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完结正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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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游在坑完游客之后, 便被游客架着, 运到了某个隐蔽的医院里。

    当天晚上,谢溯给他带来的晚饭里放置了安眠的药物, 青年吃过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被连夜带往机场, 登上一架私人飞机, 带往某处不知名的地方。

    等到殷染钰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某处风景很好的囚.禁场所。

    是的。

    囚禁。

    房间有一整面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窗,外面有开得极其烂漫的蔷薇花藤,还有几只兔子傻不愣登地蹲在草地上啃草皮, 殷染钰走过去的时候,有一只奶黄色的兔子呆滞地抬起脑阔来看他, 三瓣嘴里还嚼着草叶。

    电视、电脑, 一应俱全。但是因为特殊设计, 外在几乎没有露出的线路, 也没有一个可以看见的插座。

    房间内的家具都是固定的, 其中没有一个外露的尖锐的角, 甚至连墙壁上似乎都涂了厚重的胶质, 戳上去的手感偏向于柔软。

    枕头上面更没有枕巾, 被子上也没有被套, 甚至没有床单,没有任何可以扯破、可以改造为绳子的东西。甚至连喝水的杯子都是特制品,无法摔破。

    甚至连房间内部的洗手间的厕所都是蹲厕,不存在把脸埋进去淹死的可能性, 也不存在浴缸,只有淋浴,洗手台的池子都只有五厘米深,存在的意义更像是某种装饰品。

    殷染钰最后看了看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没有擦脸和擦拭身体的长毛巾,只有一叠一次性湿巾和可溶性卫生纸。

    “………………”

    殷染钰略微有些赞叹,他对着系统称赞道:“厉害啊。”

    几乎把所有通过外物来自.杀的可能性都堵死了。

    殷染钰蹲在玻璃窗前看了会儿兔子,没一会儿,就有人拧开门,带着一股香气走了进来。

    “去洗漱,洗漱之后过来吃饭。”

    是严昶景。

    他似乎也没有什么隐藏的意思了,声音自然得好像现在还是几个月前的那会儿。殷染钰回过头来看了看他,问他:“这是哪里?”

    “一个国家。”

    严昶景垂着眼睛,没有什么想要交流的意思。他一样一样的把饭菜摆放好,然后:“过来吃饭。”

    殷染钰便起身过去,严昶景帮他把筷子摆好,又盛出一碗汤,殷染钰一闻味儿,就觉得熟悉,但也没有开口话的意思。

    他神色平静地吃完饭,哪怕严昶景全程盯着他,他也没有半点儿不自在的意思。

    “你们算把我关起来吗?”

    殷染钰这么问,他话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碗汤,但正在慢慢的吹凉。

    这幅画面看上去实在是温馨又和谐,如果不是青年的话,严昶景几乎要被这幅虚伪的假象迷惑了。

    但虚幻的窗户纸被毫不犹豫地捅破,他便只能攥了攥手掌,:“等到你好起来,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青年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好起来?”

    “好起来。”

    严昶景。

    午餐时间刚刚结束,一位锃光瓦亮的秃头男人便带着满脸笑容被领了进来,殷染钰早已经从系统那里看完了几位攻略对象所有的安排,于是对于这位男士的资料也便铭记于心。

    这是一位很擅长心理暗示和催眠疗法的心理医生。

    ………应该算是心理医生。

    虽然他接下来准备干的事情,完全不像是一位合格的医生应该有的样子。

    “你好?”

    这位医生人未到,声先至。他热情又开朗,还没看见人,就想给自己的病患来个亲.热的拥抱,但在殷染钰转过脸庞之后,顿时愣神几秒,唰的一下把手臂收了回来,抱了满怀空气。

    “?”

    青年略有点儿迷惑地看过来,叫医生简直像是个毛头子似的烧红了脸庞。他情不自禁地喟叹一声,夸赞道:“先生,您可真美。”

    谢溯顿时皱起眉头,轻轻咳了一声,医生悚然一惊,顿时把短暂的痴迷失态收敛回去,他很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是刚刚实在是被震撼住了,以至于行为过了线。

    “他是谁?”

    青年看了一眼秃头医生,看向了医生身后的男人。秃头顿时露出了一个有一点委屈的表情,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位医生的模样,简直像是只秃顶的争宠猫咪。

    ………这是什么诡异的既视感。

    殷染钰顿感头皮发麻。

    谢溯听到他的提问,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告知青年医生的身份,所幸医生经验丰富,看到气氛似乎要陷入尴尬,连忙咳嗽一声,露出一个一本正经的表情——

    道:“下午好,先生,我是一位医生。”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解决尴尬,还是为了和青年多几句话,总之算是暂时接触了谢溯的僵硬处境,殷染钰看了看他,又看向了带他进来的谢溯,:“你们算怎么治好我?”

    他的情绪平静又稳定,只是略微带着一点疑惑,就像是孩子在问父母,路边的树到底是什么科目。

    然而谢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他。

    他张了张嘴唇,既不能如实地告诉他,又不想骗他什么。他的心脏嘭嘭地跳动着,怀揣着某种不切实际——但是却又的确有可能实现的希翼,但同时又一直被沉重且难以负担的沉郁情绪挤压着,谢溯感觉自己似乎像是失去了仔细思考的能力,他不敢细想,也不敢思考,只怕最后的肥皂泡泡也会在阳光下“噗”的一声破成无数碎裂的彩色微光。

    最后,只能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算是个好办法,他治好过很多人。你………不要怕。”

    起码现在——还有办法。

    他想,起码现在的方法,对于他们来,是好的。

    医生对这样的场景已经算是很熟悉,他很识相地等谢溯完,便笑眯眯地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殷染钰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多配合,他事先在脑海中对系统叮嘱:“要是我被晃住了,你记得提醒我。”

    系统便顺从地答应下来:“好的,宿主。”

    青年便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坐到了柔软的床铺上面。

    医生开始笑眯眯地发挥自己的能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殷染钰恍惚觉得心神慢慢模糊了起来,他略微有点儿迷茫地抬头看去,感受到了某种极其舒适的昏沉感。

    这种感觉从医生的笑容弧度、动作幅度,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字节的停顿间隙中愈来愈深,医生:“还记得你是谁吗?”

    青年便愣了一下。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盛夏午后,时间间隙之间的一场朦胧梦境,他有点儿昏昏沉沉,也有点儿茫然地重复对方的意思:“………还记得,我是谁?”

    “还记得你是谁吗?”

    “还记得………”

    我是谁?

    语调缓慢地重复,再重复。医生带着无害的热情笑脸,:“你忘了你是谁吗?”

    “我忘了吗?”

    “你忘了。”

    “您是殷染钰。”系统找准时机断了关键性的一步,他的声音速度并不快,这是为了防止系统宿主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维持不住表面上的情况,于是采取了较为和缓的提醒语速:“请问宿主是否维持清醒?”

    他在询问的同时,用三十二倍速为宿主播放了之前半时的视频快进,在系统宿主叮嘱他的那几秒内恢复正常速度,在系统的应答声落下之后,视频就重新变成了快进模式。

    殷染钰本来模糊的神智重新清醒了过来,但是真正的被催眠的状态,与表面的作态,终究是存在差距的。尤其是在医生在行动的同时,本就需要极度仔细地观察病患的情况,调整自己接下来的语速、法,以及许多细微的引导技法,青年虽然只是有一瞬间的不对劲,他却已经惊异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就被发现了?”

    殷染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和医生面对面地一坐一站,在被医生量的同时,自然也就能仔仔细细地观察对方。

    那一下的停顿和懵逼,自然也就被他看在了眼里。

    “屏蔽痛觉。”

    殷染钰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病患和医生之间的心理活动加起来或许还不到一秒钟,在谢溯看来,一切似乎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青年懵懂又乖顺地开始了“治疗”,但只是一眨眼,他就好像是看电视剧错过了二十集似的,见到青年“唰”地起身——

    或许不能是起身,应该是弹簧弹起来更为恰当,他简直像是个没对准位置的钻天猴似的,“嘭”的一声巨响,直挺挺地撞在了玻璃墙面上!

    !!!

    谢溯几乎反应不过来,他下意识地道:“………阿钰?”

    身体却比思维更快一步,大步上前,一把将青年拉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医生的催眠不具备专项专攻的缘故,谢溯哪怕戴了耳塞,依旧觉得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迟钝了许多。

    他简直像是一场影片里,跟不上节奏的一个慢动作的喜剧角色,显得滑稽又格格不入。

    殷染钰下手一向狠,“嘭”的一声之后,他就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眩晕混合着呕吐感一起侵袭过来,额头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阿钰……?!”

    谢溯直到这会儿才终于接上线,医生也被惊得不轻,但他也见过一些竭力反抗的病患——对这样的场景还算是有些经验,他:“嗨,嗨,冷静,先生!”

