蓝王,他盘膝坐在地上,将蓝王心翼翼地搂在怀里,掏出怀中的固灵丹和止血剂,欲喂向蓝王时,却被他摇头拒绝了,压低着嗓声道:“没用,别浪费这些灵药了。”
长情便将药收了起来,再次现出还阳仙草的真身,割破自已的腕,将流出的绿色汁液直接凑到蓝王的嘴边,问他道:“这个,总有用了吧?”
即便蓝王的容貌隐在斗篷内,长情也知道他在生气。果然,他低声喝道:“你就这般不珍惜自已的本体?动不动就将你的命元分食给他人?你可知道,这样有多伤害自已的修为”
话未完,长情就已经用流着汁液的腕堵住了蓝王的嘴,温和地道:“嗯,就知道你关心我,待我好,可是这些年来,你骗得我好苦啊!”
蓝王没多喝,只喝下几口便将长情的腕推了回去。长情收起自已的真身后,腕上的绿色汁液再次变成了鲜红色的血液,蓝王缓缓坐了起来,果然他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不少。他自怀中掏出棉布,为长情的腕仔细地包扎起来。
长情全程都乖巧地配合着他,半晌,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委婉地对蓝王道:“那个,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用在压低着自已的声音了,我听着都累”
见蓝王身形一震,长情心地组织着语句,尽量以更加婉转的口气道:“你就不能除下这身累赘吗?我真是好奇,带着这么个大斗篷,走路怎么还能看得清前方?哥哥,你就没撞上过什么树杆啊,门框啊,还有撞上过人吗?”
还真有过!蓝王气恼地掀下罩着自已容貌的大斗篷,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只是,半张脸被蓝孔雀羽毛眼罩遮着,眼罩下的美目中露出盈盈蓝光。光洁美丽的下巴,一双唇形漂亮的嘴唇咬得没半丝血色。
他恼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还知道我没有死?今晚,可是特意潜伏在这儿,为了救我?”
长情看着蓝王为他扎好的腕,熟悉的法,熟悉的感觉,也顾不得他正在生着自已的气,开心地一头扎在蓝王的怀里,蹭着他道:“哥哥,我好想好想见到你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你明明在我身边,为何一直不肯现身见我?哥哥”
蓝王被他搂着,动弹不得,又被他蹭得俊脸发红,苍白的脸颊上漫上大片红晕,明明心中高兴着,可偏偏故作矜持道:“住!多大的人了,还像时候这般撒娇吗?还不放开我!”
长情笑着死搂着他,如同七百年前那的少年一般,道:“不放、不放!好不容易见到你,我可不放!莲—哥—哥—”
莲华怒而抽出一,摘眼罩摔在地上,气恼道:“你是怎么知晓的?蓝王的真身是我,而不是那林翘楚?”
“明眼人都知道林师兄不过是个替死鬼,能让他这般庇护着的人,能让他心甘情愿担上一切罪责的人,甚至能让他为之送命的人,这天底下,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罢,长情继续死搂着他,高兴地不停地蹭着。
莲华只得双并用地抵在他脑门上,红着脸朝他嫌弃道:“多大的人了,还往我身上挂!去去去!一边去!”
长情被他推开后,委屈道:“隔了七百年才与你再次相认,可哥哥还是这么冷淡,也不怕伤了我的心吗?哥哥,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莲华口气软了下来,一如七百年前那般,哄着长情道:“谁哥哥不喜欢你?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这些年来,哥哥不是一直守着你、照看着你吗?你可知道,我在这人世间再次见到转世为人的你时,有多高兴啊!可惜,哥哥身不由已,护不了你周全啊!”
长情点头,道:“我知道,你与白王有约定,不准他动我,可他还不是偷偷摸摸地向我下着黑?我在他下,都死过多少回了?往后,你离了白王吧,前天那人,你可看到了?哥哥,你有见过此人吗?”
蓝王摇摇头,道:“从不曾见过此人,也不曾听白与我提起过此人。”
长情道:“那人,就是祸世杀星!白王与他早已结盟,只怕这几十年来,白王屠杀仙魔两界,欲一统天下,全是那人授意的!白王在明,他在暗,他才是这仙魔两界,真正的幕后黑!”
