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霖
附中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奥迪,阮恂认得,那是林窈的车。而当她走近,车窗缓缓落了下来,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波浪卷发,红唇嫣然的女人,正是她的第二个后妈林窈。
“上车。”女人简单的命令了一声就关上了车窗,阮恂打开车门坐进去,车子还没启动就迫切的问“爷爷怎么样”
林窈勾下墨镜扔在一旁“这声爷爷,你还叫的出口”
“我”
“我中午我刚给老爷子完你的事,他老人家就晕倒在了书房里,现在还在抢救,情况可不太妙。”
阮恂心头沉沉“他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林窈似乎心情不错,笑了一声,“可这关你什么事就算他现在就升天了,亿万家产也轮不到你一分钱,你是不是”
阮恂咬着嘴唇,攥紧了中的。
车里就林窈和阮恂两个人,她没什么顾忌的继续道“要是没亲子鉴定这档子事儿,这个时候老爷子病危你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谁让你是阮啸之的独女可你不是阮家的种,阮啸之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新找回来那丫头和你一样是个未成年,人生地不熟,还得管我叫妈老爷子不行了,结婚的时候你们阮家人看不上我,签了婚前财产协议,可如今”
她话音一顿,车子骤然急促刹车,阮恂差点被甩出去,又听见林窈道“还不都是落在我上”
交通灯畅行之后车子重新启动,林窈回头看了眼指绞做一团的阮恂,哂笑“我又忘了,你也不姓阮。”
林窈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将阮恂送回了家,然后扬长而去。
接着一连两天,阮恂再没有见到她。
不仅见不到林窈,冯姨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她,爷爷到底怎么样了。
偌大的别墅死气沉沉,阮恂下楼时抬头眺望,螺旋楼梯的天井让人头晕目眩,穹顶那块彩绘玻璃上红蓝交叠的菱形图案仿佛一只只凝视的眼睛,正在灼灼的盯着她。
那是一种无端被窥视的诡秘感。
女佣们看着她的神情都刻意而古怪,甚至有两个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言语之间丝毫不避讳的传达了一个讯息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孙女竟然是个冒牌货,老爷子被气得当场晕倒,进了医院。
她抱着杯子口口的啜着温水,眼里忧虑渐重,于是放下水杯走向了门口。除了冯姨,只有老爷子会耐心和她话、真正关心她,现在老人被送进医院,她真的很担心。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满脸冰冷的女佣拦住“阿寻姐,太太了不让你出去。”
阮恂软着声音道“我想去医院看爷爷。”
“阿寻姐记性不好,”女佣,“您不姓阮,怎么能管老先生叫爷爷以后可得改口了。”
阮恂秀致的眉皱了起来,伸去掏衣服兜里的。
“太太暂停了您的电话卡和银行卡的一切交易,也不允许您用家里的电话,您还是上楼等太太回来吧。”
阮恂只好垂下,转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雨,仲春四月,远近都是层层叠叠的绿意,再被细密的雨一浸,就像生宣上氤开没有边际的水墨般。
她趴在窗边等了很久,视线里被雨淋湿,显得格外沉重的黑铁大门终于开了,一辆红色的奥迪驶进来,那是林窈的车。
五分钟后林窈进门。
雨天昏暗的天光里,她那张精致的脸颊不减半分明艳,她见阮恂站在玄关不远处,便径自走了过来“你在等冯姨她在医院照顾老爷子,这几天不会回来了。”
林窈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森然却又高高在上的冷“阮家养你这么大,如今老爷子因为你进了医院,但凡你有一点良心,就不该在这个家再呆下去”
“你的亲生父母我已经安排了人去调查,”她上挑的眼线勾勒出几分笑意,“如果老爷子醒了,肯定不想再看见你,我给你找了房子,你就先搬过去,等你父母来了”
“不用了,”阮恂轻声道,“我自己走。”