    他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另一位雇主,让对方带着医生过来,自己则是马上制止了谢溯,确认病患的受伤情况。

    殷染钰整个脑子里头都在“嗡嗡嗡”,简直就像是在耳边养了一群蜜蜂似的。他干呕了几声,终究也没有吐出来,只是晕乎乎地坐到了床上,连医生和谢溯的交谈声都听不太清楚了。

    只是:“你们刚刚………想做什么?”

    医生递过一杯水来,被他推开了,殷染钰连看人都还是重影的,但是却还是努力地朝着谢溯看过去,他:“………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他头上已经破开了一个口子,温热的血滴滴淌淌,鲜红的血液缀在雪白的脸庞上,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然而这样的触目惊心,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凄惨却艳丽的美感,还是因为青年毫不犹豫的决绝举动。

    谢溯感觉自己的喉咙几乎像是被扼住了,一股寒气从他心里头生出来,叫他似乎像是被埋在了雪里头似的,冷得发疼。

    实在是疼。

    疼得让人连呼吸都在生出剧烈的痛楚。

    他忽然产生了某种怀疑,在青年生出死志,甚至已经有了自杀行为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彻底绝望。

    但是在现在………

    但是在现在,他却忽然生出了某种怀疑。

    还来得及吗?

    真的还………来得及?

    他不敢细想,但是这样的念头却像是野草似的在他脑海内疯狂生长,把他往最深、最暗的深渊中拉拽过去。

    严昶景很快就来了。

    他带着两个医生,黎温朝跟在他后面,严昶凌也在门口站着,谢溯怔怔地和他对视了一眼,没有见到这位总也学不会成熟模样的年轻人像是往常一样刺他几句,甚至想和他动手,而是竭力维持着和他兄长一样的沉默和冷静,看着医生帮青年处理伤口。

    殷染钰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也是没用的,于是只是略过医生,直直地朝着严昶景看过去,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几乎像是个没有感觉的人偶,在酒精棉团接触伤口的时候,神色都没有一点变化,严昶景从来不知道,青年居然还会有这么压迫且凌厉的眼神,这样的压力几乎让他都有些承受不住,黎温朝动了动嘴唇,他略微有些犹豫,却不知道应该些什么出来。

    最后却是严昶凌上前一步,他在青年身上发生的变故下成熟得快极了,甚至隐约有了一丝严昶景的影子。

    他:“………波尔是为催眠大师。”

    青年人总有着成熟人士没有的尖锐棱角,在某些时候,也更没有顾忌,能毫无忌惮地出某些事情来。

    严昶凌:“阿余,既然你这么难受,就把以前的那些事情都忘掉………”

    他顿了顿,:“忘掉了,就不会再难受了。我………我们,都已经知道错了,等到以后,再也不会像是以前那样………”

    他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儿停顿,但是到后面,却慢慢地变得坚定下来,他直直地迎上青年的视线,毫不畏惧,:“阿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坚定却温柔。

    但却荒谬得像是一个笑话。

    青年:“不可能的。”

    他:“我不会忘——也忘不了的。”

    严昶凌便:“会忘掉的,阿余。”

    他俯下.身来,不顾青年的推阻,紧紧地把他抱到怀里,为青年止血的医生往后退了几步,沉默着当了一个工具人。

    这个拥抱异常的漫长。

    足足过了近十分钟,严昶凌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然后:“阿余,都会好起来的。”

    他明明是年纪最、能力也最弱的那个人,但是在这会儿,他却像是成了几个人的主导者。

    “哥,这里应该有………束缚室吧?”

    严昶凌:“这里不行,阿余现在………还不能动。”

    严昶景带着一点儿惊异,又怀揣着更多的复杂情绪看向他,在停顿了几秒之后,他:“有。”

    那是为了防止青年的行为太过激,才建立的地方,里面只有一张束缚床,能把人的肢体和身躯牢牢地束缚住,上面的束带既牢固,又不会磨损到被束缚的肢体,就算换成一个举重冠军过来,也没办法从上面挣扎开来。

    黎温朝沉默下来,没有阻止。反倒是谢溯终于清醒过来,他:“不行,那里………”

    “再把阿余放着,他再伤到自己怎么办!”

    严昶凌却提高声音镇住了他,他:“谢溯,你是不是成心想和我们对着干?!等到阿余好起来,他根本记不住现在发生的事情,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搞乱子!”

    谢溯无法反驳,但却本能地觉得不能这样,然而这样的办法,似乎的确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他喘着粗气,下意识地环视周围的情况,便正与青年对上了视线。

    青年的眼神既冷漠,又凌冽。

    他甚至已经不把他们当做陌生人似的,用平静的目光来看了,而像是在看着有着刻骨仇恨的仇人。谢溯被这样的目光扎得生疼,只觉得只是被青年这样看着,就已经像是在受刑了。

    不该这样………

    他下意识地这样想,脑海内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呼喊、提醒,但理智又告诉他,严昶凌提出的方法并没有问题,那是为了防止青年伤害自己,也是为了………

    为了让青年好起来。

    但是真的是为了让他好起来吗?

    谢溯下意识地询问自己。

    他们现在这么做,真的是为了让他好起来吗?

    他满心疑虑,和某种强烈的不详预感,但沉默了近十分钟,最终却还是同意了严昶凌的想法。

    殷染钰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无奈,他:“我要是真的把什么都忘了,那我还是我吗?”

    严昶凌:“当然是你,阿余,你别乱想,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就算没有记忆,也还是你。”

    他这么,手底下却毫不含糊,殷染钰在挣扎的情况下被摁住扎了一针麻醉,他半点也不含糊,直接用了最狠的劲儿咬住了舌头。

    腥甜的液体在一瞬间涌了出来,灌入喉咙里。殷染钰被呛得咳嗽不已,他没有把舌头直接咬断——毕竟要是断掉的舌头直接卡在喉咙里,保不齐他就真的得窒息而死了——实际上这也是绝大多数咬舌自尽的人的真实死法,他们不是死于疼痛,而是死于血液倒灌、和被咬断的肉块堵住喉管所导致的窒息。

    血水从他嘴唇、鼻子里呛吐出来,实在是凄惨极了,在昏迷过去的前一瞬,殷染钰只感到医生把他扶了起来,随后有人捏住他的两腮,查看他口腔内部的情况。

    再醒来的时候,殷染钰就发现,他还是躺在了束缚床上。

    这里甚至没有一扇窗,只有白晃晃的灯光,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严昶凌还陪在床边。

    而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物,甚至连一只蚊子都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严昶凌走了,他就会完全没有可交流的对象——在完全安静,且不能自由行动的情况下,这是慢性的精神凌迟。

    殷染钰在心里叹了口气,倒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因为攻略对象的举动,实在是………都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了。

    殷染钰在几年里,开始缓慢地掌握他们的精神,而他的攻略对象们,则是一手控制住了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如果殷染钰不是殷染钰,那么他的攻略对象,就是攥住了“严余”的全部身心,他们是裹住了猎物的树脂,就算包裹着的活物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出去,只能成为一件被人观察的艺术品。

    “你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严昶凌在殷染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了青年的动静,似乎已经守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眼底有一些红色的血丝,殷染钰感到自己的嘴巴被某种冰凉的仪器强制开了,嘴里有一股苦味,似乎是药。

    他不了话,只能冷漠地朝着严昶凌看过去,这样的目光无意是刺人的,就算严昶凌比起另外几位攻略对象要狠心许多,却也没有办法泰然处之。

    于是他捂住了青年的眼睛。

    殷染钰的额头部位也固定着一道铁箍,这让他无法挣扎,连侧过脸都做不到,他发出了模糊的呜咽声,却什么话都不出来,只能感受着温柔且干燥的亲吻慢慢落下来,吻在他的鼻尖、脸庞。

    “只要几个月。”

    严昶凌:“阿余,忍一忍,只是有一点难受,等到你治好了,就不用这样了………”

    他守在殷染钰身边呢喃了很长时间,殷染钰只能被迫听着他话,所幸他并不是真的“严余”,他在听着严昶凌叨叨的时候,也看着系统提供的,另外几位攻略对象的实时监控。

    严昶凌在他身边待到了几位医护人员推门进来,便跟着退开了。一位护士扮的女性把一根长长的导食管送进了青年的口腔、喉管,随后有人拿出了一碗流质食物,从导食管中倒进去,强制青年进食。

    “………………”

    殷染钰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系统:“有新出的游戏吗?”

