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万更4
“所有人都找遍了?没有看见夫人?”
那锦衣卫犹豫了一会, 终于还是道:“回禀丞相,村中的确还有一个姑娘没找, 但是这是他们村的规矩,女子出嫁前,不能见外男, 再者……再者那姑娘是个傻的, 只怕不是夫人……”
杨桓眉心狠狠一拧,厉声问道:
“出嫁?傻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给本相如实来!”
此事听得蹊跷, 只怕没有这锦衣卫到的那么简单,不定……
锦衣卫对这些乡间琐事其实并不知情, 他求助地看着在一边装死的乡长,杨桓阴鸷的目光扫了过去, 乡长便知道, 今日不,这个坎怕是过不去了。
他抖抖索索的, 终于磨磨唧唧的道:“回禀丞相, 今日出嫁的,乃是村中寡妇, 李兰的孙女, 她那孙女是个傻的, 平日里连旁人的话啊, 她都听不懂!”
杨桓却敏锐的抓住了乡长话中的重点:“傻的?是天生就是傻的么?”
乡长不敢隐瞒, 于是道:
“其实也不是, 几个月前,有个姑娘从山上掉了下来,那时候,寡妇李兰的孙女正巧出事,死掉了,那寡妇实在是伤心,就把那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孙女,一直养在了身边。谁知道那姑娘是个心智不全的!”
杨桓的面色以肉眼看的见的速度便的阴沉,他的手死死扣着圈椅的扶手,险些将扶手折断。
乡长便听见了杨桓暴怒到了极点的声音:“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早点!前几日本相问你,你为何不她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杨桓平素最是君子,今日爆了粗口,可见怒极。
那乡长吓傻了,跪在地上,一张口便哭了出来:“丞相,怨不得人啊,那姑娘实在是个傻的,的纵是有包天的胆子,也没料到夫人是个……”
杨桓哪有功夫听他废话,一个心窝脚踹了过去,那乡长百年瘫在地上,“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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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里还在吹吹,李婆婆家喝大牛家,虽然相隔不远,可是规矩还是要有的,翠花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唢呐的声音和四邻好友贺喜的话,还是懵懵懂懂。
这是做什么呢?
她一个人静静的想着,这是要做什么游戏?怎么还把我穿成这样,还把我塞到这花轿里面来了?
可是就在下一瞬,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下的气氛变得紧张而诡异。
翠花自然是差距不到这气氛的变化的,她只是奇怪,为何这热闹的声音又没有了呢?
她自然不知这花轿外面,众人是如何的胆战心惊。
杨桓带着人,急匆匆的拦住了翠花出嫁的花轿,两家的人自然不愿意,上前就要理论,可是自从杨桓的锦衣卫碎了一个老汉的门牙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话了。
因为在那一刻,他们意识到了,无论杨桓在春社是表现的多么亲民,可他始终都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在他面前,容不得他人放肆。
李婆婆将翠花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她护女心切,并不像旁人那样噤若寒蝉,她提起的全身的勇气问道:“丞相,敢问老婆子是哪里得罪的丞相,让丞相今日要挡着老婆子的孙女出嫁?这孩子苦命,脑子不好,就算是哪里得罪的丞相,还请丞相莫要为难她。”
众人皆以为杨桓当众被李婆婆冒犯,会大发雷霆,可杨桓却没有。
不仅如此,氧化眼中甚至慢慢湿润,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对李婆婆道:“你这孙女,是何时被你带到家中的?”
李婆婆一愣,虽然不知杨桓为何这么一问,但还是如实道:“三个月前。”
杨桓心中一酸,三个月前,可不就是清璇失踪的日子么?
心中的猜想更近了一步,杨桓甚至开始无措了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找了清璇整整三个月,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原来不知道他该怎样去面对清璇。
该和她什么呢?
应该:“阿璇,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可是这句话显得多么可笑?他曾经也讲过这样的话,可是结果呢?他如今子啊这样的话,未免连自己都心虚。
那什么呢?
:“阿璇,我带你回家。”吗?
阿璇会怎样,会横眉冷对么?会生气地:“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么?
