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11
而今,冬生沿着西子湖畔一路向西南方向追去,终于在理安山山脚下,发现安钰的踪迹,即刻告知自已的主人。长情在空中急驰而去,飞到理安山脚与西子湖畔的相连处,只见一只血迹斑斑的画舫上,一个浑身是血的白发少年人,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长情心中一惊,收起“绝杀”翻身落在那少年人的身边,急切地询问道:“阿钰,你怎么了,你受得伤重吗?还能站得起来吗?”
白发少年人,看着那踩着一池的月光,带着一身的伤,来到他身边的雪衣眼眸美人儿,他一双血瞳中,流露出害怕又期待的神情,向那美人儿激动地喊道:“长情师兄,不要过来,我、我不是安钰,我是妖怪是妖怪”
长情看到画舫四周,掉满了魔兽跂踵鸟的残肢和碎尸,不少,是被黑色的阴雷劈死的,心中对安钰的怀疑和防范不断地滋生着。
却见安钰把自已的身子更加得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着,害怕着道:“长情师兄,我,我被人掳走了,而后,我醒了过来,打伤了他,我掉到水里,差点淹死”
长情心翼翼地接近他,背后,是他现出真身的“绝杀”,如果,安钰已经想起了一切、如果,安钰已经取回了他的修为、如果,安钰已经变成了那杀人不眨眼的玄王那么,他绝不能放过他,即便是他再舍不得,他也不能让安钰活下去。
可长情脸上的神情,却是一丝一豪都没有改变。他关切地问道:“后来呢?阿钰,你怎么会击退那欢喜修罗,还杀了那么多的魔兽呢?你的修为,可根本不是金丹期的欢喜修罗的对啊!”
安钰的眼中,满是惧怕,他道:“他没向我下杀,他、他叫我玄王殿下,要我跟他走,我不肯,就和他打了起来,我不是他的对,可是,不知为何,我脑中会浮现出阴雷的咒语,我用那雷咒打伤了他,他逃跑前,唤来了好多魔兽要杀我”
安钰顿了顿,继续道:“我以为自已死定了,可是,不知怎么得,那五只大黑狼又出现了,它们再次救了我长情师兄,我浑身上下,涌出了无尽的魔气,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那那杀人不眨眼的玄王?我是不是什么大魔头?长情师兄,我好害怕,昨天,谣儿师姐看到我,她吓得晕了过去”
安钰伸出自已半个身子,看着月光下的湖面上,映照出来的自已那白发血瞳的妖异模样儿,痛苦道:“我可以是任何人,可我唯独不愿意自已的是玄王,你曾被他那样的伤害着,我若是成为了他,我宁可去死!”
罢,安钰纵身一跃,直接跳入西子湖内,沉了下去,瞬间不见了他的身影。
长情心中大骇,他收起“绝杀”,对安钰最后的一丝怀疑都烟消云散。他即刻跟着安钰跳入水中,抓住那寻死少年的一片衣摆,拉过他的身躯将他从湖水中拖出,抱着他,将他安置回画舫上。
长情拍着安钰的后背,他一连吐出数口水,趴在长情的肩膀上痛哭道:“你救我做什么?为何不让我去死?”
长情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后背,道:“阿钰,你不是他,你救了那么多的仙门弟子,连钥儿的性命,都是你救下的,你怎么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呢?”
罢,他撩开安钰被剑气割得破烂的衣裳,果然,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这么重的伤他居然能撑到这个地步,可见他的生命力与毅力,有多么得执着。
长情取出伤药,让安钰服下,而后,又将身边带着的化形丸,全给了安钰,对他道:“阿钰,这个药,莫忘了,七日一颗,服下后,没有人再会把你错认为玄王了。”
安钰点点头,服下化形丸后,问向长情道:“长情师兄,素儿姐姐我长得像当年的魔头玄王后卿,因此,我才会被魔界中人误认为是他吗?”
长情点点头,看着皮肤再次转为黝黑,白发血瞳尖獠牙褪尽的安钰,不得以下,只能继续哄骗着他。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安钰,安慰他道:“我的阿钰,并不是那血腥又狡诈的魔王,长情师兄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护着你的这一世,你不用再担心了。”
罢,他取出伤药撒在他的伤口上,为安钰包扎着,道:“只是那魔力,回到黟山,你不可在任何人面前使用,记住了吗?”
