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选会结束之后, 周之学立刻赶往下一场会议。

    多少个周末, 他都是在这样的奔波中度过。

    早上从睡梦中睁眼，就迎来一整天不间断的工作, 有时到深夜, 院楼第十层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这天，他照例十一点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主楼的门已经被楼管锁住了，他必须从辅楼绕道通行。

    正巧赶上白天开会时刚见到的机电院的张院长。

    竟然还没走。

    周之学了声招呼, 心道这一路上少不了又要遭受一轮轰炸。

    白天两个院就校企合作的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王院长最近和外面一家叫明光集团的上市公司谈合作, 这家公司主集成电路的制造，在国内芯片领域无可匹敌。

    当时他就想能不能建立起校企合作，将有意向工作的学生来个对口输出，实在不行, 平时也可以去实习实习。

    企业那边正处于发展的风口浪尖上, 急需大量的科研人才，他们也不怕花时间培养没有经验的大学生, 当即和王院长一拍即合。

    但当他们派人来考核时, 发现机电院的学生计算机太差, 远没有达到他们期望的水准, 只有一个学生表现突出。

    这个学生还是计科院的, 过来找人碰巧赶上了。

    企业风向斗转，旨在和计科院来场校企合作。

    谁料院与院之间差别太大，计科院根本不在乎这种合作，他们资源多得是, 学生都不够用。

    最后企业迫于无奈，跟王院长商量，如果计科院愿意的话，他们可以一并培养机电院的学生。

    故而王院长比谁都积极。

    然后在周之学这边，自从上次校办企业失利之后，他对这种合作就比较淡然了。

    他还是希望学生多专注于专业知识。

    一旦加入，少不了平时请假去给一帮精明又抠搜的商人们工。

    工资还不高。

    他一直持否定的态度，谁也没办法。

    王院长苦哈哈的劝了半天，想他一个院的老大，地位真的太低了。

    一路上，王院长不断地重复这样做的好处，一度让周之学怀疑是不是明光集团行.贿了。

    步行到停车场，王院长也没有要放弃劝的意思，非要蹭个车。

    周之学当然没有拒绝，他们正好住在一个区。

    早年前学校有分房子，离学校很近，大部分年轻老师都住在那里，后来周之学把那房子卖了，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古典欧式建筑，庄严大气。

    王院长年近六十，拼了大半辈子。

    两人算是半个邻居。

    “周啊。”王院长见怎么他都松口，虽然不直接拒绝，但总是这样，未免显得他机电院过于卑微了。

    他坐在车里左右不定，叹气道：“我寻思你岁数也不了，是不是该成家了？”

    “……”周之学笑了出来，心想王院长路数还不少，这是要感情牌么。

    他回应道：“还算再拼个几年。”

    “还拼啊！”王院长直摇头：“事业做到你这份上，差不多了，找个女人安定下来，以你这条件，好姑娘一抓一大把，不用愁，不像我儿子，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嗳，我想起来，我妹妹家闺女刚毕业没几年，硕士毕业，学历跟你是没得比，但放人群里也是很不差的，长得也不赖，改天给你们筹个饭局，认识认识？”

    周之学连忙住他，：“相亲？你饶了我吧。”

    “你瞧你，身边一个女人没有，也不愿意交朋友，啧。”王院长失望至极，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问，“咱不别的，你这么拒绝，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

    周之学没想到人到了快退休的年纪，果然难逃变唠叨的宿命。

    能有什么隐情。

    见他不回答，王院长想他莫不是被女人伤了心，于是自顾自猜道：“不要告诉我你以前被女人甩过啊？”

    大抵是深夜更容易让人翻涌出各种情绪。

    周之学顿了几秒，坦然道：“差不多吧，也可以这么理解。”

    王院长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是否被女人甩过这一问题。”

    宛如晴天霹雳。

    安静了好一会儿。

    一股来自长辈的慈爱蔓延开来，“哪个不开眼的？嗐，都过去了过去了。”他感慨道：“实话跟你，我以前啊，也被不少女的甩过，那时候年轻气盛，啥都不懂，啥也没有，分手了那叫一个凄惨，后来呢，过几年再遇上，差点认不出来。”

    “就是当时被甩的感觉啊，死活忘不掉。”

    “都爱到那份上了，分手就分手，气，现在想想，还是气啊。”

    周之学静静地听他抱怨，好一会儿才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回道：“是挺不甘心的。”

    何止。

    极其不甘心。

    只是偶尔想想，都是难以抑制的怒意。

    “算了算了。”王院长继续扯回之前的话题，“你信我，照你这么，更要找个人陪在身边，多认识认识新的，才能放下过去不是？”