杀伐果断的丞相,在这一顶的花轿前,竟然手足无措,不知所言。
李婆婆看出了杨桓面色不对,她年纪那样大,经历了那样多风霜的人,竟也一时猜不透这丞相的心思了。
这样位高权重的权贵,为何要截了翠花的亲,总不能,丞相看出了自家的傻孙女了?
正当这回,杨桓忽然问道:
“你可曾带她看过大夫?”
细细听来,这声音中竟还有些失落,那种落寞失意,淡淡掩饰在了句子的尾端。
李婆婆连忙道:
“自然是去看了大夫的,可是大夫了,翠花脑袋磕的狠了,怕是……”
“怕是如何?”
杨桓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大敌当前他都未曾怕过,可今日却因为一个乡野村妇的一句话,而惊疑不定。
“那大夫,翠花……她怕是治不好了。”
如遭雷击。
治不好了?什么叫治不好了?
所有的念头都涌上了心头,杨桓几乎是仓皇地扑向了那顶轿子,他颤抖着掀开了轿子的花帘,入目的,便是一双仿佛会话的眼睛。
无喜无怒,无忧无惧。
那是他的清璇啊,任凭简陋的外衣,也不能掩盖她的灵气。
是她不愿意与我相认了么?
杨桓心中忐忑,却仍坚定的对清璇伸出了手,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松开手。
可清璇却歪了脑袋,拿着一双仿佛会话的眼睛看着她,声调如同孩童一般,疑惑不解:“你是来陪我玩的么?”、
杨桓莞尔,苦笑。
是了,她被摔坏了脑袋,竟然连他也不认识了。本以为要面对清璇的失望与愤怒,可到头来,却发现,清璇竟将从前的往事,都一并忘了。
既已经忘了前尘,又何来的失望与愤怒?
*****
几日之后,举国同庆。
皇帝苏炎为了庆祝丞相终于找回了失散已久的妇人,特意在他与沈家姐大婚那日加封杨桓微“一字并肩王”,准许杨桓入朝不拜,可带兵器。
杨桓也不可无不可的模样,并未有多激动。
他只是淡淡笑着,拿了花样给清璇看,温柔的道:“阿璇,你看这个布料,可还喜欢?你要是中意,大婚的礼服便就用这个料子了。”
清璇脑没好,想问题还不是很清楚,她狗一样的,伸手摸了摸料子,屏气凝神,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桓等了一会,忽然听见清璇严肃的:“你……不能……叫我……璇。”
她话不利索,连自己的名字叫的也模糊,杨桓失笑,也就由着她去了,他笑道:“嗯,不叫你清璇,那叫你什么?”
清璇又想了想,利索的开口:“翠花。”
杨桓费了老大劲忍着笑,又道:“好,以后叫你翠花,那翠花看看,喜欢那个布料做喜服?”
清璇又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杨桓在什么,她皱了眉头,忽然指着一块布料道:“那个……大牛喜欢……”
哼。
杨桓简单粗暴的将清璇指的那块布料扔下去,拒绝:“不行!”
大牛是个什么东西,本相管他喜欢不喜欢!
杨丞相不服气,到外面透气去了。
然而到了外面,杨桓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沈天枢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杨桓很愁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沈天枢道:“大哥,难道你的心情,比本相还差么?”
沈天枢也学他的模样深深叹气,语气哀求:“我妹夫,你能不能把那个明珠给我扔回去,她身为南疆巫族族长的长女,在我大商逗留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
话音刚落,两人便同时听到了一声尖叫:“沈——天——枢——”
声音之尖利,连府里面枇杷树上的鸟都尖叫这飞走了。
沈天枢一脸的生无可恋,却强行挽了一个笑出来,回头,佯装惊讶地看着对面的来人,道:“呀,这不是明珠姐么,您怎么来了!”
明珠哪里吃她那一套,当下便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想着赶我走?我是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
沈天枢快服了这位大姐了,他拍着脑袋道:“我大姐,您能不能讲点道理,我哪里敢赶您走啊,这不是和丞相商量么?你看看,你家中虽有几个哥哥弟弟,可是你却是你父王唯一的女儿,你走开这么长时间,你父王不想念你么?”
明珠被的哑口无言,可一向骄傲的她,眼中却渐渐溢出了泪水,她定定看着沈天枢,哑声道:“混账!”