安钰听话地点点头,长情为他缠着伤口,他眯上眼,靠在长情的肩膀上,对他道:“长情师兄,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你守着我,可好?”
长情点点头,道:“嗯,我一会儿,就将你背回去,钥儿还有子骏、星纬,都担心极了”
“曲长情,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黎王的怒吼声,自长情身后的不远处响起,他悄声无息地漂浮到水面上,立在画舫外,冷冷地看着两人。
长情惊得一个激灵,他不知道,自家的景修是什么时候到来的,而他,又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长情惊得放开安钰,安钰重伤的身子“扑通”一下又栽倒下来。长情不忍,只得又扶起了他,安钰趁势将自已高大的身躯全靠在了长情的身子,这令黎王,更加得怒火中烧。
他移到画舫的船首上,咬牙对着长情道:“曲长情,你给我放开他!”
长情吓得赶紧将安钰安置在船舱上,他急急地向黎王冲去,想向他解释一切,可怒极了的黎王一把推开长情,向他吼道:“他就是玄王?曲长情,你竟然还会去救他,你忘了吗?当年我们两个,在他下吃过多少苦头?当年,他多少次欲置我们俩于死地?你被他羞辱、毁成个废人,还被他诬陷着逐出师门,你全都忘记了吗?”
安钰赶紧扶住被黎王挥开,站立不稳的长情,向黎王生气道:“你为什么这么对我长情师兄?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黎王看到长情的后背靠在安钰的怀里,妒火中烧,扬起“弑魂”向安钰砍去。
长情吓坏了,他一把推开安钰,扑上去死死抱住黎王,哀求道:“景修,不要杀安师弟,他不是玄王,他不是那魔头,真的,景修,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安钰自地上爬了起来,重伤的他,连站都站不稳,可他依旧看着黎王,没半分惧色,大声道:“你别为难我长情师兄,黎王殿下,你要杀我,尽管来杀,我绝不会逃跑!我的性命,原本就是长情师兄救下的!”
黎王推开长情,冷笑道:“有志气,姓安的,那我就不客气了!”罢,一剑向安钰刺去。
安钰闭上眼晴,一躲也不躲,任由黎王挥剑向他刺来。黎王见他这幅坦荡的模样儿,一个犹豫,此时,长情惊慌着冲向两人之间,挡在安钰面前,黎王一个收不及,他的“弑魂”直接刺穿了长情的胸口。
鲜血自长情的口中大量地涌出,黎王与安钰同时脸色大变,安钰一把扶住向后倒下去的长情,向黎王怒吼道:“跟你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什么玄王,我是梅若仙师的关门弟子,神隐宗最的亲传弟子!我的性命是长情师兄救下的,你竟然敢伤他,即便我修为不如你,我也要与你拼命!”
罢,他放开长情,扬剑向黎王砍去。
黎王看到自已竟然误伤了最爱之人,骇得向后退去数步。
长情稳住自已的身形,一把抓住安钰的剑身,鲜血自他指缝中流出,而他全然不在意,反向着安钰呵斥道:“不许伤我的景修!”
罢,他看向后悔、自责,眼中满是忏悔的黎王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他捧着贯穿他身子的“弑魂”,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痛苦和颤抖,柔声对他道:“景修我没事你没伤到我要害你看,我一点儿也没事”
他一步一行血迹,尽最大的力克制着口中欲喷涌而出的鲜血,安钰看得心惊,冲上来要为他疗伤,长情看也不看他一眼,用尽全力推开他,向着黎王踉跄走去。
他向着他断续道:“景修是我不好瞒着你可是安师弟他不是玄王钥儿的性命,是他舍命救下的还有,四日前魔兽进攻龙兴寺,也是安师弟奋力厮杀才保全了大家的性命的景修,你信我”
长情再也克制不住了,大口大口的鲜血,自他口中涌出,他眼前一黑,向着黎王倒了下去,安钰想去扶他,被黎王一掌打飞了出去。
他接住长情,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插在他胸口上的长剑,足无措,如同吓坏了的孩子似得道:“长情,你怎么样,不要死,不要死”
长情满是鲜血的,抚上黎王的脸颊,向他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才舍不得丢下你一个人死呢我们的日子可是才开始你还没带我去出海去游遍全世界呢景修,别害怕,我没事的”
黎王抱起他,金色的双眸中,漫上水气,道:“嗯,待你伤好了,我马上就带你出海,不带那两个拖油瓶,就我们两人。长情,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回龙兴寺,找你的师姐医你,你可不许有事!”
