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A+A-

    见陈珪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语以至于这人头攒动的渡口码头忽然有些冷场管宁不得不微笑着看向陈登转移话题

    “元龙既有心研读六经何必舍近求远那熹平石经的主编蔡伯喈蔡师不就在一江之隔的吴会之地嘛”

    陈登听管宁提及蔡邕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苦笑

    “先生有所不知近日蔡师家中‘宾客盈门’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就连泰山郡的士族都有不少南下前去拜会晚辈若是此时登门拜访只怕是火上浇油徒增误会啊”

    误会?火上浇油?

    管宁有些听不明白只是眼下也不方便细问

    “竖子雒阳一去学问没作好到是学会背后谤人了”陈珪听儿子编排起蔡邕来立刻回神过来喝骂“回去之后连夜将熹平石经抄撰一编,给幼安先生品鉴”

    “父亲那可是六经啊一夜怎么可能抄撰的完”陈登听了父亲的处罚立刻哀嚎起来

    “愚笨难道你不会请幼安先生多留几日吗”

    “对啊”陈登一脸茅塞顿开的模样“先生请务必多盘桓几日登还有许多学业上的不懂之处要请教”

    看着陈家父子一唱一和的双簧管宁在心里颇有些忍俊不禁正好肃慎来服一事还不知如何造势你陈家既然自己送上们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不得不在辽东呆久了看多了徐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潜移默化之下管宁还是有不的变化

    于是眼看着管宁点头答应好没来及招呼的陈家父子,就与一众迎接的士人,看见源源不断的渡船前来渡口停靠,大量的北夷诸胡,入雒使者们各自持仪仗走下船来

    下邳郡乃中原腹地一众前来迎接的士人们,一辈子见的北夷人还没今天一日见得多

    “幼安这这是?”陈珪因为惊讶,连活都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管宁环视众人负而立“徐使君诛灭高句丽北境之路得以复开,历时百年塞北九夷再度携‘楛矢石砮’入雒朝贡宣告天下肃慎来服!!”

    当晚陈家大宅在故太尉陈球死后久违的门庭若市了一回,不仅是门生故吏乡党士族,甚至连县令公府也有派出吏员前来询问

    毕竟那可是圣王象征的‘楛矢石砮’和‘肃慎来服’啊

    “幼安先生所有使者的符节俱已核验真实无误,是我等失礼,在下此刻立马就去书信通报公府使君”

    淮浦县公府的官吏毕恭毕敬的交还一应文书却不敢碰管宁中那一尺有余的长匣

    在近乎半个下邳士林的见证下县令公府的官吏将诸夷的符节表文核验一番之后确认了“九夷”的身份俱是汉庭诏书册封的番邦使者至于‘楛矢石砮’嘛

    那不是他能检查的东西

    于是在吏员们火速离开赶着回去通传消息后陈家大宅那临时扩大的数倍规模的的接风宴席上,顿时充斥着各种溢美之词极尽文人的浮夸之能

    他们在大肆庆祝有幸参与这场盛宴一场名望的盛宴在两汉这种以名望授官的时代可以预见还会有无数的人,像飞蛾扑火一样前仆后继的喷涌过来

    而管宁只是冷眼旁观坐在上首,胸中好似有雷鸣一般

    “不够这些人还不够!!”

    待酒宴将毕不时有人告辞离去与管宁共坐一席的陈珪这才找到会悄悄的附耳问道

    “幼安还请告知为兄实情这‘楛矢石砮’可是真的”

    容不得陈珪不心

    正史上曹操北讨乌桓时,孔融曾讥笑他:“大将军(曹操)远征,萧条海外,从前肃慎不进贡木苦矢,丁零偷盗苏武的牛羊,可以一并讨伐啊!”

    意思是肃慎楛矢和丁零偷盗苏武牛羊一样都是非常久远甚是很有可能是不存在的东西,用来讥讽曹操

    管宁听闻笑的不可置否隐隐有徐峥的风范

    “‘楛矢石砮’在这百余年里,只见于史书实物谁也没见过宁又怎会知道他是真是假?”

    看着陈珪脸色有些发青,管宁接着道“此去雒阳宁为正使,而且九夷齐至朝廷若是不信那就把宁下狱就是了”

    陈珪听完顿时明白这‘楛矢石砮’的真假根本不重要,管宁这是在士林制造言论,借势诱逼朝廷啊心急之下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故人

    “幼安在辽东待了数年,怎变得如此如此”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士人则以名望来与朝廷博弈陈珪作为官宦世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自己记忆中的管宁素来清明淡薄不是这样的功名士子啊

    “幼安如此究竟有何所求”

    为了拖延朝廷和自己学生的对立勉力维持两者之间的平衡这个理由管宁就是带进墓冢中也不会透露一丝一毫

    “汉瑜安心若是陈家不愿趟这潭浑水今日一事就当宁欠你一次,我等一行明日就走”

    罢管宁即可起身

    “舟车劳累疲乏不已还望容在下离席”

    陈珪见此摇头不语只得招来侍从,为管宁引路离席

    “父亲难道这‘楛矢石砮’”陈登见管宁已经离开心思灵巧立刻从陈珪的脸色中看出了端倪将‘有问题’三字咽了下去

    “我们该如何”

    “登儿还记得为父教你过你的夫唯不争吗”

    “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陈登立刻回答

    “嗯好记住了不争就是赢”陈珪依稀看着管宁的背影

    “这个天下只怕就要大乱了”

    管宁在陈府使役的领路下回到了为自己准备的卧房,然而在看见隔壁拓跋微的房间还亮着数盏油灯时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微儿为何还不休息”管宁可不是徐峥恪守着将入门,问孰存的礼仪哪怕是对自己的学生

    “老师”不时拓跋微打开了房门将管宁迎了进来“微心有戾气正在默经静心”

    管宁听罢拾起案几上的书册一看正是自己最新教授的“礼”经而且这字居然比某个朽木要端正不少

    “酒宴之时见你提前离席还以为你是晕船累了”管宁有心欣慰“课业作的很好字如其人心静则清,心清则宁”

    只是拓跋微的回答,将管宁难得的授学心情全毁了

    “微只是怕再在酒宴上待下去会忍不住想要杀人他们看我眼神”拓跋微起身将房门掩好“恶心”

    “啪嗒”一声管宁中书册跌落在地

    “陈家与你叔父有旧没有恶意那些只是些不请自来的宾客而已不必在意”管宁的话的十分违心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拓跋微满脸的寒霜“陈家也不过如此”

    管宁听罢脸色大变

    “这话是谁教你的?”拓跋微汉语流利了不少可是绝不出这样的道理来“还有陈家难道也是峥儿教的?”

    拓跋微知道自己失言可是不敢谎颔首算是默认了

    然而管宁却不知为何一想到是徐峥安排华佗前来医治的陈登顿时心中无名火起,呵斥起来

    “又是他太狂妄了他以为这天下什么棋盘吗??四处布子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心力衰竭中道丧亡嘛”

    管宁声音嘶哑

    “这个天下这个天下他就那么想要吗”

    见状作为唯一的听众拓跋微立刻跪伏在地,不敢答话

    发泄一般后,看着跪伏在地的拓跋微管宁无力的抛下一句话

    “你不要学他”作罢,也不等回答便步履蹒跚的推门离开了,而莫名的一阵狂风随即灌入熄灭的屋中的灯盏

    “还请老师原谅微不能答应”

    抬头看着管宁落寞的背影拓跋微的眼神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喃喃低语

    “只有追随英雄才能成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