她难得的没有和沈天枢吵架,转身就走了,利落而干脆。
可杨桓却看出来了,那个身影里,似乎还有些落寞和失意。
明珠的没错啊,沈天枢可不就是个混账么?
沈天枢还在抱怨:
“妹夫,你看看,这南疆的顾念,脾气怎生都这么大?我怎么着她了,你还是想想办法,把她送回南疆吧,我真是快要疯了。”
杨桓经历了与清璇的这么多坎坷,此刻才发现,若是现世安稳,两人无有无虑,才是多么令人称羡的事情,他看着沈天枢,缓缓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啊。”
他拍拍沈天枢的肩,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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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后院的水池,是个安静的地方,这里环境清幽,适合想心事。
南疆的公主脾气火辣,从前并不喜欢这个过分安静的地方,今日却肯乖乖地坐在水塘边上,一双褪去了鞋袜的脚,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水面。
南疆的女孩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可杨桓却不能熟视无睹。
于是他故意轻咳几声,明珠听见了,便将鞋袜俱都穿上了。
“你是要来赶我走的么?”
明珠一看见杨桓,便以为杨桓是来帮着他大舅哥为难自己的。
她这话的语气像个孩子,杨桓莫名地就想到了之前清璇对自己的那一句:“你是来陪我玩的么?”
心莫名的就软了下来。
他在明珠身边坐下,淡淡道:
“你是南疆巫族族长的宝贝女儿,饶是我,也不敢赶你走的,你且安心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
明珠却“嗤”的一声,语气里带了些委屈:“你们对我好,都是因为我是巫族族长女儿的这个身份!沈天枢也是,其实他可讨厌我了,我同他话,他都不愿意搭理我!”
她赌气一样,将手中的那颗石块扔进了湖中,杨桓只听见“咚——”的一声,湖中的水花溅地老高。
明珠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拔高了音调:“他还想赶我走!”
杨桓哭笑不得,连忙替大舅哥解释:
“明珠,你是不知道他这人,他从就饱读圣贤书,其实……是个书呆子,人情世故,那是一点都不懂的。他那样对你,其实也并非是讨厌你。”
明珠将信将疑,狐疑问道:
“是么?他是那样的人么?”
杨桓便笑道:“那是当然,这天底下,出了清璇,谁没受过他的气。他如此心性单纯,也不乏是个优点。”
明珠听了这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甜甜地附和道:“嗯,他这点,其实还挺可爱的。”
南疆的女孩不像中原的姑娘们知道遮掩,心里有什么,全都了出来,杨桓也不意外,只和她轻轻道:“沈天枢倒现在,还没有定亲呢。”
明珠一愣,看着杨桓,却听见杨桓又:“他张这么大,从未和那个女孩相处过这么多时日,明珠,你可是第一个啊。”
嗯,虽然这个问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中原的父母,不会让自家女孩瞎跑,但是撩动少女的芳心,其实这么一句,也便够了。
杨桓潇洒离去,身后的明珠却愣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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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天枢并不知道自己好妹夫“坑”了自己,他很高兴,这两天明珠那丫头居然没来烦自己,他乐呵乐呵的帮自己妹子准备大婚的事情。
尚书府嫁女,丞相府娶妻,其实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但是杨桓算删繁就简——毕竟如今的清璇脑袋没有好透,担心太复杂了,清璇撑不住。
这等了那么久的一天终于来了,他恍若置身梦里,牵着沈天枢送来的红绸,一步一步的走进了丞相府大堂。
他很欢喜,因为红绸的那一头,是他心心念念的清璇。
清璇如今还有些孩子心性,红绸握在手里,也不老实,她一会用力的拽一下,发现前面的杨桓没什么反应,只当是杨桓没发现自己在捣乱,便十分得意。
明珠喜欢热闹,今日杨桓大婚,她作为杨桓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来参加喜宴了。
杨桓给清璇挑的衣裳非常的好看,在阳光下走路,衣裳会变化出不同的颜色。明珠没见过,惊喜的尖叫了一声:“哇,新娘子(的衣裳)真好看!”