长情顿了顿,迟疑片刻后,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怀疑着,此人,才是百年前毁去我神农回生寨,杀了我七十位弟妹的真正凶!”
莲华一震!他颤声道:“优昙,为何有这么一,你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长情点头,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道:“好,我们有整晚的时间,将所有的事情串起来,哥哥,且听我慢慢道来。”
“不过”他话峰一转,对莲华道:“你先得把你的事情告诉我,还有,林师兄他现在在哪儿?你今后准备怎么待他?”
莲华俊脸一红,别过头去,道:“我怎么待他,是我的事,大人的事情,你少操心!”
长情急了,摇着莲华道:“哥哥,林师兄堂堂九天玄宵派三害之一,平生风流不羁,四处留情,可他为了你,专情了十几年啊!如今他为庇护你,连命都不要了,还为你担下全天下的骂名,这仙魔两界,再也容不下他了,你若是再不收留他,他真是无处可去,没有活路了啊!”
莲华一怔,只见长情伤心道:“当年,我也是这样,若非我身边有景修陪着我,若非是他我、我早就”
莲华抚上长情的脑袋,黯然道:“我虽不待见此人,可五年前,全靠他的相救,你才能自白和后卿的下逃出生天”
他突然想了起来,惊问道:“话,优昙,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他从那雷阵上跳下去,怎么看,都活不成,何况下面是万丈悬崖”
“好了,哥哥,在我面前你还遮遮掩掩做什么啊?”
长情抬起头,道:“你救了他,尽全力让将雷阵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可你没把握,他是否还活着,更担心着他是否已经摔死,你才从悬崖下跳下去亲自去找他,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发现你才是蓝王的事实。”
莲华看着他,道:“我哪儿露出的破绽?连师叔祖都没有发现,你为何能这般笃定?还有,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护下了林翘楚,我寻死的真相,是为了去崖底救他?”
长情一把抓起莲华的双,只见他十指的指间伤痕累累,而后,他双怀中掏出一段枯萎了的植株,道:“当初我的千草结界挡不住那人时,星钥帮了我,可也依旧止不了结界的崩坏,那时,你出相助了,对不对?”
“嗯,我知道,你会怀疑我,不定师叔祖也会起疑,这身份,我已经无法再用了,便以跳崖诈死,一则去找林翘楚,二则,金蝉脱壳,抛去这身份!”莲华坦白道。
长情道:“所以师叔祖明知道哪儿有违和感,可他却始终参不破啊!因为他不是我,所以他发现不了啊!”
长情笑道:“你那时不落痕迹地助我加强千草结界,这一举动,那浅袍人也发现了,所以他对众人道:‘天界四大奇花,竟然有三株已现世’。此事,景修那儿自然也瞒不过,而师叔祖昨日已向我套话,我已经用星钥搪塞过去,只是他半信半疑而已,我便猜测着,今日开放圣地一举,是他设下的局,想着再诱蓝王一次,你果然中计了!”
莲华的神情愈来愈平静了,问向长情道:“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发现是我让林翘楚避开了雷阵?”
长情抚上他十指指尖的伤痕,道:“林师兄跳下去时,你没拉到他,而后,你一直趴在悬崖边上,我劝你离开那儿,你却一步都不肯走,为什么呢?”
长情向他狡黠地笑笑,道:“当时的你,十指插入岩壁中,紧抓着土石,流出血来,众人皆以为你在伤心着,连我也骗过了。可是哥哥,你那时不能离开悬崖,因为你的十指下相连着的,便是整片整片生长出来的蓝色藤蔓,这些藤蔓在悬崖壁上疯狂追赶着,缠绕着林师兄,将他如刚才我用藤蔓困着你一般,也将他团团包裹着,以保他不被雷阵劈死。”
莲华点点头,道:“可是因为这段枯枝,你才发现的?”
长情点头,道:“我从来就不信,你与林师兄都已摔死,昨日我返回到这崖边仔细寻找,这才发现崖缝中留下的植株踪迹,我扯上来一看,发现下半部分已经被雷阵劈焦了,便推测着,你是用这个方法保下林师兄的性命的。之后,我把下面可能残留的藤蔓全都烧了,灭去了痕迹。”
莲华笑道:“如此,我可要多谢了!可惜,那个时候,我被师傅打了一巴掌,我一动,那些挂着你林师兄的藤蔓就被下面的雷阵劈断了。”
长情道:“嗯,我猜也是,林师兄就此摔落下万丈悬崖,你这才慌了神,在救醒我和星钥后,便下去找林师兄,顺便舍弃这个你用了二十年的身份。”
长情心痛地抚上莲华苍白的脸,道:“看来,你找到他了,你为了救他,耗去这么多命元,如此推测,他伤得不轻吧!”