    “……”

    周之学好脾气地解释道：“还不是时候，过两年再。”

    王院长脸色又变了。

    让人想不明白，他怎么柴油不进呢。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到这程度了。

    还是拒绝。

    之前的慈祥也被收了起来，王院长越想越气闷，索性不兜圈子了，直白道：“周，你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此话一出，就有点强硬的意思了。

    周之学缓了缓神色，以为王院长不满他拒绝相亲，正经道：“着实是抽不开时间，另外我这一天到晚在学校待着，不太懂……”

    “那换一个。”王院长慷慨地给他提供解决方案，“明天我通知明光集团那边，让他们来个人跟你谈谈，可别难为我这个中介了，两头不讨好，也不麻烦你跑一趟，地点就定在你办公室，抽个时间谈谈，你看怎么样？”

    他摆出老前辈的架势，语气似乎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这两个局，你总得给我参加一个吧。”

    套路太多。

    再回绝就过于不懂事了。

    周之学无法，比起相亲宴，他宁愿花半个时发企业那边的人。

    “既然您都这么了，那明天下午五点在办公室……”

    “好好好。”王院长听他办公室，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给明光集团了个电话，机会已经争取到了，明天喊个能得上话的来一趟，成不成事他不管。

    那边好像问了一句：“喜欢啥样的。”

    王院长冷哼一声，“摸不准。”

    ——

    半夜十二点。

    坐落在城市中央的某栋写字楼内，林伶结束了回国后第一天的工作。

    她合上眼，用心感受着祖国的气息，然后这一闭，就不想睁开了。

    困死了。

    本来以为在国外工作了几年，回来后多少上手会快一点，林伶想着刚回国，先锻炼一下也好，谁知道现在工作压力这么大，压根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尤其是明光这样的大公司，加班加点太常见了。

    各种文件过一遍，24时完全不够用。

    林伶捏了捏发酸的肩膀，抓了车钥匙准备回家。

    办公室的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助理何也没下班，额头上挤满了熬夜的痘痘，抱着一沓资料，迷糊糊地进来后，才想起忘记敲门了。

    急急地退了出去。

    “没事。”望着她窘迫的样子，林伶勾勾手，：“有什么事？进来吧。”

    何这才低着头走到桌子前，把刚才上头交代的事传达给她。

    “林总，咱们最近算和清津大学合作的事您看了吗？”

    林伶点头，“看了，怎么了？”她直言：“不是谈崩了吗？”

    何推了推眼镜，：“又有机会了，是要我们公司明天再去一趟谈谈看，刚才董事长那边电话来，意思是要您去试试。”

    “……”

    林伶按了按太阳穴，这种讨好人的事，果然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她头上。

    而且他们作为想要合作的那一方，姿态必须要谦卑一点。

    “听不太好谈，您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和上面……”

    “行了。”林伶应下，这才第一次就不干，那她以后都不要干了。

    “什么时候，在哪。”她问。

    何立马翻开记录，：“明天下午五点，清津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院楼1001.”

    “好。”林伶记下来，时间还早。

    何见她答应得干脆，可能还没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提醒道：“之前去了几批人都没谈下来，主要是他们院副院长不同意，还有就是，这次就给了半个时，您要不多做点准备，这里是他们的资料。”

    着就要把怀里的东西递到她桌上。

    林伶远远地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清楚，她起身走到窗边，松了松快要僵化的四肢，望着窗外绵延无尽的灯光，由衷地祈祷：“但愿不要遇到猥琐的老头。”

    何噗嗤一声笑出来，非常识时务地当个笑话听过去。

    “都是知识份子，可能固执了点，但一定是讲道理的。”何劝慰道。

    林伶背对着她，一头长卷发随意地铺陈在红裙上，窗户半开，让晚风和月光进来。

    裙摆摇曳，发梢飘扬。

    无法从外表上挑剔出任何毛病。

    是人人都想认识的样子，也是人人都读不懂的样子。

    林伶回头，奇迹般的隐藏了一整天的困倦，她无所谓地笑笑，问：“那个什么……副院长，姓什么？”

    何微愣，意识到她这是不算看资料详细了解了，一方面佩服她的勇气，一方面又为她担心。

    光知道人家姓什么，能谈成么？

    不过担心归担心，她是无权管林伶的做法的，就算林伶什么都不问，连人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直接去了，她也管不着。

    何回：“姓周。”

    林伶拢了拢头发。

    “好的。”

    作者有话要：　　啊啊啊明明写了一下午，怎么才这么点字！！！

    相信我，后面一点虐都没有（这个fg是真的！）

    五十章卡！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