许是这句话是在是太热情了,清璇被吓着了,站在原地,死活都不肯向前走一步了。
杨桓苦笑,也不管什么众目睽睽,于礼法合不合适,他回头走向清璇,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无事,我在呢,别怕。”
着,还往她的手里房里一颗蜜饯。
清璇很自觉,立刻就偷偷吃了蜜饯,果然很甜,她很喜欢。
周围来参加婚礼的官员皆是拍马屁的高手,一看见丞相对夫人如此爱怜,立刻就道:“丞相与夫人伉俪情深,实乃我大商之幸啊!”
虽然不知道自己与清璇伉俪情深与大商幸不幸有什么关系,但是杨桓听了这话,心情果然更好了。
把新娘子送入了洞房之后,杨桓是要留下来陪客人们喝酒的。
但是……没人敢灌丞相的酒啊!
没看见丞相急匆匆的,就想往后院跑?你还没眼力见的拉着他喝酒,你这官还想不想当了?你的脖子——痒吗?
但是大婚么,是肯定要找一个人灌酒的。
众人的眼睛瞟来瞟去,定在了沈天枢身上。
沈天枢被这些如狼似虎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他在心里咆哮:你们看我做什么啊!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啊!
可是那些人才不管沈天枢是怎么想的呢,拿着酒杯就上去了,一口一个“大喜啊”,“祝你妹子幸福快乐啊”……
沈天枢被灌的七荤八素,最后连路也走不稳了,他扶着柱子,摆着无辜的手,道:“不能喝了,真的不能喝了……”
沈家的下人扶着沈天枢倒后院去醒酒,迷迷糊糊间,有人喂了沈天枢一口醒酒汤。
沈天枢只当是下人,就着那人的手,喝了一口。
那人身上有一股熏香,这味道很奇特,不像是中原人喜欢带的香。
哪怕烂醉如泥,沈天枢还是立刻就想起了被那人支配的恐惧,他自以为自己很大声的叫道:“明珠……”
但是因为醉酒,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大,不仅不大,而且因为醉眼迷离,反而显出了一点柔和出来。
明珠便乐呵呵的低下头,弯腰看着趴在石桌上的沈天枢,道:“呐,你都认出我来啦?”
如何能不认得,我就是死了都记得,你这些日子是怎么奴役我的!
沈天枢不像搭理面前这个疯婆子,索性把脸转了过去。
酒都是烈酒,沈天枢醉的厉害,脸颊都红彤彤的,明珠看着他的脸了,还当是沈天枢害羞了。
她便轻柔地在他耳边道:
“你们中原的男子,可一点都不干脆呢,你心里想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出来呢?”
我想什么?
沈天枢很迷惑,我还能想什么?
明珠却又道:
“呐,我跟你啊,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南疆了,我父王催着我回去呢。”
沈天枢似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明珠却难得的没有他,只是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到了沈天枢身上,声道:“你这个傻样啊。”
完,她便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轻快的跑出了后院。
而快睡着的沈天枢却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方才了什么。
她要回南疆了么?
那一刻,他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应该是欣喜的吧?总算没人能扰到自己了。
可是……其实还是有一点不舒服的,就像一直鼓鼓囊囊的心,终于被人挖空了一样。
虽然只是回归从前的生活,可却好像被人放逐了一般。
*****
杨桓的洞房之夜,其实不如旁人想的那么美好。
清璇如今像个孩子,她盖着红盖头,等了杨桓好些时候,杨桓都没有回来,清璇便气鼓鼓的。
她伸手就要扯下红盖头,可把周围的侍女吓坏了,连忙道:“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是要丞相来才能去掉的!”
清璇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嫩听懂的话,比从前要多了,她还会反问:“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虽然话不怎么利索,可该有的气势,却一分不少。
侍女哭笑不得:“丞相一会就回来了,夫人可别心急。”
清璇还是不舒服,拖着老长的声音道:“可是我……我饿呀……”
这也难怪,从今天早上开始,清璇就没怎么吃东西,熬到现在,实属不易。
侍女们正为难,却听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低沉而充满安全感:“夫人要吃东西,你们就给她吃好了,何苦为难她?”
