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求学之议
看着洪遵突然就冷淡了下来,起身拂袖进入了里间,沈大将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这边厢,郑庆却快步走了过来,把还想些什么的沈大将拉出了房门外。
在昏暗幽静的走廊上,郑庆痛心疾首的向沈大将道:“沈社首,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洪官人虽然品阶不高,但可是能够同官家见的上面的京官啊。就算是遇到了郡守大人,也是要以礼相待的。
我们这些武臣哪怕是挂上了遥郡的头衔,遇到郡守也得事如上官,更何况是洪官人这样进士出身的京官呢。人家好好劝你,要教导子孙好好读书,以后博一个进士出身,也就能够改换门庭了,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呢?”
沈大将的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听到郑庆这话赶紧委屈的反驳道:“我没有推三阻四啊,我只是觉得,这进士老爷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们沈家家户的,连祖宗都不知葬在何处,怎么敢妄想出一个进士?”
郑庆斜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沈大将,不由冷笑着道:“你们沈家若真是没有被祖宗庇佑,如何能够让你这么轻易的得到一个官职?我这等粗人是看不出来,不过洪官人可是进士出身,他总是能够看到些什么的。
洪官人不过是想着借扶你们沈家一把,也算是结个善缘。可你倒好,一口一个没有读书种子,似乎生怕被官人瞧上了谁,要被他带走了一般。你这人啊,心眼太,难怪官人都懒得搭理你了。
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家没有一个可造之才,人家一个进士老爷凭什么同你和颜悦色的这么多,难不成洪官人在京中还没有见过统领官怎么的?都不怕告诉你,要是我家郑太尉得了洪官人另眼相看,恐怕早就把族内子弟带到洪官人面前,请求人家收一个弟子带走了。
哪怕今后这位子弟没能金榜题名,有着这一层师生关系,今后朝廷里有什么保安军的风言风语,还怕没有人帮着话吗?算了,我也懒得多,这各人自有各人的缘分,也许你们沈家和洪官人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你家的家事我也懒得插嘴,不过这公事我可得叮嘱你几声。朝廷招安,重要的就是一个仪式,不仅要挑选良辰吉日宣读旨意,仪式上还要显示你们保安社对于朝廷的顺从之心,可千万不敢在仪式上提出什么要求来,这可是对朝廷不敬之举。
你今日既然已经同洪官人商议妥当,接下来就该由你一一服社内众人接受,待到众人接受招安的条件后,再挑个日子举办仪式,走完这个过程。沈社首可听明白了吧?”
郑庆完就向甩走人,但沈大将却紧紧的抓着他的,恳切的道:“郑大哥何必如此匆忙,有许多仪式上的问题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二的,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喝着酒慢慢聊。我承认,刚刚是我想岔了,不过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你我要是现在带着子弟上拜师,洪官人会不会把我们赶出来?”
郑庆心中佩服着洪官人的算计,不过脸上却丝毫不改不满的神情,口中道:“也罢,看在你放了我儿子的份上,我再提点你几句。
你既然想要让子侄拜洪官人为师,那么就要记住这几点:“第一,年纪不要太,洪官人想来是不愿意给你家当保姆的;
第二,年纪也不能太大,太大的学生恐怕身上坏毛病不少,去了临安只会给官人惹麻烦,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年纪适合了,自然要找个脑瓜子伶俐一些的。毕竟这是拜师求学,不是给洪官人当奴婢,你找个笨蛋过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沈大将思考了半天之后,方才惊讶的道:“这么一看,能跟在沈官人身边读书的,岂不只剩下了三哥?他这一走,保安社该怎么办?”
郑庆自然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他一把拉住沈大将的肩头,然后同对方勾肩搭背的朝着楼下走去,口中还含糊的道:“三郎去倒是正合适,我看你几个儿子里,也只有他才像个读书人”
当沈敏听到父亲要求他向洪官人拜师,然后去走科举之路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他顿时就怒了,“爹爹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我都9岁了,现在再去重头学习什么经义,这不是吃饱了撑着么?
那些士人子弟从接受正儿八经的儒学教育,都常常有三、四十岁不能中进士的,何况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
更何况埋头于故纸堆里,也不是我的志向。在海外经营保安军之基业,驾船往来东西各国之贸易,控扼海上交通之秩序,探访海外各地之奇景,不比跑去临安当个米虫强吗?”
母亲李氏最是疼爱这个聪慧的儿子,听到沈敏的抱怨,也不由心软的向丈夫劝道:“三郎的也不错,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同朝廷讲和了,今后也就不用再出去和官军拼命去了。大家都聚在一起努力开垦荒地,建设田宅,然后做一做贸易补贴用度,这日子比陆上强多了,何必让三郎去临安受气。”
沈大将在家中也就对大儿子沈度、三儿子沈敏客气一些,对于二儿子沈师和妻子李氏向来是一不二的。
听到妻子的劝,他不仅没有让步,反而更是生气的喝道:“你懂个屁,我们虽然被朝廷招安了,可不等于朝廷就不惦记我们了。
若是我们不向朝廷表现归顺的诚心,待到朝廷缓过了这一阵,未必不会对我们有所防范。岳爷爷立了好大的功,朝廷不也是抓就抓,杀就杀。
可见,这武官终究是不大牢靠的。我们家终究还得培养出几个读书人,才能安稳的上岸过日子。哪怕三哥他考不中进士,起码在临安城里混上一段时间,也能认得几个文官,不至于一旦有事,朝中无人为我等话吧”
听到和家族的安危有关,李氏倒是沉默了下去。倒是站在一边的沈师,听能去临安耍,眼睛就不由亮了起来,他期期艾艾的道:“三哥儿要是真不愿意去,我倒是很愿意去试一试”
沈大将撇了一眼二儿子,无情的打击道:“洪官人都未必会收三哥当弟子,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人家收你做什么?收你去当家丁吗?”
碰了一鼻子灰的沈师只能退到了母亲身后,口中喃喃抱怨道:“什么认不全,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都会写自己的名字和计算船上的食物、食水分配了”
沈敏对于拿出父亲名义压迫自己的沈大将,也是无言以对。他毕竟不是没有感情的器人,穿越过来的这五年里,为了打开保安社的局面,澎湖二百户出身的男女哪个没有付出鲜血?
就算是沈敏自己,也重创过一次,轻伤十余次,若非亲人和这些乡人施救,他恐怕也活不到今天。正是在这种同甘共苦的奋斗过程中,以澎湖二百户为核心的保安社,才能保持如此的团结。
而沈敏对于这个时空的父母兄弟及乡里,才不仅仅只有一个名分上的归属,同样也是融入了相当重的感情的。
面对沈大将这等坚决的态度,在不能掀桌子翻脸的状况下,他也只能丢下了一句誓死不从的话语,然后落荒而逃了。和缺乏安全感的沈敏一定要住在堡垒里不同,沈大将和妻子却是死活都要住在生活方便且视野开阔的村子里。
按照母亲李氏的法,城堡里太过压抑,且不能种菜养鸡、鸭,简直就是个关罪犯的班房,她是死活也不去住的。而且只要有敌人靠近北港,她再进入城堡也来得及。沈大将也就顺从了妻子的意愿,在村子中间盖了一座大宅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