    他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于是只能从精神状态上入手,而要让外表看起来疲惫不堪,最方便的办法,就是长时间的不休息了。

    青年被控制起来。

    他全身上下能自由动弹的地方只有眼珠子,帮助他清理身体的人是几位攻略对象,殷染钰之前自己都不会给自己擦点护肤油什么的——现在却被全套上.了。

    攻略对象把他的身体保护得异常完好,比殷染钰自己要更上心,殷染钰看得啧啧称奇,他毫不怀疑攻略对象爱的只是这副皮囊,这具身体实在美丽得惊人,超乎性别,成年之后散发出来的魅力要比少年时期更让人痴迷。

    “我现在有点慌。”

    殷染钰和系统唠嗑,他:“现在的局面,到底有几分是因为我的能力原因?下一个世界要是没有了外貌因素,我都要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

    “您可以的。”

    系统这么:“宿主,您完全可以相信自己。”

    殷染钰只是笑了一声,再没有接茬。

    他平静地着游戏,同时让系统盯住他不要真的进入睡眠状态——然而在他刚刚开始举措的第二个白天,攻略对象就带着医生过来给他扎了一针。

    殷染钰:“………………”

    他问系统:“你能叫醒我吗?”

    系统:“可以,但是醒来的只是您的精神,系统无法为您造成实质上的帮助。”

    “精神也够了。”

    殷染钰:“只能慢慢来了。”

    虽然身体得到了休息,但是精神上的煎熬却只能因为身体素质的加强而变得漫长,殷染钰坚持了大概十天的时间没有得到精神上的休息,随后因为精神状态的影响,他开始战栗、痉挛,甚至是呼吸困难。

    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依旧出着冷汗,殷染钰被娱乐活动榨干了,网络世界有太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可以娱乐,如果是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做到在被扎一针催眠药剂的情况下依旧做到意识清醒的,哪怕是受过特定训练的人也不可以。

    然而殷染钰因为系统的帮助,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因此,身体的“睡梦”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睡眠——睡眠是对人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休整,按照殷染钰现在的状态来看,他现在的情况顶多也只能是被科学手段“鬼.压.床”了,明明意识是清醒的,却一动不能动,也睁不开眼睛。

    他的身体并没有消瘦——这得益于被强制性控制的规律饮食,和一直扎在身上的各种吊瓶。但是这也只是保持住了表面上的和平——在外界表现中,殷染钰已经开始控制住自己和外界意识的接触了。

    这具美丽的身体就像是一栋房屋,外人如果想要与它的主人接触,就必须敲门、询问,一直到主人愿意出来的时候,才可以和对方交流。

    就像是你妈端着饭碗叫你出来吃饭,只要你把房间反锁,除非自己出声,否则对方是无法与你建立交流关系的——她没有办法看见你的脸,看见你的动作,没有办法看见你在做什么事情。

    隔着门,她便对你的状态一无所知。

    殷染钰现在就是这个蹲在自己房间里被敲门的人。

    他这段时间发现了一款新上线的游戏,于是沉迷在游戏里,偶尔让系统动用黑科技帮自己开开挂什么的,玩得甚至有点儿上头。在攻略对象发现身体已经醒不过来——基本上一直维持着沉睡状态的时候,几个人顿时都慌了神。

    殷染钰终于从束缚床上下来了,他冷漠地看了一眼外界的状况,继续自己的游戏。

    青年以最快的速度被进行了一遍检查,各种各样的高精尖仪器早已经在之前就被几人准备齐全,一叠医生轮流查看了青年的状态,在拿出了一大段让人听得头脑发胀的专业术语之后被人断了。

    黎温朝红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过激,还是这段时间一直休息得不太好导致的问题,他:“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位医生的头头停顿了几秒,道:“还请几位做好准备。”

    这一次是严昶景开了口,他:“我们明白——还请您直接吧。”

    于是那人停顿了片刻,才:“这位先生遭遇了一部分情绪上的刺激,他的自我防备心理很重,所以选择完全封闭了外界反应,换个法,或许几位可以容易理解一些………”

    他犹豫了一下,:“这位先生………现在是一位植物人了。”

    “当然——这并不是以后他也会维持这样的情况,我们觉得,先生还是有几率恢复的………”

    他尽量克制自己的个人情感,但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些排斥与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估计已经被他爆料给了多家媒体。

    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的几位雇主到底是对青年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对方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反应。

    植物人复苏的案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很多,但是那只是被报道出来的一些个例罢了,绝大多数的植物人还是在沉睡中被家人放弃、默默死去,亦或者沉睡一生,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

    他真是上了贼船,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下去。

    医生觉得十分窒息,公式化地发了几位雇主,就开始皱着眉头和同行交流治疗方案。其中一位着着,终于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们,有没有认出来………”

    “别提这个。”有人叹了口气,警告道:“保证自己的职业素养,就算认出来,也得当没认出来。”

    他顿了顿,道:“我知道你们有人是他的粉丝,但是也为自己想想,这一次的雇主里面,有以前是偏道上的,我不想真让自己家里人出什么事,再………那位也是他们家里人。”

    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情就算捅出去了,也是别人家的家事,不要起什么别的心思,也不能起什么别的心思。

    有点儿看不下去不的人心中一凛,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隐约有些不甘心,又顾忌着自己的亲人朋友。

    最后只能皱着眉头叹一口气,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做。

    在确定了青年的情况,要离开了医生们的视线范围之外后,谢溯顿时就忍耐不住,一拳捣在了墙壁了,他的呼吸声粗重极了,呼哧呼哧得简直像是一台人形风箱。

    他在这个瞬间,终于明白了过来,明白了那时候浓烈的不详预感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现在事实已经铸成,就算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

    他的情绪实在是激烈,却又无处发泄,当初的提议虽然是严昶凌所提出的,但是他自己也是切切实实地同意了的。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谢溯还不至于没品到把这一切的锅都丢到严昶凌头上。

    他一拳一拳在墙上猛砸着,一声不吭,却凶恶极了,简直像是失去了理智的某种野兽,手掌指节的皮肉很快在他自残式的发泄行为下伤得鲜血淋漓,情绪往往是有带动性的,严昶景勉强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开口制止:“够了。”

    谢溯却一声不吭,只是恶狠狠地又在墙壁上捣了一拳!这样的发泄方式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的肌肉不停抽搐,甚至连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但他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简直像是在这一瞬间同时丧尸了痛感和听觉。

    “………我停下。”

    严昶景的呼吸也渐渐紊乱,他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但是依旧在保持冷静:“谢溯,你这么做没有意义,停下!”

    他的声音在最后一句的时候提高了一个度,谢溯停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我们要做的事情………现在还用得着手吗?”

    砰!

    严昶景一拳砸在他脸上,这一下实在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谢溯下意识地抵挡,同时反击,却被早有防备的严昶景一个膝击击中腰腹,顿时痛得连话都不出来,严昶景冷声道:“你他妈的清醒了没有?!谢溯,现在是要想办法的时候,医生了还有希望………”

    “医生是了还有希望,可是他醒来呢?!”谢溯勉强开口,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也不知道是在冷笑,还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下意识反应:“严昶景,自欺欺人好玩吗?!”

    “………………”

    严昶景的情绪已经快彻底失控了,他闭了闭眼,胸膛猛烈地起伏了几下,道:“谢溯,我不想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逼我——”

    “我不是逼你。”

    谢溯裂开嘴角,道:“老子好久之前就看你不爽了!”

    他压着疼痛,像是个混混似的,拦腰一把将严昶景放倒,拳头直冲着脸上过去,严昶景的情绪彻底崩了,他愤怒至极地骂了一句脏话,毫不留手地予以反击!

    两个人简直好像是街头最容易被人激怒的普通青年似的扭在一块儿,他们都是真的练过的人,下手比普通人更狠辣得多,每一次虽然都在仅剩的理智提醒下避过了对方要害,但却也都挑着最能让人难受疼痛的地方,看得殷染钰都有些头皮发麻。

    严昶凌本想过去助阵,却被黎温朝硬生生拉开,之前做出了提议的严昶凌蔫吧极了,但心里也窝着盛怒的火,偏偏现在又不能发泄,只能咬着牙沉默着。

    黎温朝勉强压住心里浓烈的无能为力的感觉,了电话,暂时清空了这一块地方,他知道,自己这儿的几个人,彼此之间的情绪都积压得太久了,现在能有一个释放怒火的契机,也算是一件好事。

    两位年纪轻轻就已经和老狐狸们坐上了谈判桌的青年领头羊在分开的时候,都已经鼻青脸肿得不像样,看起来实在是狼狈不堪。黎温朝叫来医生帮他们处理伤口,随后又在这个间隙安抚严昶凌的情绪。

    他是诸人中间暂时看起来最冷静的一个——也许只是看起来,黎温朝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冷静,但是心里却像是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卵,白色的寄生动物把他的心脏乃至于身体都变得千疮百孔,让他有一种自己随时都会被吞噬的恐怖错觉。

    这只是他的幻想。

    黎温朝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情绪却在无法抑制地为此感到极端的恶心,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似乎出了一些问题,但是依旧在强撑。

    严昶凌察觉不到他已经有彻底崩溃的趋势,只是为黎哥的安慰感到自我排斥。他似乎什么事都做不好,在严昶凌的设想中,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没有想到青年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会彻底封闭自己和外界的联系。他之前对青年:“一切都会好的。”

    那时候,他是的的确确的觉得——一切都会好的。

    “………现在这样都怪我。”严昶凌难受得厉害,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哽咽,又很快自己抑制住。年轻的男性转过头,忍住不要让眼眶里的水珠落下来,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他:“如果那会儿没把阿余………”

    没把青年束缚起来,强制他接受医生的“治疗”,怎么也不会造成现在的情况。

    黎温朝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已经疲惫极了,但是还是挤出力气安抚他。严昶凌对黎温朝来又像弟弟,又像儿子,他在严昶凌永远都需要支撑起成熟的模样,严昶景也是一样。

    而严昶凌却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他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只是在黎温朝的安慰下逐渐冷静下来。

    “总还有办法。”

    严昶凌:“总还有办法。”

    黎温朝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对………总还有办法。”

    可是真的还有办法吗?

