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的惯例, 在春节前夕姚氏高层都会带人到底下分公司去做年终考察以及走访慰问。今年姚阳作为集团新上任的副总, 自然也随行在列。

    这可比待在公司上班看文件要强得多了。大少爷原本就是个爱蹦跶的人，加上节前哪儿都喜庆, 去分公司溜一圈权当凑热闹。

    唯一苦恼的, 便是他跟自家姐姐待在一块儿时, 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上周花店里看见的节目视频。

    林玥跟那个英国女人, 在荷兰居然都同进同出朝夕相对了哦？

    虽节目里呈现出来的亲密多半是制作方有意营造的，但现在林玥跟他姐分隔两地，身旁有野花野草的话, 确实很容易产生危机啊！

    而且他瞧着另外一个叫什么娜的，看他家玥姐的眼神好像也不太对……想到这儿, 姚阳心里就跟压着块石头似的，怎么都不畅快。

    他该不该委婉地提醒一下自己姐姐，要留意女朋友身边的狂蜂浪蝶？可了吧，怕造成没必要的误会让两人感情生隙。不吧, 万一她们没个防备，真让妖精钻了空子怎么办？

    姚阳都快要愁成苦瓜脸了。

    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入姚清疏眼里。

    近来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的人不得不分出一些注意到自己弟弟身上。然而问起来，他总是支支吾吾地不肯讲清楚。

    她不明白他在扭捏些什么。倒是听阿通起这人前段时间常往安子君的花店里跑, 似乎跟那个叫孙灵的女孩相处得蛮好的。

    孙灵么……姚清疏稍做回想。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之前, 盛夏蝉鸣的林荫道底下, 她挨在林玥身旁看手机的样子。

    很爱笑，还会撒娇，充满青春活力。

    而自家弟弟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极少会这般主动地去接近哪个女孩, 专程到花店买盆栽就更反常了。

    所以，是恋爱了？苦恼着不懂得该如何追求，却又害羞不敢跟家里人么？

    姚清疏不是很能理解这样的少男情怀，但心里终归软了几分，头一回有了作为长姐，要关心弟弟情感生活的自觉。便先放姚阳回去，算等自己这趟出国谈完项目再找时间跟他好好聊一聊。

    只是隔周再回来时，却先被蒋歆逮住了。

    蒋大姐老早就对她有怨言，这回联系到人，二话不就火速通知奶妈，携了女朋友欢欢喜喜地冲过来把她堵在家里。

    被迫放下包坐回客厅里的姚总：“……”她今天还要去找弟弟谈心的。

    “怎么，你还想去上班啊？”蒋歆看出她心思，忍不住数落：“咱们都多久没能聚一聚了，你就休息一个下午行不，公司里还有阳阳嘛。”

    她着翻出一堆买来的零食，还找了部新上映的俗辣家庭伦理剧，嚷嚷着要她一起看。

    姚清疏不是很想看。安子君跟奶妈在厨房里做饭，她要去帮忙，被两人拒绝得干脆。

    “出去出去，这儿不缺人手啦。”奶妈有些嫌弃：“刚下飞机就安心坐着等吃吧，玥把你宠得择菜都不会，进来添乱呐？”

    “……”姚清疏只好坐回去，在心里赌气将某个花匠埋怨一遍。

    好在半开放式的厨房离客厅不远，做饭的人也能隔着跟她们聊几句，甚至还能插一嘴电视里的剧情。

    案板锅铲的声响交汇电视里的深情对白，耳边是你来我往的闲聊讨论。姚清疏只是听着，靠坐进沙发，无声勾了勾唇。

    在这突如其来的温馨吵嚷里，她连日紧绷在工作上的那根弦也慢慢地松动下来。倒是福丸对于这一下变热闹的家有些害怕，炸起一身白毛颤颤地挨到她身边。

    “喵呜……”

    “呵。”见着它这怂样，姚清疏好笑地伸手点了点它的脑门，然后揽过来，慢慢给它顺毛。

    蒋歆忍不住侧目。姚清疏居然会宠猫了？

    这人性子冷，一直不喜欢养宠物的。从前自己养了一只超可爱的大金毛，高高兴兴地牵过来给她看，结果她怎么都不肯摸一下，冷酷得要命。

    如今终于转性子了呢。蒋歆开心捞起姚清疏手下呼噜的大白猫，搁到自己腿上，：“清疏，周末跟我们去石阜山兜风好不好？那里蹦极高尔夫都行的。”