长情点着头,道:“嗯,我一定撑住景修,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我就是怕你会生气,才不敢告诉你,瞒了你这么久对不起,让你误会、让你不安了全是我不好”
黎王抱起他,御剑而去,他温柔地吻上怀中人额上的花印,道:“我不生气了,不过你伤好后,不许再与那安师弟混在一起,跟着我回夏侯府,我要牢牢地看着你。”
长情虚弱地向他笑着,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不信,问钥儿就清楚了这些年,我是怎么想着你、念着你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你忙着生意场上的事其实我一直想着你能多些时间陪我其实”
他咳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脸色也愈来愈惨白,视线开始模糊。
黎王惊慌着道:“别话,是我不好,被那狡诈的白王气晕了头,怀疑你、迁怒于你,结果还让白王跑了。长情,马上就要到龙兴寺了,你给我坚持住!”
“嗯放心吧我没事一点儿也没事”长情晕过去前,向黎王承诺着。
而画舫上的被黎王那一掌打得倒地不起的安钰,看着被黎王带走的长情,一双黑色的眸子中,暗红色的血光一闪而过。他低头看着自已的双,上面,沾满了他的长情师兄为护他而流的鲜血。他双握拳,不甘心着、愤怒着砸向甲板,直至他的拳头,砸得皮开肉绽为止。
龙兴寺内,一众僧人正围在即将要圆寂的了静大师身边,一群人,全忍着眼泪,纷纷向他双合十,讼念佛号与他做着最后的告别。了静大师在弥留之际,已经开不了口了,他睁大一双眼睛,不肯咽气,一直看向天空,等着马上就要到来的了梦大师。
片刻后,他终于等来师兄了梦大师,天空中,三条人影御剑而来,俊美无俦,宝相庄严的了梦大师携两名大龙兴寺的武僧落地后,直奔向了静大师,握住他的,长叹一声:“师弟,我来晚了!”
了静大师眼中闪出光彩,拉着了梦大师的臂,眼睛扫向身后的一众僧人和血迹斑斑的龙兴寺。了梦大师知道他心中所想何意,他临终前,想要将整个龙兴寺托付给了梦大师。
了梦大师摇摇头,道:“不行,还不是时候,师弟,你阳寿未尽”
了梦大师话还没完,了静大师就已经含笑咽气了。了梦大师克制着额上冒出的青筋,摇晃着含笑九泉的了静大师,那慈祥的脸,背着众人竟然是一副快要发飙的神色,他咬着牙,尽力吐露着祥和的声音,道:“师弟,你能把师兄的话听完再死吗?师兄了,你阳寿未尽,从到大,你怎么就不肯听师兄把话完呢”
罢,转向他身后一位身材中等纤细,戴着一副孔雀羽毛眼罩的蓝衣美人儿,和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道:“有劳两位了!”
那位蓝衣美人儿点点头,对身后一高大的男子道:“蓝谷主,麻烦帮忙搬进大殿后的禅室内,再晚,就来不及了。”
名叫“蓝谷主”的高大男子取下斗篷,一张英俊的脸上,夸张的山头胡子粘满下巴。他单轻松扛起了静大师,边往禅室走,一双桃花眼边向着沿路的仙门女弟子们抛着电眼,都这副胡子邋遢的模样了,竟然还能将一群女弟子们迷得神魂颠倒,令他身后的蓝衣美人儿恼火地朝天直翻白眼。
半盏茶后,蓝衣美人儿脸色苍白,身影微晃着走出禅室,一直守在门外的了梦大师向他行了个佛礼,而那高大的男子则冲上去,一把揽住蓝衣美人,神情紧张地向他问道:“莲,你没事吧?你还好吧?能不能走路?我背你进客房”
蓝衣美人脸色一红,一把推开他,恼道:“我没事,这儿还有人呢!你给我收敛点!”
了梦大师扫过蓝衣美人一眼,声嘀咕道:“又是一眼瞎的”
“蓝谷主”向了梦大师一笑,笑得他毛骨悚然,只听他咬牙切齿道:“啥呢,摩诃萨,大声点,我听不见!”