    又过了一会儿,严昶景和谢溯终于处理完了伤口。在发泄过情绪之后,他们都似乎回到了本该有的状态里——只是两人脸上的挂彩毁掉了这份虚伪的平静。

    “先去问问医生。”

    严昶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而谢溯同样如此,他大步从几人身边走过,拿出电话,拨自己觉得有用的号码。

    “我得睡一觉。”

    殷染钰看着他们的情况,他毕竟也需要休息,只是担心自己会露出破绽,于是叮嘱系统,如果自己一旦睡过去——别人过来的时候就要立即叫他醒来,不然他怕一不心苏醒过来,这事儿就好玩了。

    系统顺从地答应下来,他配合宿主一切的想法和命令,同时在殷染钰睡过去之后,严密地监视着宿主的攻略对象的情况。

    殷染钰就没有再支撑——他也不想真的自己把自己玩坏了,随后在接下来的时间段里,断断续续地睡了两天时间,才勉强算是恢复了精神的状态。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就此保持着“植物人”的状态。几位攻略对象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谢溯请来了各式各样的医疗人员,甚至亲自去拜访了一家有着苏醒过来的植物人病患的国内人家。

    他仔仔细细地询问了那家人对于家里亲人的种种做法,又更加仔细地问来了各种连这家人原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随后亲自登门,请来了——

    青年的生母。

    周夕在被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她对于几十年前的事情,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了许多,只是偶尔会十分想念自己当初怀着的那个孩子。

    但或许是出于本能,也或许是因为害怕另外的一些什么东西,她一直都觉得——甚至是坚信着:自己当初的孩子,一定过的很不错。

    她想,毕竟是有钱人家,再怎么想,日子也难不到哪里去的。

    周夕过习惯了苦日子,在那时候有钱之后,终于得到了一段还算安逸的生活。她比许多人都能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也就想不到——

    也就想不到,如果一个人要过的很好,只有钱是不够的。

    人们都会忽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周夕也免不了这一点。她被谢溯带着坐到了私人飞机上,在大儿子的陪同下,终于看见了一张………

    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陌生,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正式见过几次这张脸的主人。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经常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屏幕、书籍、海报上,也经常有人热烈地讨论他,周夕的儿媳妇就是这张脸的主人的忠实粉丝。

    “他是您的儿子。”

    谢溯这么,语气中分不出来有没有疲惫,陪着母亲过来的李长空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问:“谢先生,您什么……?”

    “我是,他是周女士的儿子。”

    谢溯疲惫地重复了一遍,:“也是李先生你的弟弟。”

    李长空惊愕极了,他:“………弟弟?”

    他什么时候有的弟弟?

    周夕已经彻底懵住了,她从青年的五官里,找不出一丝和自己相似的痕迹来,她和同龄人相比是好看的,但总也没有好看到这样的程度。

    她:“——他是我儿子?谢先生,您、您是不是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

    谢溯:“如果您不信,我这里有一份二十多年前的资料,您或许并不清楚,当初把他买下来的人家并不是普通人家,而是严氏集团的创始人,严老先生在那时候是偏道上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他买了阿钰,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挡.枪。”

    这实在是一件过分残忍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一个母亲来。

    周夕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这一点,从她如何对待李长空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许多家庭都会在亲人病重的时候,因为承受不了经济的负担,而选择放弃。但是周夕和她的丈夫却并不是这样,他们认认真真地赚钱,为儿子治疗,又在得知儿子的情况之后,怀上了二胎。

    如果周夕的丈夫、青年的父亲没有死去,他们本该在负担下艰难前行,治好儿子之后,家里的情况就会慢慢好转,在十几、二十年之后,也会是让人称道的美满家庭。

    但是一切都只是如果。

    谢溯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平静地吧有关于青年的事情都详细地了出来,没有半点儿遗漏的地方。

    这样的举动,便像是拿着一把刀,细细地把周夕的心,切成了一片一片。

    李长空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什么骗局——但是在看到周夕的反应之后,他便逐渐明白过来——这都是真的。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他隐约记起几年前的某个清,少年沉默地坐在路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那时候,他还和对方过几句话,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场偶遇,但是在现在,却隐约明白过来——那并不是什么偶遇。

    是他的弟弟………在那时候,找了过来。

    随后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李长空不知道对方那时候在想些什么,也不敢想对方到底对他们是什么想法——他只是愤怒地冲了上去,想在谢溯脸上来几拳,然后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放倒了。

    又被外面的安保人员听到声音,涌进来摁在地上。

    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是李长空觉得,他应该为青年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把这些人渣痛殴一顿也好,他愤怒地喘着气,简直像是一头牛,周夕被混乱的场面弄得发抖,她的身体一向不是太好,这会儿捂着心脏,整个人都快昏厥过去。

    谢溯叫来人,让他们把两母子带到了外面去,又让医生为周夕查看了身体,吃完药,才算是暂时稳定了身体的情况。

    “我之前去拜访了一家有苏醒的植物人的人家。”谢溯在他们面前,显得既冷漠,又高高在上,他已经没有其他的情绪可以分出去了,于是便显得分外不近人情:“阿钰之前已经知道了您当初和严先生的交易,但是毕竟有血缘关系,多多少少,应该还会有一些感情。”

    他:“麻烦您在每天早上和下午的时候,陪着阿钰两个时,钱我会转到您的账户上,病房里有监听仪器,如果有不该的东西,会有专门的人可以听见。”

    这是警告,也是要求,周夕的情绪依旧激动,但她比李长空要受了更多的蹉跎——也比自己的儿子要更懦弱。

    她乞求似的:“我能不能………多陪他一会,他………”

    她的话还没有完,就已经哽咽到不出话,安静地痛哭起来。

    然而谢溯却没有半分上的情绪变化,他:“抱歉,我们也需要和他的独处时间。”

    有人敲了敲门,谢溯了一声“进”,黎温朝便走了进来,他看了看佝偻着身体,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不少的女人,:“崔老先生过来了,你和我们一起去见一见。”

    他的崔老先生,是严昶景动用人脉,请过来的一位老专家,谢溯也知道,他点了点头,便跟着黎温朝出了门,留下周夕一个人在房间里流眼泪。

    殷染钰对于周夕并没有多少感觉,对于周夕而言,她当初面对的困境足够把人压垮,选择放弃一个孩子也是无奈之举,正常人家也不会把一个孩子往死里利用,只能是生存压力下的一场悲剧。

    殷染钰并不是当事人——实际上就不存在当事人这个东西,在殷染钰到来之前,在这具身体里装着的,就是世界意识的一道机械念头,因而他对整件事都能平静看待。

    但周夕却并不是这样的。

    她很清楚,自己对这个孩子是有亏欠的,当初虽然是为了大儿子才怀上了二胎,但是………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是爱他的。

    只是这份爱里,掺杂了太多的,其他的东西。

    她总觉得当初的选择是被逼无奈,但也是双赢的局面,儿子从出生起就被抱走了,他不会知道自己是养子,和她交易的人家看上去家境很不错,他也应该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而有了交易来的东西,她就不必担心之后的生活问题,也不用害怕大儿子会因为疾病死去。

    她会在深夜的时候思念当初被抱走的孩子,也有一些担忧,担心他会过得不好,但她不论怎么想,都没有想过………

    自己的孩子会承受这样的痛苦,现在甚至成了植物人,他从到大到底该有多难受,多委屈?