    姚清疏：“不去。”

    “……”蒋歆：“那去会所吧，蒸个桑拿做个按摩。”

    姚清疏：“有工作安排，没空。”

    根本还是这死德行好么！蒋歆刚生出的欣慰感动全给掐灭了，气道：“姚清疏！你是要过老年人的生活吗！”

    咚咚咚切着南瓜的奶妈不乐意了，插嘴：“我偶尔都跟梅她们去唱唱歌跳跳舞呢。”

    “听听，奶妈多会过日子。”蒋歆这下更是恨铁不成钢。

    奶妈是长辈，姚清疏不好回嘴，转头往蒋歆手里凉凉瞥一眼，示意她把猫还回去。

    “……哼，亏我这么关心你！”蒋歆愤愤把炸成一团雪球的猫塞还给她：“对我还不如对福丸亲，你个冷淡！”

    到冷淡，大姐紧接着也不知联想到哪方面去了，表情变了变，问：“诶，你跟林玥都多久没见面了？快三个月了吧？忍得住么。”

    姚清疏抚在福丸身上的手微顿。

    她没有细数过，林玥已经离开多少天，又要过多久才能回来。

    一旦数了，只怕会漫长得叫人受不了。

    “有什么忍不住的，平时有空都会视频聊天。”她淡声回了一句。

    其实想另一种意义上的忍耐的蒋歆：“咳……你可以去荷兰看看她嘛。”

    “我走不开。她学业也忙，我不想她分心。”姚清疏眼底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黯淡。

    她昨天……其实有跟林玥提起过花展期间去荷兰看她的，只是林玥会很忙，让她还是不要过去了，还年节时候她在国内肯定也走不开，不如多抽空陪陪爷爷……

    蒋歆见她情绪不高，没再往下了，转身去摆弄茶几旁的花瓶。里头插的花是林玥加急空运回来的，她好歹跟着安子君在林场待了那么久，当然认得出是白色风信子。

    白色风信子，花语是什么来着？

    “长得真好啊。”记不起来的人干巴巴地夸了一句。

    姚清疏不在意地笑了：“林玥是她试验田里开出的第一束花，所以想给我看看。”

    “可恶，这么浪漫！”蒋歆猝不及防被喂一嘴粮，转头就跟自家女朋友抱怨从没收到过这样充满爱意的礼物。

    安子君解下围裙，摇头一笑，“我回去送你一盆挂果的桔子树，酸掉牙的那种。”

    “好过分，你不爱我了！”

    “害不害臊。”

    安子君羞恼睨她，奶妈在一边看热闹地笑。姚清疏搁在沙发边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来看，是林玥发的信息，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阳台。

    这会儿荷兰还是早，如果天气预报准确，该是阳光晴朗，微风宜人的。

    姚清疏指尖摩挲着手机屏的金属边沿，想象林玥披一身冬日的暖阳，站在厚积的雪地里给她发信息的样子。

    那人喜欢在冬天极冷的时候呵气玩，偶尔害羞笑了，一团团白雾绕着弯弯的眉眼，看起来又憨傻又娇俏。

    这头蒋歆闹完安子君，见好友拿手机发呆，探头去瞄一眼，咧嘴：“喜欢什么样的阳台？哈，还用问，当然是能够看见美女的阳台，或者是挂满花匠胖次的阳……”

    坐得端直的姚总环起臂，冷冷斜来一眼。

    蒋歆乖乖闭上嘴。

    姚清疏动动手指，回林玥：是跟展览有关吗？

    林玥：嗯……想听听你的看法。

    阳台么……姚清疏思忖了会儿，脑海里忽而牵扯出许多跟林玥认识之初的回忆。

    那时她还只是知道林玥的名字而已。周末里住在姚家，听爷爷提起新聘请花匠，但没有过多留意。

    午后喝完一杯咖啡，她往阳台外随意望了眼，恰好那花匠抱着几枝杏花石板路上经过，就这么跃入她的视野。

    裙角翻飞，步履轻盈，嘴里好似还哼着歌。

    她当时就觉得，阳光真是明媚过头了。女孩走过的地方，仿佛都变得晶莹耀目，花也争先恐后地开了满枝。

    第二天她在上班前，驻足园前，望了许久。

    之后又是几度花开花落，她终于来到她身边。她开始把各式各样的花草摆上她生活中的每一处阳台。别墅里，姚家卧室里，甚至是她的办公室，都添上不同的颜色与气味。

    也似乎是从那时起，阳台这个地方，才有了不同以往的让她流连的意义。

    姚清疏心头蓦地生了一丝热切，破天荒地给林玥发去一条语音，缓缓：“如果我清起来拉开窗帘，或是周末里在落地窗前看完一份报纸，抬眼便能隔着花枝见到你的身影——”