莲华脸上红晕一闪而过,避而不谈,对长情道:“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如何看破林翘楚不是蓝王,那时,他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行刺掌门叔师啊!”
长情苦笑道:“行刺掌门师叔的,根本不是林师兄,而是你!那时,林师兄是要救掌门师叔!”
莲华看着他,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道:“难怪白明明答应我不杀你的,可却依旧一次又一次毁约,对你痛下杀。优昙啊,当年在神农回生寨时,你便是聪明绝顶,如今,可是更甚从前啊!”
长情不好意思道:“也、也没哥哥得这般聪明,否则,我便能早些猜到你了。”
他继续道:“这事,要从十月五日晚那天起,那一晚,长孙师兄跟踪着林师兄,却看到他与白王在一起,而后,他才认定林师兄是白王潜伏在我九天玄宵派的奸细。可那天的真相却是:林师兄是跟踪着你才来到那处的,那晚,与白王见面的,是蓝王你!”
“林师兄与你相处二十多年,即便是隐身在斗篷下,你的一举一动,你的音容体态,他都能分辨出来,哥哥,你可知道这是为何吗?”长情向莲华笑问道。
莲华淡然道:“你既然他与我相处了二十年,他认出我,自然不奇怪。”
“非也、非也!”长情摇头,道:“西岭府那战,你当着五大门派这么多人的面出场,也不见一众砺剑宗的师兄们认出你啊!那时,连我也没发现你就是蓝王啊!”
莲华摇头道:“那时你受着伤呢!好了,别卖关子了,接着!”
长情笑道:“因为啊,林师兄这二十年来一直深爱着你,他的眼中只有你,别你只是带了个斗篷,就算你化成灰,他都能认出你来!”
莲华脸色一僵,长情接着道:“那晚,他认出你与白王在接头,心中震撼着,可他,一直都爱着你,你与白王分后,他正不知所措之时,长孙奇跟着他来了。他叫出了林师兄的名字,被白王发觉林师兄跟在你之后知晓了一切。”
“白王此人,聪明奸诈,他在瞬间就想出个恶毒的法子,他故意与林师兄亲昵接触,让长孙奇以为林师兄就是蓝王。”
“不错,白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他准备让林师兄替我背下整个黑锅后,再杀他灭口。”莲华回道:“可你又是怎么推测出来的呢?”
长情道:“白王什么修为,他要杀长孙师兄,一掌就能击毙,可他却只是震断他全身的筋脉,白王这人,可是这般仁慈?而后,你听到声音折回,‘顺势’接下了这个局而已。”
莲华道:“嗯,事实确如你所猜的那般,无并出入,林翘楚可是你找到的?你将他带回,藏了起来?”
长情点头,道:“你那晚你没有找到林师兄,可你在撒谎,你将他打成重伤,原本是要杀了他的,可你却没舍得,反将他藏在黟山山脚下的某个山洞内。你不敢带林师兄出去,因为一出黟山,方圆百里都是师叔祖的千眼结界,哥哥,我的可对?”
莲华苦笑道:“这个,你有些猜错了,我当初追上白与林翘楚,白让我亲了结你林师兄,我便狠下心杀了他,白也放心离去了。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何你林师兄死后,我会这么的伤心,我的一颗心不停地抽痛着,痛得止不住得掉眼泪,明明都已经将他埋了,可依旧将他刨了出来,现出还阳仙草的真身,又将他救回。”
长情也笑了起来,问道:“如今,你可是明白自已的真心了?”
莲华不甘心道:“我可是和你紫姨一样,也是个瞎子啊!”而后,他叹了一声,道:“我将他锁在山洞内,可第二天时,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迹,原来,是你救走他的啊!”