    一想到这些,周夕便泣不成声。

    她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和丈夫因为自己的想法把他生了下来,在丈夫出事之后,她又把当初刚刚出生的孩子交易出去,她从未给过他什么,甚至连如今的生活也是因为卖掉了他换来的。

    周夕有良知,也比大多数人善良,她是个普通人,脑子也清醒,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于是便为此痛苦不堪。

    殷染钰看着身体的血缘母亲,在脑海中摇了摇头,随后他平静地将这件事放在脑后,继续游戏。

    时间便像是倒在地上的蜂蜜罐子,流淌的时候,一滴一点都变得异常缓慢。

    李长空和周夕毕竟只是普通人,没有什么权利,也没有太多人脉。他们对于青年的处境无能为力,于是便只能怀着满心不甘屈服下来。

    周夕按照给出的时间,每天都在青年身边陪上四时,之后便有人过来带她出去,有冷漠的英俊面孔从她身边走过,进了青年的病房。

    她回头看了一眼,知道这就是自己儿子名义上的哥哥——那个叫严昶景的,转念想到青年当初在严家遭遇过的事情,心底便沉郁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又拿着织了一半的毛衣开始痛哭。周夕一开始留在青年身边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些什么,她想道歉,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之后便请给自己送餐的人询问了这里的主人——那几位造成青年如今状况的罪魁祸首,要了一些毛线和毛衣针,想要给青年织一件厚实一些的毛衣穿。

    只是沉睡的人,身体实在消瘦得太快了,她的毛衣才织了一半,青年的身体便已经瘦了好几分。

    殷染钰就这么蹲在自己的脑子里头,一蹲就是八个月,蹲得外面都已经簌簌落雪。

    攻略对象已经自我折磨到了一个程度,甚至看着,比他的身体还要可怜好几分。殷染钰输了一把游戏,暴躁地深吸了好几口气,随后拉出系统和他唠嗑:“我不太行了。”

    半年多的时间,只和系统以及零星的几个人交流,这实在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殷染钰一动不能动,又不是真的失去了意识,这样的拘束,实在是太难受了一些。

    殷染钰虽然搞游戏——但是却不怎么会和游戏里碰到的玩家聊天,他尽量不与不可控因素接触,只是带着天然外挂在游戏中来去如风,神秘无匹,留下无数传。

    唯一的陪玩也就是下场的系统,系统是数据生命,水平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比得上的,和他做搭档,躺就是了,还怪舒服。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得醒了。”

    殷染钰:“有了这个教训,他们也不敢再强制控制我了。”

    系统静静地听着,同时带着宿主的游戏角色躲避了某个玩家的卑鄙偷袭。

    又过了两月,殷染钰实在是躺不住了,他在游戏里的情绪都暴躁起来,世界boss的时候,就像是在痛殴一块沙包,在诸多玩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和系统把boss日.死了。

    “把这个号注销了。”

    他对系统:“你在别的游戏继续开两个号,假装是我们在玩,免得这里有人脑洞大,产生什么联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的叮嘱实在显得多此一举,但系统依旧照做。

    等到晚上八点,严昶景过来,沉默地盯着他的看的时候,殷染钰便缓慢地回复身体,颇感陌生地睁开眼,动了动手掌。

    他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像是一个人一样地活着,甚至连控制身体的时候,都感觉有些陌生与古怪。

    严昶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动静,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亦或者是做了一个真实的梦,直到手指触碰到了青年的脸庞,感知到了指尖的温热触感,才敢确定,这是真实的。

    “………阿余?”

    作者有话要:青年醒来了。

    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被严昶景告知了其他几人,一世界范围内都称得上知名的医生把几位攻略对象挤到了最后面,围着青年的病床仔细查看他的情况。

    谢溯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周夕的缘故,他让人去把周夕和李长空叫了过来,但是只能在外面等候,避免青年看到他们会情绪激动。

    领头的医生严肃端庄地为青年检查了一遍身体状况,之后互相之间窃窃私语了几句,带着难懂的专业术语,殷染钰像是一具木偶人似的被他们检查了一番,终于在一个多时之后得到了空闲时间。

    医生像是一大片云彩似的,挥一挥衣袖,来了。又挥一挥衣袖,走了。

    只剩下几个攻略对象蹲在房间里。

    “要不要喝一点水?”

    黎温朝停顿了一下,还是凑上前去,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举动,把青年照顾得无微不至。

    “谢谢。”

    殷染钰平静地向他道了谢,身体的发音器官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这让他在话的时候都有一些停顿。就像是不用的工具在放置的时间久了之后会生锈一样,殷染钰感觉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有了一定的退步。

    攻略对象毕竟不是他的系统,没办法不过脑子的和他们话,他被谢溯搀扶起来,皱着眉头喝了半杯水,然后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已经沉睡了很久的时间,这让几个攻略对象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

    这在以前,本该是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的情绪。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的情况,就叫他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他们和青年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一定的程度。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在他面前些什么好。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严昶景便开口:“………过了半年。”

    他:“过了………十个月。”

    严昶景停顿了一下,他本来还想一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现在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他想对青年道歉,:对不起。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种虚假的、毫无作用的尝忏悔,真的还有意义吗?

    “你们还要关着我吗?”

    青年神色平静地询问,他似乎觉得这样的提问没有什么意义,也只像是在例行公事,在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嗓子卡得有些难受,于是伸手想要拿起身边喝剩下的水,然后因为身体不听使唤的远缘故,水杯直接从手里头掉了下来,水撒了满身,杯子咕噜噜地滚在地上,又细的边角被摔裂了,落在地上。

    狼狈。

    狼狈到了极点。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办法自己做主和控制,那无疑是一件非常让人难堪的事情。

    青年怔住了。

    黎温朝第一时间把杯子捡了起来,放到一边,又帮他扯下了身上的被子,然后去捡地上的锋利碎片,严昶凌也蹲下.身来,手忙脚乱地帮忙,谢溯则是过来慌张焦急地查看青年的情况,却被对方用微弱的力道挣了一下,于是便呐呐地松开了手。

    殷染钰垂下了眼睛。

    他有点儿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手,就像是一个老年人,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拿好一本书一样。

    “………等你养好身体。”

    谢溯却忽然开口了。

    他似乎知道青年现在在想些什么,对此感觉到了某种沉重的,让人喘不过去的悲哀,他:“阿钰,等到你的身体恢复了,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严昶凌被他的发言惊住了。

    他“唰”的一下站起了身,当场就想怒斥谢溯在想些什么。青年现在的情况,放他离开无疑就是推他去死,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话,严昶景就先一步拉住了他。

    他的力道有点儿过分的大,叫严昶凌疼得直皱眉头,他看了一眼沉默的严昶景,又看了一眼似乎恍若未闻,依旧沉默地在地上捡着细碎片黎温朝的。

    他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哥?”

    严昶凌茫然地发出了一个音节,似乎是在疑问什么,严昶景却没有回应他,而是符合着谢溯的话,开口道:“………不会有人拦你。”

    他在保证。

    语气依旧是平静的,但是严昶凌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捏得生疼,疼的他都要怀疑自己的骨头要被捏断了。严昶景心绪恍惚,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模样,他看着青年抬起脸来,看向他,随后那目光又落到严昶凌身上,似乎是在怀疑。

    “这次不会骗你了。”

    谢溯:“阿钰,以后………再也不会了。”

    青年却只是看着他,不做回应,他的信任已经被消磨光了,在谢溯当时带走他的时候,在谢溯把他送到严昶景身边的时候,在………

    在谢溯,把那一份资料给他的时候。

    这样的姿态让谢溯心痛到无以复加,但是同时又清楚地知道,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让青年信任自己的资格。

    他实在是很难过。

    但是却又不能在青年面前表露出来,于是只能忍耐着心里撕裂一样的,疼得让人发抖的痛感,对着青年一遍一遍地程重复。

    像是偏执。

    又像是在做什么无谓的努力。

    殷染钰开始了复健。

    他在床上躺了快一年的时间,身体消瘦得不成样子,在行动的时候,也没办法太好地维持身体的平衡。

    他就像是孩子一样,慢慢地学着走路,走路的时候,必须有人在他身边搀扶着他,不然就容易因为腿上使不上力气,一下摔在地上。

    这本来应该是医护人员来做的工作。

    然而却被攻略对象悄悄顶替了。

    殷染钰倒也不排斥,他扶着墙慢慢地走,哪一下不稳了,就被扶好了再继续。

    他之前呆在身体里面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形状的,意识这种东西,本来也没办法用形象的可接触物体去概括,于是等到他现在再次操纵身体的时候,就像是在半年没有玩一款游戏之后强行上机一样,只觉得陌生和别扭。

    “心一点。”

    黎温朝陪在他身边,虚虚地环着他的身体,防止青年摔倒,他在这段时间里也瘦削了不少,整个人都好像阴郁了,就像是晴朗的天空上覆盖了阴云,只叫人觉得压抑。

    殷染钰没做声,只是做完了这一天的要求后,便坐上轮椅,回到室内休息。

    他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悄悄地躲在某一面墙壁后面看着他,是周夕。

    她不敢和青年做接触,但却也总想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谢溯也摸不清楚,青年醒来,到底有多少是因为她的因素,于是也就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只是让人看着,不要让她真的出现在青年面前去。

    起码在青年主动开口要求之前,不可以。

    殷染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看待周夕的时候,甚至是带着一丝怜悯的,只是她的确是做错了事情,虽然她当初已经到了绝境,如果不做出抉择,很有可能就是一家死绝的结局。

    但她依旧是错了。

    这种无可奈何的悲哀,无可避免的局面,已经算得上是一种绝望了。殷染钰对系统道:“有办法能把她的记忆抹消吗?”