    “于我而言，这便是阳台最好的样子。”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蒋歆瞪大眼睛。这，这人，当着她的面跟女朋友念诗调情呢？

    不过刚才那低眉一笑的模样……天呐，蒋歆摸摸自己心口，万年冰山融化起来，心脏真受不了哦。

    可难得这头都这么主动了，林玥那边竟不懂得把握住机会调戏撩拨！许久都没有回信！

    还想继续看她们腻歪的蒋歆直勾勾盯着等，到最后按耐不住，干脆抢走手机麻利出一行字：“想你了，过年回不回来？”

    “你！”

    蒋歆动作太快，姚清疏来不及阻止，已经摁了发送。

    她一直隐忍着没的没问的，就这样没有遮拦地抛到了明面上。

    林玥看了会怎么想？会不会笑她女人？肯定……还有点得意了。

    姚清疏闭目抚额，隐在长发底下的耳根却一点点红了起来。不可否认，她心里是有那么些期待的。特别是刚才又回忆起曾经的某些片段，想见面的心情就更加强烈了些。

    只是林玥……她会回来么。

    姚清疏睁开眼，没好气地抽回自己手机。她不喜欢这样被动的，不确定的感觉。

    一旁的蒋歆正忙着应奶妈她们的问话，余光瞥见姚清疏拧眉，赶紧又讨好地挨过来磨她，在她耳边继续念叨着周末的计划，还追加了一个去烧烤的提议。

    林玥的回复便是在这时姗姗来迟的，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提示音——春节期间正是主题展评选的日子。可能……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蒋歆话到一半停住，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好友。但是面前人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只是慢慢垂下眼，摁灭了手机。

    姚氏集团，到了下班的时间，各个室里的人都相继地减少了。

    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姚阳还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面色凝重。

    他今天一时好奇混入了林玥粉丝私建的一个群里，结果，竟看到了好几篇林玥跟尤菲的同人文！甚至还有羞羞的内容！

    什么迷宫的定情吻啦，花田里犯的错啦，篱笆墙下的翻滚缠.绵啦！简直流氓！

    他气不过看了一个下午，现在脑海里满满都是尤菲跟林玥深情相拥的红粉画面。

    太嚣张了！

    姚阳两手交握着抵在唇下，许久冷静下来，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他决定要亲自写一篇花匠跟女老板的恋爱！

    没错，就是这样！大少爷当机立断从抽屉里找出纸笔，开始洋洋洒洒地列大纲。

    淑路过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上班总是偷懒游戏的姚总，今天下班了居然还在埋头伏案奋笔疾书？

    这么认真严肃地工作吗？

    嗯，她欣慰一笑，姚总终于成长起来了，越发有担当了呢。

    于是默默转身，拎着刚买的奶茶去找她家杨经理分享这件喜闻乐见的事情，顺带甜蜜地讨论一下待会儿该去哪里吃饭，明天该去看哪部电影，后天……后天该穿哪一套睡衣哼哼～

    ————

    剧场：

    王姐：听姚总工作到下班都不回家诶。

    张主管：听姚总为批报表连饭都不吃呢！

    刘经理：听姚总做项目企划都通宵好几晚啦？！

    于是，公司上下看姚阳的眼里都饱含泪水。

    姚阳……姚阳尴尬一笑，默默收起那本还没写完的——《激·霸爱总裁之甜心花匠你别跑》……

    作者有话要：

    林玥：(/≧▽≦)/~大经理居然跟我情话啦！！（开心扑过去）

    姚总啪地拍开她的手，背过身：哼！

    林玥一愣，惊恐看姚阳：Σ(っ °Д °;)っ你姐怎么啦？

    姚少爷啪地合上本子，背过身：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