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似重宝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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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块暖玉有半个巴掌大, 半边细腻洁白,在灯火下透着柔和温润的光泽, 另外一边颜色逐渐变深,从乳黄色慢慢转成褐色。

    颜色过渡得十分自然, 白色多, 褐色少。

    如果从单一的角度看, 甚至可以完全遮挡住那一抹褐色。

    缺憾就是这褐色不是玉质表皮的颜色,磨不掉的, 看起来也不像什么东西, 更没有淡淡一抹仿佛作画的笔触。这块玉也没有细致的雕工,只是做成了下圆上尖的坠子。

    还特别圆,并非偏平的一块, 搁在手中仿佛是个——

    放大的松子。

    墨鲤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块暖玉,如果不是沙鼠表现出了异常的兴趣,他还注意不到玉的外形有什么玄虚。

    起来,方才院子里那几箱送来的财物里, 好像有一串琥珀, 浅黄夹杂着微微的枣红色,光可鉴人, 四五颗串在一起远远看去就跟剥好的糖炒栗子似的。

    沙鼠这是没有被琥珀动, 看到松子忍不住了吗?

    一颗抱起来暖融融的松子……

    了不得了。

    墨鲤目测了一下暖玉的大,怀疑胖鼠抱不住。

    这玉快要跟沙鼠的个头等同了, 只不过没有沙鼠那么圆。

    “太子所言差矣, 如今最需要这块玉的不是别人, 正是你。”墨鲤这话不仅是给太子听,也是告诉某只沙鼠。

    太子微微一愣,不明白墨鲤的意思。

    他虽然咳嗽不止,但并不是因为受寒。现在天气已经转暖,春日过后就是热夏,而他的身体根本熬不到秋天,这块暖玉对他没有什么用。

    陈总管不懂医理,他认为贵的东西必定是好的,既然大夫有用,那就必定有用。

    暖玉是罕见的宝物,也就是皇宫里还能找出几块,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着。

    “殿下可将暖玉放到胸口,不要轻易离身。”墨鲤想了想,又道,“宫中可还有类似的珍物?”

    众人顿时一阵手忙脚乱,陈总管连忙去翻外面的箱子。

    墨鲤则是开始为太子针灸,他下针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伸手一拂,太子身上就多了三五根银针。

    为太子解开衣服、擦汗的宫人都是心万分,唯恐碰到了针。

    郁兰让他们退后,自己守在旁边。

    墨鲤用了十几根针之后,动作开始放缓,他拈着银针上端,将内力凝得极细极微,通过银针刺激穴道跟经脉。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太子感到喉口发痒,紧跟着吐出两口黑色淤血。

    “先别动。”墨鲤头也不抬地阻止郁兰,接着用内力调理破败衰竭的经脉。

    太子只觉得沉窒得像是压了一块石头的胸口逐渐变得轻松,似乎有倦意涌了上来,自从病势沉重之后,他每日每夜都睡不好。

    墨鲤收了针,在宫人端来的热水里洗手。

    郁兰带着几个宫女忙着为太子重新穿上衣服。

    “奇怪,这玉……”

    太子低头看那块暖玉,因为郁兰按照墨鲤所,将玉放在太子心口上,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

    “万物皆有灵气,只是多少而已。”墨鲤解释道。

    这时陈总管带着侍从重新进来,他们搜罗了一堆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宝。

    单单暖玉就有两块,只不过都没有眼前这块大,另外还有一尺高的红珊瑚,用七宝装饰的佛像,沉香手串等等。

    最不起眼的是一盆山石盆景。

    墨鲤走过去,抬手抚摸这块多孔奇石。

    霎时只见一缕淡淡的白雾从山石孔洞里冒出,逐渐将盆景笼罩其中,盆景里所养的那株寸许长的松也显得神异不凡。

    “这不是那盆号称蓬莱石的仙人景吗?”

    众人纷纷伸头张望,难掩惊讶之色。

    “陛下当初十分喜欢呢?”

    “是啊,每当落雨的时候,山石就会起雾,等到云收雨霁,就又恢复原状。这是前朝宫中的宝物,楚灵帝也曾爱不释手。”

    “不过后来有传言,这是石头在吸食龙气,所以前朝亡了……”

    于是这块奇石就被皇帝厌弃,搁置在库房里。

    管库房的人用它讨好司礼监的大人物,悄悄送过去,结果三天不到那位司礼监的总领太监就吃了挂落,一蹶不振被贬到了钟鼓司养老去了。

    接下来也是谁动了心思,偷偷占据或者把玩的,就一定会倒霉。蓬莱石妨主的不祥之愈演愈烈,最离奇的是,哪怕无人照应理,盆景里的松依旧生机勃勃。

    这还不邪乎?

    如果不是怕砸了石头遭遇劫数,这盆景早就没了。

    郁兰顿足道:“怎么把这东西也拿来了,这简直是……殿下,奴婢立刻把它拿出去。”

    “且慢。”

    太子不信那些谣言,他定定地看着盆景,惊讶地问:“外面没有下雨,大夫是如何让这块奇石生出雾气的?”

    “这不是雾气,而是灵气。”

    墨鲤收回手,那缕白雾立刻像被山石吸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总管身后的几个内侍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差点以为这是墨鲤在变戏法。

    “灵气?”