    系统明白宿主的想法,道:“很抱歉,系统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您的身体是真实存在的,这些印痕无法被抹去,世界内部的人物的情绪变动,也都是您留下的存在痕迹的一种。”

    殷染钰:“那就算了,时间这么长,她总有一天会释怀的。”

    能帮就帮一把,求个开心,不能的话,殷染钰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意思,毕竟他只是一个过客,“严余”这个人,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鲜活生命。

    一个月。

    两个月。

    在食物调理和康复训练下,殷染钰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学步婴儿,于是恢复的速度也变得快极了,等到他的身体检测报告单上,显示出了“健康”的时候,他便抬起眼来,朝着谢溯看了过去。

    这位曾经英俊出众的出色男性,现在看着已经有些胡子拉碴的模样,他感觉喉咙里像是藏了无数锋利的刀片,每出一个字来,喉咙里便被刀片割出成千上万道口子,浓郁的腥甜气味从他喉咙里头涌出来,叫谢溯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的现实。

    他很想要找出一个理由来,把青年留下来,就算让他多留下一天、一时,一分钟也好。

    但是他又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就回把青年或许早已经不存在的,最后的那一丝信任都消磨掉。

    他张了张嘴唇,想要:“阿钰,你自由了。”

    但是在试图发声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不出话来。

    他的身体背叛了意志,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忽然变成了一个哑巴似的,连一个字都不出来了。

    ………实在是太嘲讽了。

    谢溯想,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想把青年放走。

    但是却不出话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简直就像是什么恶劣的冷笑话。

    青年的眼神慢慢的变冷了。

    他似乎早已经对这样的情况有所预料,于是起身想要离开,谢溯在转瞬间便明白了他心里所想的东西,系统宿主的猎物狼狈极了,他简直好像是输光了家产的赌.徒似的,眼睛里头已经爬满了猩红的血丝,整个人都显得绝望,又不堪。

    谢溯发出了闷闷的呜咽声。

    他的喉咙里头简直像是在被刀割一样疼,脑子里头也在懵懵地发痛,他在这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却又不得不强撑。

    他:“………你走吧。”

    一字一顿,这一句话,简直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刀刃从他的心脏最上方没入,把他整个人都劈成了两半。

    叫人总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一瞬间死去了,但是那强烈的痛感,却又提醒身体的主人,这一切只不过是错觉而已。

    谢溯的手抓得实在是太紧了。

    紧得殷染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一根、一根地掰开了谢溯的手指,随后最后看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殷染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他要收拾的东西本来也没有几样,只有一张还存着自己持有着的现金的银行卡。护照早已经有人给他办好了,于是殷染钰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轻装简行地上了路。

    他没有再回国,反而像是一个漫无目的的游客似的,在这处静谧的国中四处行走,殷染钰随处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第二天早上起来,一问系统,就发现已经有人住在了自己隔壁。

    殷染钰:“………………”

    住在他隔壁的人当然不是什么游客,而是被攻略对象派来的人,他们虽然不敢再限制青年的行动,但是却也不敢真的让他一个人在外面行动。殷染钰确信:如果自己再做出什么自.杀行径,绝对会有人在第一时间闯进来,把他救下来。

    殷染钰戳了戳系统,对他感慨道:“有心了。”

    这一句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叫系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殷染钰架着墨镜,戴着口罩,开始高高兴兴地四处乱逛,他也不兴什么名胜古迹,只是随意地乱走,感觉可以了,就坐上飞机,随便前往另外的国度。

    有些是旅行大国。

    有些是很多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国家。

    也有一些国家有些混乱,不过殷染钰也不在意,反倒是把暗中观察的攻略对象吓得不轻。

    他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在做世界旅行的背包客,只是要更随性,更漫无目的叫人忍不住生出一丝一丝的,细微的希翼来。

    他是不是………好起来了?

    攻略对象这样想。

    青年的精神状况似乎在得到自由之后反而得到了一些好转,这似乎是这段时间所有的,灾难一样的噩运里,唯一一件算得上是好事的事情了。

    更让人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是青年有了一个旅伴。

    青年在几次旅行里,都极度凑巧地,和一个还算年轻,但是却已经透出一股佛系气息的青年男性坐上了同一架飞机。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有点儿纳闷地盯着殷染钰看了好几眼,在青年感觉到了这股视线,寻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两人对视在一起,对方有点儿尴尬地露出了一个笑脸,随后双方点头示意,错开眼神。

    等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青年男性的脸色已经冒出来了一个“不会吧不会吧这都能撞上太巧了吧?”的表情,随后他因为这种绝妙的巧合和缘分,在出机场的时候,过来和青年了个招呼,询问道:“是国人吗?”

    殷染钰点了点头,他戴着口罩,便显得声音有些闷:“嗯。”

    对方:“巧了,我也是!你也是在环游旅行吗?”

    青年便偏了偏头,想了想,:“算是。”

    于是对方就笑了一声,:“玩得高兴。”

    青年回应道:“谢谢。”

    他没再戴那架大墨镜,露出极好看的眉眼来,叫对方忍不住又盯了好几眼,才道别走向了另一边。

    等到第三次碰到的时候,双方都已经有点懵了。

    青年:“………………”

    对方:“………………”

    他们甚至坐到了相邻的位置,简直巧得不能再巧,那人道:“………有计划吗,朋友?”

    青年便:“没有。”

    “那你要不………和我一起?”

    青年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嗯。”

    当天晚上,殷染钰跟着对方住到了一间旅馆里头,随后在对方发消息询问之后,给他开了房间的门。

    已经和青年互通了姓名的幸运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再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还是怯怯地朝着哪怕是在房间里,依旧戴着口罩的青年询问道:“………大哥,你是不是——”

    他掏出了袖子里揣着的手机,给青年看了他存过的无数张照片中的一张定妆照。

    正是殷染钰拍摄的某一部江湖武侠电视剧里的剧照。

    “是我。”

    他。

    想了想,又把口罩拉了下来,露出那张叫无数人魂牵梦绕的脸庞来,让幸运鹅差点往后一倒厥过去。

    还是青年其实扶住了他,才避免了幸运鹅后脑勺着地的悲剧。

    “居然真的是您!”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一副早有预谋的样子,带着亮晶晶的,极度期盼,又极度恳切的眼神可怜巴巴地开口:“请、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

    青年平静地从他手里接过本子,然后在扉页上签了名字,他写的是“严余”,并没有签自己的本名。

    “我从第一眼看见您,就感觉有点眼熟。”幸运鹅快高兴得吐泡泡了,按照他的年龄来,本已经是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过分失态的模样了——因为已经有了基本的处事演技——但是现在他咧着嘴,嘴角都快够到耳后根,憨得不行,乐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喜滋滋地:“只是没想到真的是您,哎我真的太幸运了,您拍的那个啥,那个啥啥,我都特别喜欢,还有………”

    幸运鹅得意忘形,一时之间从佛系青年变身兴奋话痨,还是自己定的闹钟响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耽误了对方许久时间。

    他闹了个大红脸,简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学生似的,连连道歉。殷染钰自然不会对他什么,他和对方客套了一阵,幸运鹅就迈着发飘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幸运鹅头顶的“佛系”二字一扫而空,他热情得简直像是拉着人推销商品的导购员似的,带着殷染钰四处游玩,整个就一免费导游。

    他和真实佛系的殷染钰可不一样,幸运鹅是被女友踹了之后美滋滋地过来环游世界高兴玩乐的,在到每个地方之前,都做了起码有半本笔记那么厚的旅游攻略,虽然很多地方都是第一次过来,但是却都熟得不像样,理论知识更是井井有条,头头是道。

    在发现了青年身边的幸运鹅之后,没过半个月,晚上开门回去休息的幸运鹅就迎来了一次惊悚事件,他刚刚和青年互道晚安,开门进去,就被一下捂住嘴巴,吓得他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自己撞到了什么黑色事件,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等到灯“啪”的一声被按开,他才瞧见了坐在他床头的英俊男人………还怪眼熟的。

    ………废话,能不眼熟吗?这就是他旅伴他哥啊!

