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杯中有酒 仇人有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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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周,青州济南人,太平道黄巾大首领张角的弟子。

    光和七年(公元4年)初,张角起事在即,曾派唐周与渠帅马元义率精锐千余人前往雒阳,欲与中常侍封谞、徐奉联络,以为内应。

    不料唐周竟向大将军何进告密,致使黄巾众人被捕,马元义更被车裂于市。盖因此故,张角仓促之间,被迫提前举事,不到一年,即告败亡。

    对汉廷而言,唐周立下如此大功,并未得到任何封赏;对太平道来,此人出卖密,即使千刀万剐也难泄恨。

    但结果却颇为诡异,此时太平道尚有于吉、宫祟等首脑入世,却无任何针对唐周的报复行动。张角兄弟三人如果泉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此刻,增喜观内,董卓正横眉打量这名唤作唐周的男子。

    唐周看上去不到三十,五官普通,一身文士打扮,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在董卓虎狼一般的锐利眼神下,他竟泰然自若,并无半分局促不安的模样,这或许是他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

    “那泸水月氏的乃真尔朵,昔日当真死于丁原矛下?”董卓虎视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此事曾由张角亲口道出,绝无虚假!”唐周神色之间极为肯定,“当年墨家弟子吕梁,与邪尊胞妹慕容嫣有染,生下吕布。”

    董卓至此方知吕布父母来历,他祖上亦有几分羌胡血统,不由更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太平道初创之时,于吉、张角四处奔走,谋求外部助力,崛起漠北的檀石槐,正是首选。得知檀石槐与邪尊的关系后,于吉当即建议对方求娶慕容嫣,以谋得邪尊全力支持。”

    唐周继续道,“此后,遂有邪尊重伤吕梁,吕梁得乃真尔朵收留,生下‘夜叉瞳’珞伽之事。”

    此言一出,董卓更是惊讶,他没想到吕布与夜叉瞳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意图笼络吕布的心思,顿时愈加热烈。

    “吕梁未死,颇出乎于吉、张角意料。”唐周双目微眯,似有所思。

    “两人商议之后,派马元义带人北上,追杀吕梁父子,试图挑起墨家与鲜卑的矛盾。乃真尔朵母女适逢其会,自然不容放过。”

    “马元义多次行动,所带人马损失殆尽,他本已打算放弃。”唐周至此处,微露讥讽之色,“就在这时,时任边地军侯的丁原出现了。”

    听到丁原二字,董卓知道正题将至,更是凝神静听。

    “泸水月氏北上之后,常随鲜卑檀石槐寇边,对丁原而言,月氏人自是敌军无疑。”唐周继续道。

    “马元义伺将乃真尔朵等人的行踪透露给丁原,遂有丁原率精兵伏击、致乃真尔朵重伤而死之事。”

    唐周一言至此,昔日的真相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斩杀月氏女王这等大事,对丁原而言,可谓大功一件!”董卓目露疑色,问道,“朝堂内外,怎会毫无动静?”

    “只因丁原并不知晓对方真正的身份!”唐周喟然叹道。

    “当时随乃真尔朵在场的,尚有其女珞伽及麾下翖侯阿娜尔,乃真尔朵正是因为分心照顾幼女,才被丁原所伤,事后不治而亡!”

    言下之意,丁原并不知道乃真尔朵的真实身份,而且对方并未当场身亡。

    “那珞伽与阿娜尔,俱在城外陆氏别苑。”董白在一旁补充道,“只要将此讯息泄露给吕布,他自会找二人辨别丁原是否当年动之人!”

    陆氏别苑并非董白的首要目标,是以珞伽、陆翊两人前往朝歌之事,她目前并不知晓。

    “呃哈哈呵呵~!”董卓忽地发出一阵招牌式的大笑。

    “此事听来可行!不过某家尚有一事不明,我观太平道教义,亦有明鬼、尚贤、尚同之意,为何于吉、张角却屡有针对墨家之举?”

    墨家理念,除兼爱、互利、非攻等外,另有明鬼、尚贤、尚同,落在董卓的眼里,却是难以辨别其中真义。

    “墨家之尚同,指众人应遵循统一标准,太平道则意在均分贫富,二者实有本质区别。”董白抢先答道。

    “且太平道止于口号,不事劳作,天下财富若只均不增,何来动力与发展可言?岂配与墨家相提并论!”

    当年在诸子门学留驻数月,对董白影响实在不。

    “且这类口号,不过拿来愚弄无知乡民而已。太平道黄巾上上下下,何曾均过财富?地位差异更是悬殊!”

    董白意犹未尽,继续道,“治国用兵,不在知与不知,而在能与不能!”

    她最后一句,算是活学活用,把诸子门学的前辈教导了出来。

    唐周先是一怔,思忖片刻,不由自主点头道,“公子所言甚是!正因二者似是而非,对太平道传教多有阻碍,才惹得于吉、张角动了杀!”

    若无对比,太平道愚民行为不显,有了对比,则完全暴露无遗。如此自然惹来无妄之灾,这正是人心可怖之处。

    “呃~!”董卓眉头一皱,转而向唐周问道,“某家另有疑问,当年张角举事在即,你为何出卖于他?于吉等人,何以竟任你在京逍遥?”

    此事确实非常诡异,怪不得董卓难掩好奇之心。

    “只因有人既想张角制造纷乱,却又不愿让他取得天下。”唐周显然并不意外,而且早有现成答案,“幕后指使在下之人,正是于吉!”

    此言一出,董卓父女俱都神色一变,对那神秘莫测的“上师”于吉,更添几分疑虑,不知他来历如何,企图又如何。

    董卓略一思忖,知道眼下并非纠结之时,“丁原之事,某家先请旨调其入城,若胆敢抗命,则由我儿将乃真尔朵一事传入吕布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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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东门内,袁绍府。

    袁绍呵斥袁谭、袁熙一顿之后,令其闭门反思,这才回到大厅,与何颙、荀彧、荀攸三位心腹谋士继续议事。

    “大将军终是我等旧主,竖子竟敢对其亲眷无礼!”袁绍兀自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幸亏孟德及时阻止,否则岂不陷袁某于不仁不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颙怡然一笑,劝慰道,“二位公子年纪尚轻,难免有失态之时,主公不必过分介怀。”

    袁绍得到这个台阶,不再难堪,才起正事来,“丁建阳不识抬举,或许可以借董仲颖之,解决这个麻烦。”

    昔日何进麾下,多被袁绍以名利拉拢,唯有并州丁原,油盐不进。

    “董卓麾下兵精将勇,此番领飞熊铁骑直接入驻北宫,怕是来意不善。”荀攸与叔父荀彧对视一眼,开口道,“主公不可不防!”

    “公达何须忧虑!”袁绍神情自信,怡然道,“董卓为我袁氏旧吏,且在关东毫无根基,不过袁某掌中利刃,正当借其清除异己!”

    “如今传国玉玺下落不明,主公还须派人暗中搜寻。”不待荀攸再言,何颙提起另一个话题,“汉家失此宝物,岂非正是天意?”

    袁绍一听,眼神大亮,接过何颙话题,谈起后续布置。

    荀彧、荀攸叔侄对视一眼,目中均有忧色,颍川荀氏一族的未来,若仅寄希望于汝南袁氏,恐非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