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3
“长情阿娘,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越来越差了?”星誓惊叫起来,刘成功这才发现,宗主的脸色已经如同死人一般苍白无血色,神色痛苦,嘴唇青黑,仿佛窒息似得喘不过气来。
星誓急坏了,大声喊道:“蛛儿、暗影,快过来,我长情阿娘越来越严重了,快过来!”
刘成功一把将躺在睡榻上的长情抱起,对着星誓着急地问道:“乾陵地宫内,哪个地方最阴寒?”
星誓拉着刘成功一路疾跑,跑到乾陵深处,黎王安置那五千金甲尸傀之地。刘成功放下已经晕迷不醒的长情,对身后赶来的蛛儿和暗影道:“宗主身上的尸毒已经扩散至全身了,你们先为他准备后事吧,大概也就这两天了这几日,将他安置在此处,或许还能减轻他的痛苦至少别让他走得平静些吧”
蛛儿与暗影心中不出来的难受,蛛儿为长情在这暗无天日的乾陵深处整理出一间房间,将他安置好后,向着水月镜花宫内的紫鸢发了一张传音符,告知她长情的近况。而一直守在长情身边的星誓,不死心地追问着刘成功,道:“难道除了我景修爹爹和玄王外,这世上就再也没人能救我长情阿娘了吗?”
刘成功看着如死人般毫无直觉的长情,神色黯淡又心伤,回道:“你若再长大一些,修为再高一些,或许就能抑制他体内的尸毒了,唉”
下一秒,星誓已经亲上了他的长情阿娘,学着之前黎王的模样用力将他体内的情丝吸出来。刘成功看得脸色大变,一把拉开星誓,向他吼道:“主子,你在做什么?你这么,不但救不了你长情阿娘,连自己的命也会丢了的!”
果然,星誓才吸出一两口情丝,便已经脸色青黑,身子摇摇欲坠,他将口中的尸毒吐了出来,一大片黑血内,渗着无数牛毛般纤细的情丝,这些情丝即便是离开了他的长情阿娘,也依旧如活物般在地上蠕动着,刘成功见后,直冒冷汗。
一旁的暗影一把接住星钥倒下的身躯吓坏了,急道:“主子,你虽然已经能控制情思情毒了,可你年纪太,修为尚浅,自身产生不了抗体,你不但救不了宗主,连自己也会被毒死!”
“是啊!我的主子,宗主要是知道你用这么危险的方式救他,非把我们几个全都一番教不可!您不能出事啊!您可是黎王殿下唯一的继承者了啊!”刘成功也被星誓的鲁莽举动吓得不轻。
星誓对两人苦口婆心般的劝诫完全没当回事,反倒是大喊起来:“有效了!有效了!我长情阿娘不那么难受了,他脸色也好转了!”
暗影与刘成功回头一看,果然,昏迷中的宗主身上大量的尸斑与突兀的青筋正在缓缓退下,整个人的脸色也不再那么死灰,看上去果然是没那么痛苦了。
星誓高兴地道:“暗影啊,我果然就个天才!你看,我也能和景修爹爹一样抑制住尸毒了!不定,我长情阿娘还能多活一阵子”
只是灵力严重透支的星誓没蹦跶多久,便在暗影的怀中沉沉睡去,临睡时,他的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而暗影与刘成功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良久,刘成功开口,骇然道:“莫非,主子,真是天才?”
暗影却惊呼起来,道:“主子身上,不是有宗主渡给他的一百年灵修之力吗?”至此,两人恍然大悟,不定,宗主真能有一线生啊!
第二日,星誓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闻到满屋子的肉香味,流着口水拍醒在他身边守了一天一夜的蛛儿,问道:“蛛儿,好香啊!是我长情阿娘在做饭吗?我好饿啊!”
罢,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蛛儿看到到他醒来后,高兴道:“嗯,宗主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他,要为你提前庆贺生辰,他怕”
蛛儿没有下去,算算日子,已经是十月底了,三个月后,便是星誓八岁生辰,他的长情阿娘自然知道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便想在这最后的时刻,为星誓做些什么,让这孩子开心一番。
星誓也知道他的用意,这几个月,经历了终局之战,失去了黎王的星誓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一把拉住蛛儿的,连拖带跑地道:“哎呀,我都好几天没吃过我长情阿娘做的菜了,可把我馋坏了!快走,我都等不及了!”