了梦大师吓坏了,形象全无地跳起来,一把捂住“蓝谷主”的嘴,不由分地把他拖到一旁,避过蓝衣美人,声对他道:“我呢,不揭你的底,你呢,也不许露我的老底,否则,哼哼”
此时,一个沙弥路过这两人,向了梦大师行了一佛礼,了梦大师即刻收起他那副威胁的嘴脸,目下无尘,睿智慈祥地向沙弥还了一佛礼,而后,转身向蓝衣美人开口道:“莲施主,让您受累了,师弟了静,命中当有此劫啊!”
蓝衣美人笑笑,对着了梦大师笑道:“您就别装了,还有,您再怎么打我的主意,也没用,引荐您回天界,此事,早已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没有佛祖的旨义,这世间,无一人能渡您。”
了梦大师那张宝相庄严的脸,即刻垮了下来,只听蓝衣美人儿继续道:“除非,您能功德圆满,圆寂归天,或是”
了梦大师的那双眼睛贼亮,映衬着他的光秃秃的脑门也贼亮,他急着问道:“除非,什么?莲施主,别话一半啊!”
蓝衣美人笑道:“除非,您找回自身的神力,凭自己的实力重返天界。”
了梦大师即刻像只球似地焉了下去,无力地挥挥,道:“世尊,他就是存心的,他就没想过要我回去,我未来佛,原本就是他的接班人,他定是想在这位子上,再多坐个几万年,唉”
蓝衣美人笑了起来,道:“有些事情,参破不能点破。世尊常:诸法本空,万法如幻,本无来去生灭增减,身心非我,诸法如梦幻,是故不再执着。待您不再执着时,便是您圆满觉性,菩提涅槃时。”
了梦大师释怀了,他一辈子渡人,如今却被眼前之人渡已一回,他苦笑道:“外不缘尘,内不循根,万事随缘,自然圆满,如此,方得回归。贫僧已大悟,多谢蓝施主啊!”
蓝衣美人儿点了点头,道:“好了,大师,赶紧将染病的役民带到大殿内,三日之内,我定让整个临安城的病患全部痊愈。”
了梦大师看着他,叹道:“若是您肯出帮忙,别是一个临安城,整个大宋的役情,都能扑灭了。”
三人出大殿,已是半夜时分,突然,一道金色的影子抱着浑身是血,身上还插着把长剑的白衣美人冲进大大殿,大喊着:“仙鹊宗的师姐呢?快出来救人!”
他修为高深,声音洪亮,一声大吼,整个龙兴寺内外的僧人、仙门弟子全给吵醒了。罗素儿和童谣儿被惊醒后,直接冲了出来,而守在两位水月镜花宫的师姐的尸首身旁,一夜未睡的星钥听出是黎王的声音后,满眼血丝,披头散发地循声而来。
当他见到黎王怀中生死不明,浑身是血的长情哥哥后,这个半大的少年再也承受不了打击,摇摇欲坠,几欲晕倒。
星钥倒下的身体,被一蓝衣美人扶住,星钥看着他,那半张被蓝色眼罩遮住的脸,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可他来不及谢过他,便跌撞着向黎王和长情扑去,哭着向他怀中的美人儿喊道:“长情哥哥,不要吓我,你不要也有事啊,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长情哥哥”
怀中人听到了星钥的呼唤,吃力地睁开一双银眸,断续回道:“没事我不会死只是伤”
此时,罗素儿和童谣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人让他咬住棉布,另一人紧张地按住这处离心脏不过毫厘的“伤”,浑身都是惊出的冷汗。
谣儿颤抖着道:“长情师弟,你坚持住,现在就给你拔剑,保持清醒,不要睡过去”
长情点点头,随着谣儿师姐将他胸口的长剑拔出,一片血花溅出,他闷哼一声,双眼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的景修,一双悔恨痛苦的金色眸子,越来越远,他唤着他的声音,也愈来愈轻,直至,他晕迷前,看到那熟悉的蓝衣美人儿,他的嘴边才浮出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活定了!
长情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的傍晚了,黎王满脸憔悴地守在他边上,看到自已心爱的人醒来后,哑着嗓子,笑着对他道:“景修,我回来了,对不起,吓到你了”
黎王在长情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一双金色的眸子,被重新点亮了一般,浮上一层朦胧的水气,他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大脑袋靠在他颈边,声音中,带着后怕与不安,道:“你子,再不醒来,我就要去找你那哥哥算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