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安铭支支吾吾，半晌没办法切入正题，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就是你最近怎么样啊？很久没见你。”

    “挺好的。”颜亦真边着边点了点头，似乎极力想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安铭抿着嘴唇，侧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挤出干巴巴的寒暄来：“呃，还住在校外呢？”

    “嗯。”

    余坤见这两人聊得实在是尬，搭话道：“对啊，他跟他同事合租了。”

    “合租？”安铭对此产生了兴趣，忙问道，“男的女的？”

    “废话，肯定是男的啊。”余坤下意识道。可他刚完，又意识到这话好像得不太对——按照以往的思维，安铭肯定是想问那人跟颜亦真什么关系，如果是女生，就约等于颜亦真的女朋友；但现在，无论是他还是安铭，都知道颜亦真的取向是男，现在跟男生合租，不就约等于……

    他只好赶紧圆场，把话题引到安铭身上：“今天其实是安铭想约你吃饭啊。”他着，用手肘推了推安铭，“对吧？”

    “对，对。”安铭只好道。

    颜亦真并不在意他们在什么哑谜，他只是垂着头坐在那里。

    气氛又变得微妙，安铭还是无法切入正题，直到服务员端上菜，安铭才赶紧拆了筷子道：“来来来，吃饭。”

    颜亦真反应略慢，迟疑两秒后才开始动筷子。

    他们这一桌就剩筷子碰触瓷碗时的响声，三个人都默不作声，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这桌上起了什么矛盾，连吃饭都那么气氛紧张。

    这其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安铭了。

    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下达任务的还是苏宇洪。刚才对方还发消息催进度，可他都还没起头。在跟余坤好这事儿以后，他仔细思考了许多开场白——以前苏宇荒颜亦真是个闷葫芦，他还不信。这短短十几分钟的近距离接触后，他相信了，颜亦真是真的够闷。

    眼瞧着盘子里的菜越来越少，安铭整颗心都放在如何执行任务上，不管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颜亦真！”安铭突然把筷子一放，破罐子破摔地喊了句。

    颜亦真正被准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被他的突然吓了一条，呆呆地抬起头跟安铭对视道：“嗯？”

    “你到底喜不喜欢苏宇荒啊？”

    话题来得太快，无论是他还是余坤，都没想到安铭会问出这话。颜亦真当然不会回答，他收回筷子，赶忙端着碗扒了一口饭，想避开这个尖锐的问题。

    明显的逃避行为也在安铭的意料之中，但话既然已经挑开了头，他也没什么好别扭的，索性直道：“苏宇荒要出国了你知道吧？”

    “卧槽，苏帅要出国了？这学期不都开始了吗？”余坤在旁边搭茬道。

    “还不是因为颜亦真，”安铭道，“他家里发现他们两的事情了，然后就让他出国。”

    闻言，余坤老气横秋地感叹道：“啧啧……这条路不好走啊。”

    安铭摇摇头：“不是这么回事，哎，他家里情况倒是还行，就是颜亦真你……”他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颜亦真一眼，“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颜亦真还是不答，菜也不夹，不断地扒拉着碗里的白饭。

    见他一副龟缩到底的架势，安铭索性掏出手机来，调出相册，然后递到颜亦真眼前。

    颜亦真只草草地瞟了一眼，却挪不开目光。

    那是张苏宇荒的照片，看起来还是视频截图。他那张帅气的脸跟自己记忆中相差无几，即便不用看他也能回忆起苏宇荒眉眼的每一个细节。可这张照片却有了些出入，画质不怎么好，可仍然能看出来明显的淤青。

    见到颜亦真终于有了点反应，安铭叹了口气道：“他跟家里坦白了，然后就这样了。”

    “他……这是他家里人的么？”颜亦真声问道。

    安铭收回手机，直勾勾地看着他道：“废话，不然难道是我的？”

    看样子颜亦真也不是全然无感，至少在看见苏宇荒被的样子后，他有反应。安铭便趁热铁，接着道：“如果你喜欢他，你就应该告诉他啊。”

    他这话得稍微大声了点，刚完他便四处看了看，见旁边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继续道：“不是我，苏宇荒可是真的喜欢你，他家教特——别严，他跟家里坦白，就等于这辈子除了你，不可能再跟别人好了……除非你不要他。”

    “也没那么重要吧。”颜亦真道，“如果真的那么重要，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不告而别了。”