    幸运鹅不算青年的粉丝,就是一单纯的影迷,但是绕是如此,在网络轰炸之下,也知道了青年的许多身份讯息。

    ——比如他是富家公子,比如他哥就是霸道总裁本裁。

    霸道总裁本裁严昶景,因为出色的外貌条件,也在网络上被曝光过那么几次,虽然很快就被删除干净了,但是也有许多人存了图,只要有心,都能找到他的照片,甚至是一段短视频………

    幸运鹅不算八卦,但是他好奇啊,所以也在某个资源咖那里买过严昶景的照片,虽然有点糊,但是依旧能让人看得出来帅得一批,甚至能碾压一众靠脸吃饭的娱乐区生。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还和朋友逼逼过不愧是一家人,一个两个都帅得让人头皮发麻,曾几何时还有某个交流软件上,爆出来过一个神秘论坛,论坛上的众多账号聚众意yy,全程不堪入目………

    幸运鹅那时候吃过第一手的新鲜瓜,于是对于严昶景的印象就更深刻了,这会儿只盯着严昶景脑子里一顿乱七糊八,连黑衣保镖在他耳边什么话都听得含糊,只是下意识地点头如捣蒜。

    等到对方把他放开,他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些什么,只是双腿发软地看着对方走近了,朝他伸出手。

    :“你好。”

    当天晚上发生在自己隔壁的事情,殷染钰自然是知道的。他洗漱之后便躺到了床上,让系统记录下严昶景和幸运鹅的交易之后,便眼睛一闭,睡了。

    等到第儿天醒来的时候,幸运儿看他的眼神,已经略微有了一些变化。

    略带好奇,又有一点愧疚。

    严昶景并没有告诉他青年的自杀倾向,只是编造的理由,又以重金利诱,让幸运鹅告诉自己青年身边的事情。

    他虽然也派了人,让他们守在青年身边,但是远距离的监视,到底和一起行动、交流、玩乐的朋友是不一样的,幸运鹅现在的心态就好像是收了好朋友家长给的棒棒糖的孩子,既有点心虚,又舍不得好吃的糖果。

    他的表现已经算是有些明显了,但殷染钰只是当做没发现,他简直就好像是一只人行自走大型挂件,幸运鹅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又乖巧又听话,路上也不逼逼什么,实在是招人喜欢。

    让幸运鹅时不时都得掐自己几下,让发热的脑子清醒过来,保证自己的性取向是笔直的。

    他除了每天晚上回去要给严昶景交一份口头报告之外,一切行动都和往常一般无二,没两个月,他们就走过了大大数十个国家,幸运鹅也被青年的佛系感染了一些,不急着去什么知名景点逛了,偶尔累了也不会强撑着去玩,两个人一起窝在暂住地扑克牌。

    就这样,又慢吞吞地过了几个月的时间。

    “我们下一站去南极看企鹅。”

    幸运鹅,他喜滋滋地看着相关纪录片,又翻出自己的攻略,他之前便联系了好几个自由旅行过去的大佬,仔仔细细极度详尽地做好了许多理论准备,就怕自己一个人过去会导致去世,有这样详尽的准备——而且是在他们身边还会有人悄悄跟着保护的情况下,也就不怕到那边没有跟团会出事啥的。

    青年也不话,只是点点头,就是同意了。

    于是幸运鹅便喜滋滋地过去准备,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环球旅行能碰到这么一位举世知名的大佬,还因为大佬的家里人得到了许多便利,这份运气绝对是一等一的。

    “好可怜啊。”

    在幸运鹅一无所知的时候,殷染钰略带同情地发出来感慨:“我留份遗书,把剩余财产给他继承吧。”

    “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他这么。

    ——殷染钰难道真的是在旅游吗?

    ………嗯,的确也有一些旅游的因素。

    实话实,有了幸运鹅的旅游攻略,他这段时间的确还玩得挺开心的来着。

    但是这只是附带福利罢了,殷染钰的本意,是找到一个刚刚好的时机,刚刚好的地点,然后出其不意地去世一下,他平常住个旅馆都有人暗搓搓地在隔壁监听,想要安安静静地挂掉实在是有点艰难。

    主要是——想要安安静静,并且不是那么丑陋的死去比较难。

    不然殷染钰大可以在某个楼顶纵身一跃,脑袋朝下,保管神仙都救不过来。

    不过这次却是一次好机会。

    去往南极的时候,部分爱探险,亦或者更深刻的体验南极风情的旅客会选择自扎营,在装备齐全的情况下在南极上住上一晚。

    殷染钰只要可以确保自己短暂的离开一会儿却不被发现,就可以高高兴兴地找个地方去世了。

    幸运鹅虽然只是影迷,但是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他和殷染钰的关系已经十分不错了——算得上极好的朋友,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朋友死去,就算这个原因只有一部分,这无疑是一件让人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然而现在,殷染钰就要亲手去促使这么一件悲剧发生了。

    他在前往南极的路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和往常一样,话不太多,神色也不见异样,他们到了地方之后,便上了游轮,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幸运鹅敲门,来到了青年的房间里,找他商量要不要去玩一些。

    “嗯,我都可以。”

    殷染钰这么。

    他在这句话的时候,还在整理着自己的行李,这些东西是幸运鹅拉着他准备的,其中还有一本从一个国得到的手工笔记本,是那时候幸运鹅买下来送给殷染钰的,据如果在上面写上愿望,就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实现。

    “这个就是骗人的。”

    幸运鹅那时候还对着殷染钰声逼逼,但是最后还是诚实地掏钱买了好几本,如果真的有用就是赚了,要是没有用,也可以当做特产带回去,毕竟这本子还挺好看的,又便宜。

    幸运儿看了那本子一眼,便不在意地挪开了视线,他翻着自己规划好的行程本,:“明天先去看企鹅?”

    殷染钰便:“嗯。”

    这就算是定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准备好了东西,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面对刀子一般冷酷的寒风。

    因为实在是太冷了,叫人几乎是在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便冷得没了知觉,幸运儿喊了殷染钰几声,两个人走到一块,身上穿的衣服厚的不行,简直就像是两只奇奇怪怪的畸形企鹅。

    殷染钰忍不住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感慨道:“我以前都没有想过来这种地方,没想到现在竟然能过来………风景还挺不错的。”

    冰川与天空显得极其壮丽华美,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感。

    系统回应他:“等到以后,您可以去往不同的世界,看到不同的风景。”

    殷染钰:“你看到过?”

    系统道:“没有,您是我的的第一个宿主,我所见的,就是您看见的。但是在我的资料库里存在其他世界的消息,这只是最普通的自然风景。”

    殷染钰:“那更好看一些的呢?”

    系统询问道:“您是指更好看的的自然风景吗?”

    殷染钰:“人造的吧,有什么样的?”

    系统便回应他,:“从天上流淌下来的河流、天空浮陆,人间神国,星际世界更存在许多的人造奇迹,比如水中古城,许多世界都有叫亚特兰蒂斯的文明、国度、传。”

    “听着还挺不错。”

    殷染钰。

    他:“星际世界里,估计应该很科幻,有机会就去看看。”

    系统停顿了一下,:“好的。”

    殷染钰一边和系统唠嗑,一边和幸运鹅跟着人群到了企鹅聚集地,黑白相间的企鹅走得摇摇摆摆的,看着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他们刚刚才到了地方,便有一只胖墩摇摇摆摆地走过来,绕着殷染钰走了一圈,然后腿一缩,站在殷染钰脚面儿上蹲下了。

    可惜因为身体太圆润,刚刚站上去,就“咕噜噜”的,直接从青年脚面上滚了下来。

    幸运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殷染钰则是艰难地弯下腰来,像是在搀扶一位公举似的,把这只出奇胆大的企鹅“搀扶”了起来。

    对方“啊”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声,表示友好,随后摇摇摆摆地在青年身边走了几圈,放弃了站在他脚面上的想法,拍着肉乎乎的翅膀子一路狂奔,噗通一下跃进冰洋。

    十分钟后,从嘴里吐出了一块带着血丝的新鲜鱼肉,骄傲地挺起胸脯子,嘎嘎叫着展现自己的英姿。

    幸运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殷染钰看看被吐到自己脚边的肉,想了想,更艰难地捡起它,捧到企鹅嘴边。

    对方以为这是殷染钰在朝着它讨食,翅膀一拍,哗哗又朝着地面上吐了好几块肉。

    如果不是因为身高所限,殷染钰毫不怀疑它会试图像是喂食企鹅似的,张开嘴,把自己的脑袋含进去进行喂食。

    殷染钰:“………………”

    幸运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他们这里发生的情况实在是太过有趣,很快就有人过来搭讪,殷染钰不怎么话,于是这些人就由幸运鹅来应对,他们两人本来只是普通游客的其中一员——殷染钰不算,他就算把自己包成个馄饨都依旧有一种莫名地引人注目的气质存在,没过一会儿,这边便成了人们的中心,幸运鹅甚至还和一个年轻的姐姐交换了联系方式。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对方的目标可能是青年就是了。

    等到人们看完企鹅,要回去的时候,殷染钰身边已经被企鹅们团团围住了,动物对于某方面的感应往往比人类更强,它们喜欢极了殷染钰,甚至在殷染钰准备回去的时候,还试着把他挡下来,挽留他在这里当同伴。

    殷染钰:“………………”

    幸运鹅依旧:“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嗝!”

