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尤渊有些惊讶地居高临下看着上了李云宸身的江成月现下惶然无措的样子,微微张大了嘴巴,目光不由地在李云珩此刻那张无知无觉的脸上凝了凝倒看不出来这子对于擎昌君而言这么不一般么?好歹一介鬼王,竟如此失态
莫名他就想到了几十年前西乾灭国那一次,他虽未曾亲临,毕竟当时那事情闹得挺轰动,他事后自然也是听了所有的细节。
思及此,尤渊猛然心头一凝,暗自戒备。
众人都看着场中央的两个人,脸上却是没有半分愧疚哀痛,依旧是面无表情。
江成月似乎终于可以确认李云珩已经死了,动作僵硬地将他紧紧抱进了怀中,用力到全身都颤抖起来。
那些弓箭犹不肯放弃,或者李云逸不肯放弃,见李云宸出了结界保护圈,意识到是千载难逢的会一般,一声令下,弓箭拉满了弓,又朝着院中抱在一起的两人乱箭齐发。
擎昌君终于忍到了极限,一声嘶吼,燃魂术用到极限的灵压如在水面投下的石子,涟漪荡开,似有似无的一道光圈将周边众人都推了出去。
尤渊在他爆发的一瞬间便伸一挡,结了结界,饶是如此,他也是被推得倒退了一步,不由地凝了凝眉头,复又挑了挑眉梢。
有意思了。
他看了一眼被推下墙头的弓箭,强烈到凡人根本无力相抗的怨煞之气荡开后,众人脸色铁青,有被飞回的弓箭扎中的,口吐鲜血,更多的是被怨煞之气侵体而直接伤了魂魄的,躺倒在地,只余些微的挣扎和。这些刚刚还神气活现主宰别人生死的凡人,顷刻间便死伤大半。
尤渊冷冷一笑:无知的蝼蚁罢了尤渊当然不至于同情他们,心道他们倒全然不知晓这样激怒一个鬼王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原先江成月不肯出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今夜尚能全身而退,没想到到底还是都死在了此处。
“殿,殿下”那一厢李云逸早在江成月爆发的一瞬便被下众人紧紧护住,此刻正在那中年武将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李云逸狼狈地正了正衣冠,还待再命令众人尚且还能动的去查看院子中央的情形,尤渊讽刺地冷笑出了声道:“还不快走?被擎昌君这么一闹冥界不会无知无觉,待会儿阴门一开,你等凡人还留下来准备拿魂魄喂厉鬼么?”
李云逸一怔,急忙摆了摆吩咐下:“走走走”语毕领着人落荒而逃。
尤渊冷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院子中间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旋即消失了踪影。
恐怕这架势,不止是阴门要开还得有不得了的人物要被惊动,他当然要在事情失控之前先行离去。百鬼噬心咒这类恶毒咒术有违天理,若是他被帝君逮住,恐怕下场不会比场中的擎昌君好到哪里去。
江成月现下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其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抱紧了李云珩,轻轻在他额头一吻,低声道:“皇兄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放心。”
指尖一挥,李云珩身上扎着的利箭飞出,溅起一阵血雾,“哐当”落得到处都是。随即抱着他的江成月素色衣衫也被他的血浸透,血迹弥漫了一地。
江成月及时默念了一阵咒法,一揽着他的肩一指尖在他眉心一点,李云珩眉心微微闪出一阵微光,旋即消失不见。
将他魂魄困入灵台之后,江成月心翼翼将李云珩放平,执起还尚且算干净的袖口,极其轻柔地拭去他唇瓣尚未干枯的血迹,捧着他的脸又轻轻在他唇上一吻。
一道阵法以两人为中心,向四下弥漫,红光闪烁,阵法中的咒文自动书写,不多时便写成了一个直径约四五丈的圆阵。
江成月放下李云珩,在他身边盘膝而坐,静待着,不多时果然听见铁链声哗啦响起,似远似近似有似无
夜幕中自虚无走出一袭黑衣的两名鬼差,见到那欲锁之魂旁边的人,倒是皆为之一震,急急拜下,唤道:“擎昌君。”
江成月睁开眼睛,看向两人一句多余废话没有直接冷声道:“本君不会让开的,你们且唤帝君来。”
那两名鬼差相互对视了一眼,周边死伤众多凡人,此时来的自然不止他们两人,众鬼差见这边的红光结界便知有大人物在此,聚过来一看,皆是震惊不已,却也不敢擅自议论窃窃私语,只得相互以目光想询问,全都一脸茫然。
江成月身边那两名鬼差有些为难:“这”
又人劝慰道:“擎昌君何至如此若是帝君知晓您”
“擎昌君还是不要为难我等”
江成月冷哼一声,平静无波的口气接道:“本君的生死已经轮到你们操心了?”
