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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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赵族长刚刚起身,二根已经把灶房里两大缸的水挑满了,挑水时顺道去了赵二石家,约好了今天去他家帮忙盖房子。此时二根见族长起了,忙满脸是笑的把洗漱用的水盆端过去,伺候着洗漱时,把自己要去二石家干活的事讲了。族长听了沉吟了一会儿,道:“先不急,你去把二石叫来,咱们先到冬宝家去。”

    二根看着族长一脸的纠结烦闷,也不敢多问,一溜烟儿功夫就把赵二石找来了。

    族长带着二石和二根一路溜溜达达的到了冬宝家。进门时,青安娘几个也早起了,正在做早饭,看族长带着人过来没敢怠慢,忙端出糖水请族长坐下。

    赵二石大约能猜到族长的意思,只是和青安还未成亲,现在见面未免有点尴尬。

    赵二石和青安一个村住着,倒也认识,两家的荒田离得不远,种的又都是红薯,种地收地的时候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那时青安脸色不好,又总是低着头,赵二石顾忌着她是个婆娘也不大敢看。赵大石刚提两人亲事时,赵二石心里犯嘀咕,先是嫌弃青安名声不好,怕她刻薄自己的几个孩子,后来又担心她娘家人强势,怕以后过日子不消停,现在么,又有点嫌弃她长得妖媚,担心以后在村里招来闲汉被闲话惹是非,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带出了那么几分不满来。

    青安用眼角余光一瞟,就看到了赵二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满来,心里顿时生出几分郁气来,老娘要模样又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家世人品更是甩你二百里,你倒是给我脸子看,真真是上杆子不是买卖,要不是舍不得我的和你那一窝孩子,就凭你这又黑又壮的惹人嫌样,不知道个眉眼高低的憋屈货,还能轮到你伺候老娘?

    赵族长见赵二石和青安脸色都不大好,以为他们猜出了自己的用意,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冬宝家的,族里已经定下了二根继承四房的香火,今天我带他来看看家里还缺什么,让他心里有数,也好提前置办上,省着搬过来缺东少西的再耽误秋收不是,正好他今天去给二石家盖房子,就让二石一起来看看,也做个见证不是。”

    青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是怕自己出门子时把四房的东西带到赵二石家,提前来确定四房的物什的,她忙起身打开了所有的房门,让族长带着二石和二根一样一样的确认,反正自己把家里的粮食和衣物大半都放到空间里了,还有那包银子还在院子里的老枣树下埋着呢,其他的大物件也不敢动,族里盯着呢,以后孩子们嫁娶还要依靠族里,做事不能不顾及脸面的。

    自打二妮儿知道要跟着青安一起改嫁后,就彻底消停了,也不出门了找她二伯娘话了,就在家绣花带树根,此时她也不敢起心思。

    二根心里压抑不住的兴奋,四叔留下的那套木匠工具就能值两银子,还有几套齐整衣物,都是八成新的,当了也有几十个铜子儿,院子里的木匠棚放着些木料,也值几个钱,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齐全,房后的菜园子挺大,种的菜也多,等自己搬过来让老娘帮自己晒些菜干,腌些咸菜,再开两亩荒地种上红薯,地里上冻前勉强能收上几百斤,帮二石盖房子得的60个铜子能买上斗麦子了,就这些粮食和菜对付对付这一冬天正经能吃上饱饭了。等收了地就到县里找份活计,大雪封山前还能挣些钱粮,回头先把家里值钱的物什卖了,凑些银子先把亲事定下,弄好了明年秋收时就能把聘礼银子挣出来。自己早前就相中了四婶族兄家的三妹妹,青家三妹妹上头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前头哥哥姐姐的嫁娶掏空了家里的银子,弟弟妹妹还,倒是不急,只有她,不上不下的,家里要两银子的聘礼却只给出两亩荒地做嫁妆,肯去她家提亲的人就少了。三妹妹家里虽穷,却也不愿意让她去不着调的人家里受罪,亲事就拖下来了。自己早前掂量着自家的条件也惦记着娶来当媳妇,赶集时偷偷看过一次,之后心里就一直放不下。三妹妹长得好,就是身子骨看着有些弱,连50多斤重的黍米都背不动,自己跟了她一路,也没敢出去帮她背,就这么看着她背一段路歇一歇回了青家村。

    二根回家后,心里像猫爪一样,背地里求着老娘跟祖父母提了一提,祖母一听青家就破口大骂,骂道就是所有人家的姑娘死绝了,也不能娶青家的。祖父嫌弃她家要的聘金多,又嫌弃三妹妹身子骨不结实,地里活拿不起,也是不应。后来两人一起把母亲骂了一顿了事。他们做老人的也不看看,村里谁家子不是十八娶亲,他今年都十九了,还没定亲。长根二十一,自己十九,三根十八,都没定亲,自家祖父母也不张罗,是打定主意等他们哥三个到二十三岁了就可以不出聘金由着官配。他们也不看看,下河村里的刘瘸子官配了个快四十的寡妇,两年了都不生育,刘瘸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天天在家不是喝酒打媳妇就是蹲着村头哭,村里人谁看着不心酸,他那不着调的爹娘肠子都悔青了,可有什么办法,谁也不能替他过日子不是。

    二根喜滋滋的随着族长和赵二石回去了,到了族长家门口,二石冲族长拱拱,转身回去了。族长看着二根乐的找不到北的模样重重咳了一声,扔下了一句:“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就背着进了家门。

    二根只觉得浑身是劲,连早饭也不吃了,追着二石去了。

    到了二石家,干活的几个人都已经到了,当二根看到长根那阴戾的眼睛和三根怨毒的黑脸时,二根满心的喜悦一下子就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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