    他笑得太猖狂,被口水呛着了,顿时一顿咳嗽,简直报应不爽。

    企鹅最终挽留未果。

    但却摇摇摆摆地排成了队,准备山不来我,我就去山——要换个地方呆了。

    这实在是一个好机会。

    青年三步一回头,三步一回头,他就像是这些企鹅的领头鹅一样,摇摇摆摆地带着一群企鹅往回走,周边传来其他游客艰难忍耐,但是还是压抑不住的扑哧笑声。

    殷染钰:“我们………”

    他欲言又止,:“我们能呆在这里吗?”

    “………………”

    幸运鹅笑不出来了。

    他:“住在外面危险性太大了,而且这里和轮船也有一段距离………”

    殷染钰:“………………”

    幸运鹅苦口婆心:“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些企鹅,实在不行,我们明天再过来………”

    殷染钰:“………………”

    幸运鹅:“而且我们之前也没有准备东西,现在去收拾也来不及………”

    青年已经垂头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他虽然戴着口罩、捂着帽子,甚至头顶上还戴着一对暖耳罩,鼻梁上也架着一副墨镜,但是那个浓郁的颓丧气息还是从他头顶冒了出来,简直就要具象化成一只实体化的灵魂。

    可怜兮兮。

    委屈巴巴。

    幸运鹅:“………………”

    他透过青年的口罩和墨镜,看见了他美得让人晕头转向的脸庞。

    幸运鹅………动摇了。

    他:“其实在这里住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他得想想办法,让跟着他们的人有顺理成章的借口和他们一起罢辽。

    难题是幸运鹅的,快乐是殷染钰的。他们很快回船上取来了东西,在殷染钰包行李的间隙里,幸运鹅贼头贼脑地和跟着他们的人商量对策。

    在短暂的时间内对了一下口风之后,殷染钰便在出门后看见近七八位多出来的男女。

    他:“?”

    幸运鹅道:“两个人过去,还是有点危险,我刚刚问了问,他们也都是想在外面住一晚,深入体验一下南极风情的,既然想去外面住,那住哪里都是住嘛,我就把他们也带过来了。”

    青年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算是默认了。

    于是一行十来个人就这么收拾东西,高高兴兴地冲着企鹅所在的地方去了。

    幸运鹅是有过在野外扎寨的经历的,但是在南极的野外还是第一次,他指挥着青年和自己一起扎好了两个帐篷,又认认真真的确定了保暖设施,两个人便就着天还没黑的时候,赶紧又给其他人帮了帮忙,没有活儿之后,便又开始捏着企鹅逗一逗。

    现在没有极昼极夜,算是在暖季,幸运鹅还有些可惜,跟殷染钰念叨,一定要在之后,在极夜的时间段里过来一趟,看一看极光什么的。

    殷染钰也就听着他,等到天黑之后,两人就分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他人的帐篷都是围绕着他们搭建的,就像是一个大圈儿似的,把他们围了起来。

    殷染钰也就全当没有发现。

    他着手电筒,身体的影子便投在帐篷上,青年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下来,垫在了身体底下,随后他又就着光,像是在写着什么东西,写完之后,手电筒的光便灭了。

    天黑了。

    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的浓稠,企鹅群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嘈杂了,殷染钰平静地坐在帐篷里,等着时间刚刚好的那一瞬。

    “他们在做什么?”

    他问。

    系统回应:“监视您的人正在互相交流,定下了今天晚上来您这里查探的时间,您的旅伴正在向您的攻略对象发消息,不过这里的网络很差,您要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吗?”

    殷染钰:“不用了。”

    他穿着厚实的米白色毛衣,和一条在来的路上才买下下的黑色长裤,连袜子都是加绒加厚的,但是绕是如此,冷气却依旧无孔不入地侵袭进来,叫人的思维都变慢了。

    现在能做的事情,殷染钰都已经去做了。

    他甚至在幸运鹅送给自己的笔记上零零碎碎地写了一点东西,都是细心雕琢下的语句,希望能在最后推动一把攻略对象的情绪。

    什么是n.p?

    就是一方同时拥有三个及以上的恋人的时候,就叫n.p。

    且这几份感情必须是同时进行的,要同时维持住,还要确定这些n.p对象不会拥有其他的对象。

    殷染钰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想过要怎么达成n.p结局。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感情,从根源上便是畸形的。

    如果不是炮.友关系,有几个人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在和自己谈恋爱的同时,还给自己找几个兄弟、姐妹?

    除非像是旧社会一样,一方对另一方有绝对的掌控和压迫能力,让他的n.p对象无法离开,同时也让这些n.p对象,天然地便对自己的“兄弟姐妹”有一定程度的接受能力。

    对于这样的压迫关系,殷染钰是有过一点设想的。

    他想过先通过系统走上人生巅峰,控制攻略对象破产,随后给他们整个黑屋,强行洗脑,以此达到目的。

    但是因为这条路一走就基本上无法回头,加上那时候对于攻略对象的精神感抗性有着顾忌,殷染钰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走了另一条相对稳妥的道路。

    n.p结局只是一个结局。

    世界意识从头到尾就没有过,自己是要活的n.p,还是要死的n.p。

    一个活着的人,永远都会被挑出些大大的瑕疵点,或许是某个举动,或许是某个习惯,只要是个活着的人,便永远都不会“完美”。

    人们对于活人总是过分苛刻,对于死人也总是过分宽容,哪怕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也有人怜悯悲痛。

    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便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善意——和最大程度的恶意。

    但是殷染钰从未做错过什么。

    他从始至终的角色,都是一个受害者。

    不知道如何反抗,不知道如何自救,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黑色结局,他是一个——

    完美的受害者。

    完美到别人对他产生任何猜测都是玷污,自己就会先愧疚心虚。一个活着的“严余”或许不能驯服攻略对象,让他们像是“兄弟”似的和睦相处,但是一个死人却可以。

    他已经死了,在攻略对象脑海中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他们都可能是严余的爱人,也就都是严余的爱人,未知的结果永远是让人可以抱有侥幸的,甚至,在“严余”死去之后,他们甚至有可能会不断悔恨、自我责怪,对于青年的愧疚感会让他们一再退步,甚至——产生某种荒诞的想法。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贪婪。

    如果当初可以达成合作。

    那么是不是………

    青年就可以活着?

    或许无法独占,但却可以拥有,哪怕拥有的只是一部分。

    在“严余”第一次自杀的收入,这个倾向其实就已经出现了,在“严余”死亡之后,这样的念头便只会愈演愈烈。

    夜色已经非常深。

    企鹅群里,时不时就有几只企鹅叫上几声。

    有些人已经睡下了,呼吸和在风的声音里。

    殷染钰慢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把冰凉的气体从鼻腔送到肺部,简直像是吞下了一柄凛冽的刀。

    “到时候了。”

    他。

    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殷染钰反而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平静,他拉开了帐篷的拉链,动作很稳,声音也极了,被呼啸的风和企鹅的叫声掩盖过去。

    殷染钰没有穿鞋。

    于是走在冰雪里,就没有一点声音。

    他把手机留在了帐篷里,里面有近八个时的呼吸录音,是殷染钰自己录下的晚上的呼吸声,他把音量调大了一些,如果有人把耳朵贴在帐篷上,就可以断断续续地听到一点动静。

    那东西足以明有人在帐篷里头休息。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水到渠成。

    寒冷的南极地区,没有人可以在晚上的时候蹲在别人帐篷外面等上一夜,这是环境的限制。

    这就给了殷染钰离开的机会。

    所有的帐篷都搭建得很紧密,只留下了一条极狭隘的通道,这是监视者们的心思,这么狭隘的路径,还有企鹅偶尔过来蹭个暖,在夜晚如果要从帐篷群里出去,除非起手电筒,否则肯定会发出一些声音。

    但如果亮了手电筒,就会有人在第一时间被惊醒。

    然而这样的情况,只会发生在“严余”是严余的情况下。

    然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严余。

    只有殷染钰。

    “往左一些,您的右边是巩固帐篷的绳索。”

    系统为他指挥路线。

    “您面前一米的地方有一只企鹅………可以跨过去,但是要慢一些。”

    “您已经离开了聚集地区。”

    “继续往前,您距离海面已经不远了。”

    “恭喜宿主,您已经到达海边了。”

    殷染钰:“谢谢。”

    系统回应道:“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系统宿主便笑了一声。

    他笑的声音很轻,被风裹挟着带走了,系统宿主坐了下来,把双腿浸泡在了水里。

    他:“跟它一声,现在可以把它捏的娃娃回收了。”

    系统道:“好的。”

    过了一会儿,他道:“世界意识让系统转告您,它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您抽离意识,便把这具身体做成收藏品。”

    系统宿主问:“它准备怎么收藏呢?把身体带回去?”

    系统道:“不——世界意识准备把它藏入冰层中心,那里的冰层永远也不会融化,哪怕相隔一百米,依旧能清楚地看见中心区域的情况。”

    系统宿主:“听起来还不错。”

    “扑通”

    很轻的一声。

    他落入水中。

    ——————————————————

    他终于死了!好开心。

    卡在写死这里很长时间了,正文28000,存稿箱24000,剩下的就是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