众鬼差闻言皆是大惊,顷刻间鸦雀无声。
江成月身边那领头的鬼将无法,稍稍点了点自己颞骨,一阵些微灵光闪过,便通灵冥界汇报了情况。
果然不待多时,院中空地一阵黑烟翻滚,若黑鸦旋飞于空中,尚不待凝聚成型之时,众鬼差一怔,便急忙诚惶诚恐朝着那一阵黑烟跪下,山呼:“恭迎吾主。”
江成月郑重起了身,踱步到黑烟前五六步远处,掀开袍角单膝点地,亦随着众鬼差朝着来人拜下,却默不吭声,只是不言不语。
拜了一地的黑影中央,那阵黑烟终于凝成了一个高大人影,一身黑衣,衣料月色下泛着寒光,颇为华贵,眉目浓烈不怒自威,双背于身后傲然而立。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色长衫书生模样面容清俊的青年。
江成月未敢抬头,光那一阵威压便知其人已经立于自己面前,只得埋头低声唤道:“帝君”
话未落音,身形一轻,整个人旋即飞上了天,四肢皆被束缚,浑身传来一阵剧痛。他出于本能微微挣了一下,随即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
一个冷冽的厚重的声音道:“你倒是出息了!”
话未落音,“啪”凝空一记耳光只扇得江成月偏了脸,由口中蜿蜒一道血痕,滑过下巴,滴落在自己胸前衣衫上。
江成月不管不顾,神色平静,只当打的不是自己。
他这神情,反而叫秦广王更加生气,旋即眯了眯眼,连一众跪地不敢抬头的鬼差都察觉到了帝君散发的威压有变,各个更加低下头,恨不能埋进尘埃里。
众鬼差大气不敢出,秦广王身后玄清却在这时及时地轻声唤道:“帝君息怒”
秦广王微微怔了怔。玄清看了眼四下跪着的鬼差,秦广王冷声道:“尔等回退。”
“是。”
众鬼差应声,顷刻一个接一个化作青烟一阵,晕散在空气中,消失了踪影。
江成月心底猛然松了口气,涌起一阵既暖又涩的情绪,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来人,轻声道:“擎昌愧对帝君。”
“愧对?”秦广王冷哼了一声,怒道:“你还知晓这世上有这二字?当年你如何立下的誓约?”
江成月黯然重复了一边:“绝不再伤凡人性命。”
秦广王蹙了蹙眉,看了眼四周,怒道:“孤费了多少心血才从天界将你保下?!你便这般报答我?”
话语间,江成月已经被挥退飞将出去,又撞上了那摇摇欲坠的院墙角楼,二度吐血而下。
江成月咬了咬唇,无言以对,艰难从地上爬起,继续朝着秦广王单膝点地跪下,一边倔强而愤恨地抹去唇瓣血痕,低头不吭声。这等于是在打冥界之主的脸,因而现下他再怎么怒不可遏,江成月都能理解。
秦广王还不待再话,玄清又道:“帝君擎昌君现下凡人之躯恐受不住”
他话未完,而秦广王自然知晓了他的意思,愤恨拂袖,却到底未再动。
江成月感激地看了眼,玄清与之四目相对,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
两人未对话,他的意思,江成月却很明白,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多嘴多舌,再惹得帝君雷霆震怒。
其实吧,帝君算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