众人寻声而看,就看见杨桓大步走来,侍女们慌忙跪下,连声辩解:“奴婢怎敢为难夫人,只是……”
“好了好了。”亚归还不像因为这些事掰扯,索性道:“你们下去罢,这里交给本相。”
侍女们如释重负,几乎是飞速逃离了,走前还不忘带上门。
杨桓手里拿着糕点,坐在清璇面前,清璇幼犬一样的拱到了他的手边,就想啃一口,杨桓笑着道:“急什么,先掀了盖头再。”
杨桓一只手撩开了盖头,清璇的两只眼睛却黏在了糕点上面一样,杨桓无奈,只好拿起一块喂她,温柔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杨桓这些日子搜罗全国的珍贵药材,几乎都用在了清璇身上,效果虽甚微,但是却还是有一点用的。
比如清璇的脑子,是比以前好用多了,至少知道不能在杨桓面前提大牛的名字了。
杨桓便试着问她:
“阿璇,你记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坠崖的?”
清璇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坠……崖?”
“嗯,”杨桓很有耐心,一边替他拭去嘴角沾着的糕点屑,一边引导她:“就是那天,你在军营里待的好好的,怎么就掉到山下了?”
清璇能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情,但是很费力,她的结结巴巴的:“我……我本来是和他们一起跑的……后来……后来有人要来捉我……我一不留神……”
杨桓搂着清璇,虽然清璇的不清楚,但是多少明白一些了。
应该是原本百里策的人带着她跑,但是被卫王派来的人追上了,清璇在两军相争的混乱期间,不留神掉了下去。
新婚之夜,本来应该做一些该做的事情。
可是杨桓看着怀中只顾着吃的清璇,陷入了沉默。
她如今心性,不过是个孩子,自己……难道能下得去手吗?她糊里糊涂,自己难道能趁人不备?
算了,算了……
杨桓用湿毛巾替清璇擦了手脸,又将她抱上床,当真只是搂着她,本本分分的睡了一晚。
算了,等她再清醒一点再吧。
*****
商国丞相大婚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卫国。
这天卫国的东宫气氛低沉,他们的太子已经一个人坐了整整一天了。
有内侍心地走进来,对百里策道:“王上,太子娶了太子妃久矣,总不好太过冷落了太子妃,王上还,若是在年底之前,东宫添一个太孙,也是极好的。”
百里策冷笑:
“你回去跟他,既然他把我从阵前拽回来,便要想到,本宫这一辈子,都不会宠幸太子妃一次。他老人家也无须担心,左不过本宫的八字已经满了,自娶了太子妃后,本宫便没咳过血,让他以后不要再在本宫面前唠叨!”
卫王那日将百里策迷晕,带回了卫国。百里策虽气愤至极,但也无可奈何。
今日是清璇的大婚了,杨桓,你可要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她了。
可心中的酸涩却是做不得假的,真的不难受么,真的没有一股子暴戾,想将清璇夺回来么?真的不想再挑起战争,将清璇夺回来么?
可是……
罢了,清璇,我应当给你一个平静的人生的。
从那之后,卫国的东宫百花齐放,百花争艳。一个又一个貌美的女子没卫太子收入了后宫,或清纯,或娇艳,或袅娜,但是每一个类型的姑娘,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清璇的影子。
曾有一个受宠的良娣,仗着百里策的宠爱,了解了一些百里策在商国是事情之后,私自把自己的名字从“何莲”改成了“何璇”,自以为聪明的她还在百里策面前撒着娇。
可百里策的面色却逐渐阴沉了下来,他立刻让人把那女子拖到后院去喂狼狗。
清璇的名字,是你们能够亵渎的么?
再者,心中的绮念,可念不可。怎能由着旁人作为上位的手段?