她上楼去收拾东西,身后是林窈哧然的提醒“收拾东西可得注意了,是不是你的,自己掂量着点”
于是阮恂只将自己的书和几套换洗衣服装进了书包。已经被林窈停了,毫无用处,她抽掉了内存卡搁在床头柜上,银行卡也是,但是账本里夹着几张百元大钞,她悄悄的将本子塞了进去。
而一同塞进去的,还有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卡片。
她下楼,林窈挥叫司“把她送到南城区百花园”
阮恂微微抬高声音“我自己走。”
这一句出口,不管是林窈还是客厅里的女佣都有些惊讶,家里所有的女佣都知道,姐性格胆怯害羞,话都的很少,更别打断夫人了,可是这个时候,她清凌凌的眸子里却都是认真神色。
而林窈嗤笑“还挺有骨气”
阮恂绕过她走到玄关,换了鞋子,就这么推门走了出去。
雨下的其实不大,似有若无,沾衣欲湿。
她知道林窈的司跟在自己身后,就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出大门,司忍不住叫道“阿寻姐,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阮恂回头,朝他笑了笑,“谢谢你。”
司看着姑娘纤细的仿佛要被风吹走的背影,心中一阵不忍,摇了摇头,还是去停车场取车了。
下雨天地有点滑,阮恂走的很慢,身后一阵熟悉的高跟鞋脚步声,林窈竟然跟了出来。
林窈一把抓住她的腕“你要去找欧明希”
阮恂挣扎着把从她里扯出来“不用你管”
“啊,脾气还挺大,”林窈撑着一把黑伞,红裙像是一开在雨中的花,她面带嘲讽,“欧明希现在自顾不暇,可没时间管你”
阮恂的动作一顿,抬头“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能耐么自己去打电话问她啊,可你别忘了,她已经被阮家扫地出门,”林窈着,语气忽然低沉乖戾起来,她一下子甩开了阮恂,“而你和她一样,离了阮家,什么都不是”
她的神色是高高在上的冰冷,看着阮恂如同观赏某种拼命挣扎的动物。
这时,路中央骤然一声鸣笛,阮恂被吓了一跳,有点趔趄的后退几步。
接着是震天的引擎声,夹杂着林窈的惊呼继而橡胶轮胎划着路面疾速擦过,极其刺耳的一声长响。
阮恂的斜瞥过去的视线里,黑色的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路边,而车骑士长腿一伸撑住地面,冲着阮恂身后仰了仰下巴,声音淡而疏懒“对不起啊大婶。”
被溅了一身水的林窈本就气急败坏,再听到这一声毫不客气的“大婶”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尖声骂“你没有长眼睛啊”
“长了,”该车骑士道,“眼睛比你大。”
林窈“”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眼睛确实很大,他抬掀掉了头盔,目光不轻不重的瞥过来朝着阮恂。
竟然是白忱。
少年被头盔刮的支棱的黑发在和风细雨里慢慢被淋湿,软了下来,几缕垂在额前。一滴雨顺着发梢滑落,落在了狭长的眼睫上,他不耐烦的一眨,雨滴迸开,眼瞳浸染几分水光,却依旧黑的浓郁深沉,像拨不开的夜色。
阮恂怔然,他怎么会在这
林窈压着裙子,怒气横生的问“你是什么东西,叫你爸妈来和我”
“啊,”白忱冷嗤,“不如叫你祖宗来和我”
他把头盔夹在胳膊底下,不再理会林窈,却笑得几分散漫轻狂。
“同学,这大婶不怎么样,你跟我走算了。”
不是询问,他像是从来不知道“征求”这两个字怎么写,或者是习惯于在自己的城邦内独断专行。
他扬起沉黑的眉毛“走不走”
阮恂犹豫了一瞬,却还是点了点头。
白忱将头盔扔在她怀里“上来。”
引擎咆哮轰鸣过后,车已经驶过了街角。
阮恂不会知道林窈是什么反应,扑面的风和雨被少年宽阔脊背挡去了大半,气流却依旧撕扯着她的头发。白忱身上的烟草味就这么被风吹散了,剩下一种木叶和水雾混合的气息,像阴雨的春。
车刚行过一条街白忱就停了下来,他回头问“那是你妈”
阮恂摇头。
“抓紧。”白忱淡淡提醒了一句,车忽然提速,风驰电掣的远离了别墅区。
他停在了一家桌球室的门口。白忱走进了桌球室“先进去躲雨。”
外面光线昏暗,桌球室里开着暖灯,谢初同将台球杆撑在地上,笑眯眯道“哟,忱哥回来了。”
“去拿个毛巾来。”白忱随口。
和谢初同打台球的绿毛一抬头,猛地看见白忱身后跟了个穿白裙子,背着书包的姑娘,悚然一惊,脱口道“忱哥,你接女儿去了”
白忱“”
神他妈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