蛛儿与星誓来到膳房时,桌上早已摆了十几道大餐,刘成功、暗影、剑风三人围做坐一起,看着满桌子的佳肴口水流了一地。冬生则现出原形,绕着桌子来回跑动着,时不时冲入灶房内,摇着尾巴对着长情吠上几句,提醒着自家主人别忘了自己的牛杂饭。
刘成功与剑风刚偷偷夹上两筷子,就被端菜的尸傀芸娘发现,毫不客气地打向这两人的。刘成功吹着打得红肿的背,向着芸娘恼道:“喂,你怎么光打我们俩呢?暗影也在偷吃,你别没看到!”
芸娘空洞无神的双眼看向暗影时,居然闪出两眼星星,咧嘴一笑,当着两人的面递给影暗一只大鸡腿,三人瞬间抢成一团。
“你们几个居然不等我这个主了就开吃了!反了,反了!我要罚你们下个月的月饷!”星誓愤怒地扑来,一把抢走暗影盆中的鸡腿,边吃边大声呵斥着自己的那一众吃饭不等他的下属。
“噗嗤”一声,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星誓回头一看,他的长情阿娘正端着一大碗海鲜八珍汤走了出来,笑道:“誓儿,你醒得可真是时候!嗯,这贪吃样,倒是越来越有你景修爹爹的架势了!”
星誓见到他,高兴地蹦了起来,直接向他冲去,一把抱住他,差点打翻他中的汤碗,他笑着道:“长情阿娘,你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哎呀,乾陵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都饿坏了,赶紧吃饭吧!”
长情笑着坐到星誓的身旁,为他剥虾夹菜挑鱼刺,星誓索性将筷子一扔,道:“长情阿娘,你喂我!”
“主子,您都八岁了,还要宗主喂啊?您害不害臊啊!”刘成功塞得满嘴是肉,还在与暗影抢着食,还不遗余力地奚落着星誓。
星誓脸一板,道:“哼!我是你们的主子!你让我阿娘伺候我怎么了,碍着你了!再了,今日可是我阿娘提早为我准备的生辰宴,今日,我最大!你们全都得听我的!”
罢,像着长情撒娇道:“阿娘,我噎着了,我要喝汤,喝那个汤!”
长情看着他,无奈地道:“誓儿,下不为例,往后,可都要自己吃饭了!”
星誓得意地抱着长情,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他夹来的饭菜,向着刘成功坏笑道:“我啊,就喜欢看着某些人酸我的样子!想和我长情阿娘约会,哼,我不答应!我都还没和他约过会过呢!”
刘成功一口饭全喷到了正和他抢食的暗影身上,恼得暗影直接将他摁在餐桌上开打起来,剑风趁此会埋头大吃,一旁的蛛儿抿嘴笑道:“主子,敢情您是特地来刺激刘成功的啊!”
“是啊!谁让他总是色眯眯地看着我长情阿娘!哼,我长情阿娘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打他主意!”星誓双叉腰,神气活现地对着众人吼道。
一众人全笑了起来,刘成功大呼冤枉,道:“主子,我哪敢打宗主的主意啊!宗主可是我刘某人最崇拜、最仰慕的人,我可没半分非分之想”
看着众人齐刷刷看向他的怀疑的目光,他尴尬地补充道:“嗯,最多,就有四五分吧好吧,六七分”
“噫—”众人将中的鸡鸭骨头全扔向了他,星誓是差点没将中的汤碗砸过去,吼道:“我景修爹爹早对我过了,叫我看牢你,他你都打我长情阿娘的主意打了二十多年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长情赶紧捂住星誓的嘴,羞红了脸,道:“景修竟然会教这么的孩子这种话!真是难以置信,我若是再遇到他,非好好他一顿”突然间,他止住了话语,眼中浮上了水气,自家的景修明明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可在这乾陵内,到处充满了他的气息,时常令长情忘了他已经离世的这个现实。
一时间,整个膳厅内都弥漫上了一股悲伤的氛围,好在这个时候,芸娘端上了数壶秋露白,刘成功与暗影直接抓起酒壶喝了起来,一口气喝完后,道:“今日,一醉方休,黎王殿下的那一份,我们几个人替他干了!”