    太子很是意外,他差点以为墨鲤要像方士那般滔滔不绝地上一套仙家密法,修炼之术了。

    “灵气是无形的,只在很少的情况下可以看见。”墨鲤同样很意外,他知道皇宫里有许多珍宝,可是他没有想到那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拥有灵气的东西。

    一般只有活物才能吸纳灵气,比如歧懋山的白狐、白参以及蛇。

    不过死物里的灵气是固定的,它们算是得天独厚的灵物。

    妖精是变不成的,却可以充作稀世奇珍。

    “太子可曾想过,为何会有暖玉跟寒玉?一块玉石为何能像火炉或者寒冰那样,不被外界影响,始终温暖或者一直冰冷刺骨?”

    “这……”

    太子愣住了,他没有想过这个道理,就好像没有人去想为什么从同样地方开采出来的玉石,有的莹润透亮,有的充满杂质。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像一个父亲所出的孩子,能力有高有低,容貌有丑有俊,暖玉寒玉这种稀世之宝是天生如此,有什么可的?

    墨鲤看出了他的迟疑,微微点头道:“它们只是拥有的灵气多了一些。”

    “……可用来治病?”

    “非也。”

    墨鲤否决了。

    除非像他这样的龙脉,练了武功学了医术,把灵气当内力用。

    事实上用灵气的墨鲤,并不比真正用内力的秦逯医术高,灵气跟内力的效果是相同的,没有高下之分。

    “我刚才逼出了那块石头里灵气,后来它又重新将灵气吸了回去。这跟落雨一样,外界的气息触发了它的变化,然而这些灵气永远属于它们自身。即使将它们毁去,灵气也只会消散归于天地,不会为人所用。”

    墨鲤指了指盆景,还有那块暖玉,继续道,“就这两件东西,放在太子身边即可。灵气之间也有千差万别,常人触之无异,对病患却有区别。它们治不了病,但是能让你感到舒适一些,少受病痛的折磨。”

    这也是山清水秀,灵气汇集之地为何适合养病的道理。

    太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盆景被内侍放到床边,那种轻松的感觉更加明显。

    沙鼠躲在大夫的衣襟里看热闹,这些事它也是闻所未闻,看来“松子”没有指望了,沙鼠遗憾地挠了挠爪子。

    随后它就僵住了,因为衣服被它挠脱了线。

    沙鼠不敢再动,它心翼翼地将爪子缩到旁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墨鲤不知道衣服内衬已经遭到了毒手,他指点陈总管将剩下的那些东西拿走,太子却没有忘记之前想要托付的事。

    “大夫可有看中什么?二皇弟孤身在外,我实在放心不下……”

    “如果殿下只想让人把二皇子平安无事地带出京城,就不必给酬劳了,孟兄与我收了二皇子的一百两银票。”

    东宫众人目瞪口呆。

    “原本这一百两,是二皇子出钱买刺客弑君的,既然皇帝没死,银钱个折扣,剩下的就用作送人出城罢。”

    墨鲤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杀陆璋,反正太子能够听懂。

    可在郁兰跟陈总管听来,就是孟国师收了一百两银票去杀皇帝了,结果没杀成,现在三皇子忽然得势,难不成皇帝已经时日无多?

    “传令下去,想办法寻找六皇子的下落。”太子迅速地在脑中想了一遍文武众臣的名姓,然后报了几个名字,想让属下去这些人府上找。

    墨鲤不想看他做无用功,直接道:“他在荡寇将军刘澹的府上。”

    太子再次愣住了,他没想到刘澹已经回京了,而且大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亲眼所见。”墨鲤没自己也在将军府蹭了个屋子住,他将银针收起来,淡淡地,“刘将军的日子不太好过。”

    太子会意。

    齐朝的武将一直被文臣压,有皇帝的纵容,也有文官就是看武将不顺眼,认为手握兵权的武将都是威胁的缘故。

    如果皇帝不能理事,文官得势,刘澹自然会过得水深火热。

    “太子依旧算将玉玺留给六皇子,支持六皇子登基?”

    “大夫的意思是?”

    “六皇子年岁,即使有几位兄长帮扶,齐朝也会迅速落入忧患之中。”

    更别上面两个皇子都不乐意帮老六。

    太子苦笑,他这是别无选择,不然为何提出把皇位给孟戚?

    “殿下为何不自行登基?”墨鲤平静地问。

    “孤,时日无多……”

    太子语气惊愕,可是神情间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楚朝三王或许不足为惧,可是西南的天授王却蠢蠢欲动,又有圣莲坛这等蛊惑百姓的恶徒作祟,京城中更有网罗武林中人去为天授王效力的江湖败类。如此看来,天授王必定不满足于西南之地,举兵攻附近城府,剑指太京都是迟早的事。”

    墨鲤顿了顿,又道,“殿下时日不多,齐朝何尝不是危在旦夕?如果陆璋还在位,或许可以一挡,如今六皇子偏执地想要闹事,三皇子试图借助文臣的力量谋朝。我观陆璋心胸狭窄,事到如今,更不能指望他放下成见。你若是登基,至少三位皇子都会协心同力。”

    做皇帝跟不做皇帝的区别是很大的。

    不止是礼法称呼跟祭祀的问题。

    “……你去之后,皇位由你而止,齐朝不再有帝王,我想三位皇子也好,文远阁那些宰辅也罢,都不会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