东宫的女人多了起来,孩子也多了起来。
这些年,百里策纵情声色,留恋花丛,来者不拒,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时间长了,人们也都忘却了,他曾在商国有一个深爱的姑娘。他曾经为了那个姑娘,做了好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那些东宫的女人们,在生了几个儿子之后,终于在第五年,生下了一股姑娘。
百里策极是高兴,将那郡主珍宝一般的搂在了怀中,心翼翼地看着她——这郡主的眉眼,有些像清璇呢。
这也难怪,这孩子的生母,本就是一个极像清璇的女子。
他当时就给这个郡主赐名:孙清和。
为父希望你如清璇一般,也希望你一生和和美美,莫要有波折。
*****
杨桓大婚后不久,明珠当真回了南疆了,沈天枢嘴上不,可沈家二老却发现,他们的儿子,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了。
沈天枢从前,其实也喜欢待在房间里,可是从前的沈天枢,在房间里都是吟诗作画,看看史书,都是做些格调很高的事情。
但是这回却不同。
这回的沈天枢,只会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神愣愣的,不知道想些什么,有时候,他还会一个人笑出声。
沈家父母担心极了,沈天枢只能一个劲的安慰他们:“爹爹,娘亲,孩儿真没事……真的真的,不是中邪了……诶呀没得罪人,没人扎我的人……
诶呀和杨桓没关系……”
可沈天枢自己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生活里,少了一个人吧?
是因为身边再也没了那人叽叽喳喳的,所以闲暇的时候,总会想起她,肯定是这样。
对,我一定是被烦的太久了,所以生活回归平静的时候,才会如此的不适应。
我才不承认是想她呢,丢人。
*****
时光匆匆,又过去了半年,这半年里,商国出过一件很大的事情。
那就是杨桓告老还乡,请求皇帝准许他解甲归田。
官员告老还乡,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杨桓提出来,就很诡异了——如今杨桓满满算,算上虚岁,也才二十八九,正是壮年,哪里就需要“告老还乡”了?
所有的官员都来找杨桓理论,杨桓也跟他们吵的天昏地暗,完全看不出哪里衰老的模样了。
杨桓喂清璇喂的勤,清璇慢慢的喜欢他了,看着杨桓同各位官员辩论,她还在一边拍手,笑呵呵的:“丞相加油呀!”
杨桓一听,果然吵的更有劲了。
然而不管旁人怎么,杨桓终于在一个月后,成功的解掉了丞相的位置,本来他还想一并推掉“一字并肩王”的,但是沈老爷子的一番话,让他改变了主意:“杨桓啊,你归隐田园是好事,可是你就没想过,告老还乡之后,是不是……那么不如以前了?”
杨桓没理解老丈人的意思,还解释道:“父亲,不妨事的,我在江南还有不少产业,钱财不愁,怎会亏待了清璇?”
沈老爷子就怒了:
“你个不懂事的,你若是连一字并肩王都推掉了,你和阿璇的孩子,一出生,可不就是庶人了?你让他以后和你同僚的孩子玩耍,如何抬得起头?”
杨桓苦笑,想想也是,便没推掉一字并肩王。
从那之后,他便和清璇到处游山玩水,领略这大好河山的风情。
杨桓将手中的云片糕喂入清璇的嘴,温声道:“阿璇,记得这里么?此处是清河县,你从前在这里住过的。”
清璇的脑子又比从前好用一点,她嚼着糕点,点点头,含糊道:“嗯,好像记得这么回事。”
杨桓又拉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大夫,清璇的脑子虽然不能靠药物治疗,但让她受一些新鲜的刺激,总会对病情有些好处,他便陪着清璇到处游玩,让她放松,让她受些刺激。
“诶,有点不对。”
清璇忽然顿住脚步,杨桓那个紧张啊,连忙道:“你那里不舒服了?”
清璇这才道:“我不是尚书府的郡主么?为何会在清河住过?”
杨桓莞尔,清璇还没有完完全全恢复,从前的好些事情她还不记得呢,她还不知道自己重生的那一段事情。
不记得……自然最好,总之杨桓不希望她记起来这一段。
但是对上清璇求知欲极强的大眼睛,杨桓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因为这里是江南啊。”
“江南怎么了?”
“嗯,因为你哥哥喜欢江南的景色,所以把你带到江南住了一些日子,所以你能隐隐约约的记得一些江南的事情。”
“哦~”
清璇觉得自己懂了,又吃了一口云片糕,嗯,云片糕真好吃,算了,先吃好吃的,其他的事情,管它呢,总之杨桓都能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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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杨桓拿来顶缸的大舅哥此刻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明珠走后,他没能惆怅多少时间,因为就在几个月后,明珠她……她又回来了!