长情破天荒地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向众人敬道:“我替景修,敬各位一杯,往后,誓儿,就托付给各位了”罢,仰头喝尽。
一众人全站了起来,举杯向长情道:”宗主放心!”“我蛛儿”、“我暗影”、“我刘成功”、“我剑风”,“定会完成黎王殿下的遗愿,尽心尽力辅佐主子,愿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纷纷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而后,砸碎酒杯。
长情欣慰道:“如此,我也能放心地走了”
“我不许你们死!”星誓突然跳起来大叫道:“既然我是你们的主子,今日便与你们个清楚,你们几个,在那之前,一个都不许死!否则,就没资格做我孟星誓的部下!”
众人完全被星誓的气势给震撼了,下一刻,齐齐向他跪下,道:“属下谨记黎王殿下的教诲,愿为殿下的宏图伟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星誓气结,吼道:“又来了,都了不许死”
他话都未完,就被他的长情阿娘揽入怀中,温柔地道:“嗯,誓儿真了不起,长大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主子!大家都为你准备了生辰礼物,誓儿要不要拆开看看?”
果然,前一秒还在气呼呼的星誓,下一秒,已经成功地被长情转移话题,装模装样地对众人道:“嗯,不错,知道要孝敬我这个主子!赶紧把你们的心意呈上来!”
而后,开始兴奋地拆起众人的礼物来,他越拆越开心,越拆越兴奋,一众部下果然知道他的心意,有零嘴、有玩具,还有话本和各种稀罕物。此时,星誓突然呆了一呆,他看着中一个打开的木盒中,躺着一把银色的华丽剑时,他停下来颤声问道:“长情阿娘,这不是您的、您的‘绝杀’吗?”
“嗯,‘绝杀’与‘弑魂’原本就是一对,你景修爹爹临走前,将‘弑魂’交给了你,今日,我将‘绝杀’也一并交给你,你要好生保管着,往后,若是遇上了你的双修伴侣,将‘绝杀’交给那人,记住了!”长情温和地在他耳边叮嘱着。
星誓将“绝杀”放回木盒,还给长情,道:“誓儿不能收!长情阿娘,誓儿已经找到方法克制你的尸毒了,您不会死了,即便是没有景修爹爹,我也能护着你!”
长情笑笑,道:“嗯,我知道,誓儿就是个天才!可你还太,你昨日这般救我,可这是在损耗自已的根基和命元,誓儿,你可知道这对你的修为极其有害”
“那又如何!即便有一日,我强大到天下无敌了,可若是连自已最重要的人都护不了,这种强大又有什么意义呢?”星誓气乎乎地向着长情发问道,一时间,连长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长情幽幽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嗯,誓儿长大了,有自已的想法了呢!”他收回“绝杀”,在星誓的心中烙下一个白色的树叶印记,对着他道:“那么,我把冬生交给你了,往后,让它守着你,如此,可好?”
星誓看着掌心中白色的刺青一闪而没,与此同时,一旁的冬生双瞳中闪出银白色的冷芒,他问向长情道:“冬生与我哥哥的狰兽,哪只更强啊?”
长情笑笑,道:“往后,你便是它的主人了,你越强,冬生也会随着你一起变强,就目前而言,冬生比你、还有钥儿的狰兽,可都要强多了”
星誓不甘心地抿抿嘴,而冬生却是不舍地用大脑袋蹭着长情,实在是不愿离开他。
这时,星誓揉着沉重的眼皮,道:“咦,怎么有两个长情阿娘啊?不对,三个、四个了”他正着,“咚”一声,芸娘第一个栽倒下来,而后,剑风、蛛儿、暗影一个接一个地栽倒下来,就连刘成功也中招了。
“誓儿,你还太,我身上的毒你克制不了,我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长情抱起倒在他怀中的星誓,将他放置在一旁的躺椅上,为他盖上被子。
晕睡前的星誓,死死地拉着长情的衣袖,慌张道:“长情阿娘,你要做什么?”