    “这是个误会，是他哥干的。”安铭道，“都是他哥干的，他哥比较……怎么？你看苏宇荒就知道了吧？想一出是一出。今天也是他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苏宇荒有给你留字条，只是被他哥拿走了，后来电话拉黑什么的都是他哥干的。”

    “什么？”

    “不对啊……”安铭着着，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苏宇荒边喝酒边叨叨的话，“苏宇荒不是都跟你了么？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颜亦真摇了摇头，但已经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要苏宇荒有机会跟他这些的话，也就只有那个电话了。这就像是命中注定不要在一起似的，偏偏手机出问题，后面苏宇荒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他几乎以为苏宇荒只是来告别而已。

    “卧槽？他昨晚喝多了跟我，他跟你解释了，你把电话给挂了。”安铭越，神情越严肃，“真的，你要是不喜欢他，那就算了，要是喜欢他，你就告诉他啊。”

    颜亦真没话，安铭还想继续，一直没插嘴的余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让颜亦真冷静一下。

    自己这个室友，还真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如果作为朋友，他是很好，事事为别人着想，很有礼貌等等等等，优点数不胜数。但在感情方面上，这样的好，反而会让人很不舒服。

    余坤本着好朋友应该提点提点的原则，语重心长道：“其实苏帅就是没安全感……”

    颜亦真这才开口道：“这些都晚了，反正他也要走了。”

    “你也太不负责了吧？！”这话的安铭火上心头。

    他跟苏宇荒从一起长大，要不是合得来也不可能现在还联络这么密切。听见颜亦真这般言论，他是真心为苏宇荒觉得不值。

    他瞪着颜亦真道：“你要是不喜欢他你一开始别撩拨啊？现在把人撩成这样，还被家里狠狠揍了一顿，你就这么不咸不淡一句？”

    “别吵架别吵架，颜亦真不是那个意思。”余坤出来圆场道。

    颜亦真没话，似乎是接受了安铭的批评。

    但对他来，苏宇荒是一定会离开的，他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什么让对方留下。

    安铭看见他木头似的反应就觉得来气，再不想更多，索性拿出手机，霹雳啪啦给发了条消息给旁边的余坤道：“这是航班和时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完，高喊了一声“服务员结账”，然后掏了两百块出来，拍在桌子上，起身就走了。

    余坤看着手机里的信息道：“……你要不要？”

    见安铭离开，颜亦真才略微放松了些。他跟余坤熟，自然少了些防备。他捂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们也两年朋友了，我知道你不会故意伤害别人。”余坤道，“但要是喜欢，至少让他知道你喜欢他吧，不然苏帅是真的有些可怜。颜亦真，你那种好，是对谁都好，但苏帅是想要你只对他好。”

    沉默了良久，颜亦真才道：“我知道了。”

    “那你要不要这个……航班信息？”

    ***

    好的隔天就能修好，等到颜亦真去拿手机的时候，店员又告知他可能还要等两天。

    “不是好隔天吗？这都第三天了！”颜亦真满脸烦躁道。

    店员皮笑肉不笑地甩出一大堆应付的话，仿佛对这样带着火气的顾客已经见怪不怪。

    即便气恼也不可能立刻拿到手机，颜亦真没再多，转头走了。

    他很少对营业员生气，应该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今天却没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虽然没有脏字，可语气很差劲儿。

    从手机维修店出来，颜亦真拿出插在口袋里的手，看了看这两天翻出来带着的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零四分。

    他犹豫了片刻，走到公交站。去客运站的公交车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可颜亦真无所谓，跟着人几个人一起挤上去，抓着拉环站在车上。

    他另一只手仍然插在口袋里，握着一张字条。字条因为被反复地看，纸张已经软了许多，上面是余坤的字迹——

    XX航空 CM5291，9/14 00:25am

    其实不用带这张纸条也没关系，这上面的讯息，颜亦真已经记得滚瓜烂熟。可他就是捏着不放，很怕自己弄丢纸条，也很怕到了关键时刻会忘记这些已经记熟的字。

    车到客运站后，颜亦真快步走到售票处排队。

    没了手机，也没法听歌消磨消磨等待的时间，颜亦真又把那张字条拿出来，仔细看了半晌。

    “一张去机场的票，谢谢。”颜亦真将身份证和钱一并递进去，售票人员动作飞快地出了票，递还出来给他。

    这是今天最后一班机场大巴的票，下午六点发车，八点到。

    现在距离六点还有些时候，颜亦真一个人坐在候车室，看着旁边各式各样的人，心里忐忑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