这次不仅是来,而且来的声势浩大,她带上了她的三个哥哥,还带了一株千年雪灵芝,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了商国。
她那三个哥哥,生的高大,站在人面前,能让对方全身都沐浴在他的阴影底下。
明珠一来,便笑着和皇帝道:
“陛下,我们南疆听了丞相夫人的病情,着实是着急的很,这不,我们把千年雪灵芝都给带来了呢,丞相夫人吃了,离痊愈也就不远了呢!”
姑娘这话时,一片天真烂漫的模样,皇帝看着也龙颜大悦,连忙吩咐人收好:“南疆一片好意,朕好感激不尽,朕……”
皇帝还没客套完,就听明珠公主十分任性的道:“中原的皇帝陛下,我能住沈家吗?”
沈天枢也在场,吓的差点七窍流血。虽然……虽然心里还有一层隐秘的期待。
在场的人都面色尴尬。
哪里有客人挑剔住哪里的?又哪里有使臣住臣子家里的规矩?
可是明珠不管,她就要住沈家,不然这次,不是白来了?
明珠的大哥壮的像一座山,他当即就:“皇帝陛下,我看这个提议就很好,上次明珠来,就是住沈家的,这次住沈家自然是更好。”
他二哥壮的像一头牛,也道:“就按明珠的意思办吧!”
她三哥没那么壮实,却机灵的很,他笑着道:“这千年雪灵芝,可是我家明珠费了老大劲摘来的呢。”
而明珠一脸雀跃地看着躲在人后的沈天枢,兴奋的向他做鬼脸。
还能如何?当然是让他们住沈家啊、
明珠住到沈家之后,快乐的像一只鸟。
整日里就粘着沈天枢了,连三个哥哥都不理,日子长了,三位哥哥难免便有了一点妹子被人拐跑了的冲动:“沈家那子,倒是个会哄人的。”
话的是明珠她大哥。
“哼,中原男人,不会别的,就会嘴皮子。”
这愤懑的语气,是她二哥。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会会他,看看明珠究竟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最有水平的话,一定是她三哥的。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明珠终于没有粘着沈天枢——她去逛脂粉店了,沈天枢以为自己这个下午终于能清闲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阳光,似乎被人挡着了。
他一抬头,吓了一跳。
嚯,眼前三座大山!
她大哥啥也不,上去就捏了捏沈天枢的肩膀,皱了眉——啧啧,这子筋骨不怎么样啊。
她二哥嫌弃她大哥粗鲁,“轻轻”拍了拍沈天枢的另一个肩膀在看到沈天枢剧烈的颤抖之后,十分嫌弃——啧啧,承受力也不怎么样啊。
她三哥觉得这两位大兄弟十分的掉价,于是和蔼可亲的问道:“沈公子多大啊,有几房妾啊?私产多少啊?父母严厉吗,在家里可能做得了主?沈公子女人么……”
沈天枢:……
不管怎么,几个月之后,一道圣旨,终于将沈天枢与明珠两个人绑在了一起,沈天枢苦乐兼备。
认命吧,这辈子就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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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株宝贵的千年雪灵芝送到了杨桓手里,杨桓忙不迭的熬了汤,一口一口的喂清璇喝下。
喝完之后,杨桓紧张兮兮的看着清璇:“可有什么反应?”
清璇茫然地睁着大眼睛:“没有呀,嗯,难喝。”
杨桓无奈,自己果然是心急了,才刚喝下去,哪里就能有反应了。
杨桓生怕药效不过,又将那灵芝反复煮了好几遍,让清璇喝下,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清璇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桓难免心急,牵着清璇上街也心不在焉,清璇想吃那冰糖葫芦,叫了好几声,杨桓都没听见,清璇急了,喊道:“桓叔叔你别那么气么!”
杨桓一震!
清璇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赶紧缩到一边,不敢吱声。
杨桓那个暴怒啊,牵着清璇的手道:“你是不是完全好了?你是不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清璇还装傻:“啥?你什么?”
杨桓怒地直拍自己脑门:“还敢狡辩!”
清璇害怕杨桓动手人,连忙求饶:“其实……其实是今天早才好的。”
杨桓才不管清璇是什么时候好的,牵着清璇,近乎蛮横的往他们的宅子里走。
哼,既然你都好了,那自然是要把新婚之夜欠下的账给还清了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