看着不做回答,只是向他淡然而笑的长情阿娘,星誓稍微一思忖,惊呼道:“难道,你要去救那个死安钰为什么?他明明就是个大魔头,他将你害那么惨,你为什么还要去救他”
长情一惊,这孩子,竟然比自已时候还要聪明,他竖起食指,按在星誓的嘴巴上,道:“嘘,誓儿,答应我,替我保守着安师弟的身份,这是我们俩的秘密,谁都不能”
“好,我答应你,那你可以不要离开我吗?”星誓不安地看着他的长情阿娘。
长情俯下身子,吻上他的额头,神色眷恋地道:“做不到的事情,我无法承诺于你,誓儿,我走了,往后的路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你要快快长大,成为这魔界最强的魔王,令仙魔两界从此再无杀戮”
长情一个响指打下,星誓意识尽失地阖上眼睛,他守在星誓的身边,怜爱地为他抚去他脸颊上的碎发,慈祥着他许久后,对身边的冬生,道:“誓儿往后就交给你守护了,我走后,你要全心全意地看护着他长大,护他一生一世!”
而后,长情留下冬生,返身来到刘成功身边,从他身上摸走刑天司的通行玉牒后,怔怔地看着玉牒,耳边,不断地回响着他莲哥哥的话语:
“他从来都是个可怜人,四百年前失去你之后他成了个疯子,四百年后,好不容易转生为百里钰,好不容易遇上了你,却被白骗了整整两世,在仇恨和痛苦下才化为了玄王”
“你以为后卿去刑天司是为了替自已赎罪?不是!他才不在乎这天下死多少人,他上沾多少血,他在乎的只有你!他只是以自已的一死,来求得你的原谅而已!”
“优昙,这一世,是你对他的关爱才让他变成了安钰,变成了那个不再凶残弑杀、不再满血腥,甚至能以命护你、护九天玄宵派的安钰!”
“玄王当年确实是罪大恶极,可安钰,他从不曾作恶过!若这一世,连你都遗弃他,那他在这世间,真得再也得不到任何的救赎了!”
长情看着中的玉牒,自言自语地问道:“阿钰,我对你而言,真得有那么重要吗?若是我放弃了你,你真得就得不到救赎了吗?”
他紧紧地握着刑天司的通行玉牒,耳边,想起三十年前两人在青梅竹马,两无猜时许下的誓言:“阿钰,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一定护着你周全,护你平安到老。”
“不对啊,听你,你如今都是筑基期了,能活上个二百岁,爷能活几岁?才护我一世,不划算,至少得护我三世吧!”
少年曲长情拉起百里钰的,和他勾了勾指:“好,只要我活得到,一定护你三世。”
百里钰摸了摸长情的额头:“没傻?”“没傻!”“当真?”“当真!”
“你的?”“我的!”“不赖?”“不赖!”
往事,一幕幕、一幅幅闪现在长情的脑海中,他终于下定决心,收起刘成功地通行玉牒,苦笑道:“阿钰啊,当年的我,绝对是想不到日后的你竟然是这般的会闯祸啊,轻易对你许下这三世之诺,罢了,既然这一世,我是你的师兄,我自然会对你负责到底。”
而后,他掌心凌空一抓,瞬间召来封剑了十七年的“夕照”。当他拔出“夕照”时,它依旧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剑身在他的掌心内轻轻颤动着,与自已心意相互。自他与黎王相爱、相守之后,便起收了“夕照”,如今再次唤出它,只怕是最后一次了。
长情用衣袖擦拭着“夕照”的剑身,对它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拜托你了,‘夕照’,往后,与我一起回镜花宫,和我娘亲团聚在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而后,他抛出“夕照”一飞冲天,离开乾陵后,向着刑天司疾飞而去,终于在黎明的第一丝曙光前,御剑来到了震天府。
长情执刘成功的通关玉牒,穿过结界,一路直闯刑天司,来到执行安钰死刑的折狱堂外时,正遇上应铁秋带着一群弟子把守着刑场外围,以防白王的人再次来劫狱,破坏玄王的行刑,只是他没料到的是,来劫狱的,竟然是曲长情。
“曲长情!你这架势,想要做什么?别和我你是来劫狱的!”应铁秋看着双脚才落地,便往折狱堂内冲去的长情,气势汹汹地吼道:“给我拦住他!”
长情扬起“夕照”,闪过两位弟子后,轻轻一挥,一阵剑气袭来,除应铁秋外,逼退所有的刑天司弟子后。他向着应铁秋行下一礼,道:“应堂主,我确实是来劫狱的,因为里面的人并非是玄王,而是我安师弟!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带安师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