长情点点头,道:“我让冬生循着林师兄的气味找到了他。”罢,他一挥,冬生现出那巨大的雪狼真身。
长情道:“冬生的前身,是玄王那六只尸狼之一,当初玄王为了逼我现出还阳仙草真身,杀了其中一只,那便是冬生。而后,我用自已的血肉复活它,冬生复生后,不再是魔兽,它一直跟随在我左右,护我周全。当年在临冬阁内,我被玄王的宠侍毁容挖出眼珠时,幸好是冬生救下我。”
莲华难受起来,抚上长情的眼睛,一把抱住他,道:“那段日子,苦了你了!”
长情叹道:“是啊!想死又死不了,活着又痛苦,被玄王打成个傻子,也好,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解脱,后来,你也知道,是景修救了我,哎呀,又扯远了,哥哥你听我”
长情重回正题,道:“冬生的嗅觉极好,他从黟山脚下的山洞内找回林师兄,我将他藏在神隐宗半山腰,瀑布后的石洞内。我为他料理好了伤口,可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回答我那晚的真相。那时我就隐约觉得,能让他这般袒护着,只怕只有莲哥哥一人了。而后,他只待了两日,第三日,他就消失不见了,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在莲花峰顶行刺掌门师叔了。”
莲华算是全明白了,连声道:“原来如此啊!”
长情道:“哥哥,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事情了吧!”
莲华道:“百年前,神农回生寨被毁一事,你应该知道吧!”
长情点点头。
莲华道:“我在那一战中,被打成重伤,退回原形,若非是白与后卿来救我,我早已烧死在神农回生寨的红莲业火内了。而后,我被白带回镜湖修养了整整七十年后,才再次化为人形,只是我伤得实在太重,退回到孩童模样。”
长情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
莲华笑了起来:“你都知道了,哥哥还什么?”
长情红着脸道:“我有些细节,不知道啊!二十多年前,你长到十三四岁的模样,听闻上邪师叔祖已重塑肉身,这让你愤怒不已,认为是上邪师叔祖带着九天玄宵派屠杀神农谷的,而后,又是她底下的人用着死去的还阳仙草的草木灰烬,恢复了她原本毁于天劫的肉身,是不是啊?”
莲华点了点头,道:“嗯,那时,我便与白商议着,我潜入九天玄宵派,白呢,则找出黎王的真身,为当年的神农回生寨复仇。可你也知道,九天玄宵派的弟子入门测试,可都要测灵力的,我原本的修为已是元婴中期,虽受了重伤,退回原形,可修养了七十年后,也已经恢复到了金丹末期,如何骗过星轨罗盘,可是个大问题。”
长情侧着脑袋想了半天,惊叫起来:“莫非,是那忘情咒!”
莲华捏着长情的脸颊,无奈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让白对我用了超过我自身最大承受限度的忘情咒,我不但忘了自已是谁,也忘了自已曾是个灵修,更不知道如何使用潜藏在我体内的巨大灵力,于是,我灵修的全部修为退回到这里。”
莲华伸出自已的左腕,此处,和长情一样,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色树叶刺青。
他接着道:“当年,白故意将我丢在师傅与林翘楚路过的必经之路,我便顺利地被林师兄捡回,当了一年的外门弟子后,就被惦记着我的林师兄领入砺剑宗。我忘了一切,以仙修的身份,从零开始修炼,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与众师兄们一起长大,直至,螟蛉之子之前的那几个月,我遭遇到了”
长情脸色也变了,道:“嗯,当年,为了顾及莲哥哥的颜面,只有极少人知道你差点被甘堂主污辱一事,这事,我也是过了很多年后,师傅某次与师叔祖无意间漏嘴时,才知道当年你有此一难。”
莲华道:“那次,我咬舌自尽,也是你林师兄救下的,此事,被传到了白的耳中,白想着,是时让我醒来了”
“那么隐秘的事,白王如何知晓?”长情问道。
“白并不知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我受了重伤,差点丢掉性命,他便差着江念夫送来一大束的蓝莲花。他知道我平生最爱莲花,自然是对这束莲花爱不释,所以,他将这解咒的药粉,全洒在那束蓝莲花内。我就是自那一次后,彻底想起自已是谁,来这九天玄宵派的真正目的。”
长情将一切的前因后果,理了个明白,他问向莲华道:“当年,我闭关四年,听闻莲哥哥与林师兄也是这个时候闭关的,你可是在那几年,取回了你所有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