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自辩
沈敏还真没想到,济民社居然会有人参与了这档烂事,不过他想到平准务这个官办构试图垄断农村商业活动的行为,倒是明白济民社的人为何要参与了。就算在后世,供销社的成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而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强力的政权在给供销社保驾护航呢。
不过看着柳直等几人不善的目光和对面老者露出的疑惑神情,沈敏自然是不愿前功尽弃的,他不由一脸坦然的道:“在下刚刚从江西回来,在前往临安的路上路过兰溪停下来休息一晚,对于济民社有人参与向朝廷诬告太守的事,还真是一无所知。而来此地游玩也是一时兴起,并不知太守暂时居住于此。
当然,我向诸君解释这些,只是想要告诉诸君,我来此地并没有什么预谋。至于济民社有人参与诬告太守一事,老实,即便是我事前知晓,也是不会阻止的。因为这件事对于商人来,确实是无法忍受之事。朝廷在商人身上征收高额税款也就罢了,可是你们总不能连市场都给垄断了吧,那岂不是连母鸡都要杀了吃肉吗?”
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的柳直,觉得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这让他不由怒火中烧,对着沈敏冷笑了一声道:“真是胡吹大气,这济民社不仅在婺州,就是在整个两浙路都是极有财力的商号联合。我看你不过就是刚加冠不久的童子,有什么能力去阻止济民社行事。
我师设立这平准务,本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和地方大户勾结的奸商,给民争取一些利益。这等为民谋利之举,何以在你眼里,倒成了那些奸商的眼中钉了?你们心中可还有天良?”
沈敏双眼注视着依旧保持沉默的李椿年道:“太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你想要给民以好处,就得先保证平准务能够活下来。
而要让平准务这样的构活下来,就得让某些利益阶层先受益。否则的话,事情就会变成今日这样,人卫走而茶已凉。敢问太守,当朝廷废除了平准务之后,那些唯一从平准务这个构中得到好处的民可起来支持你了吗?
想要把平准务推广到整个天下,让天下百姓受益,太守你需要的是能够抗衡那些反对者的力量支持,而不是只考虑如何去保卫民的利益,那就是在海滩上修建房子,只要一波潮水冲上海滩,你所修建的房子就垮掉了。”
沈敏此时的气势倒是压住了柳直等人,让他们一时无法再质问下去,只有李椿年面色不改的注视着沈敏,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看友在几何之学上的造诣,理应是某位名师的高足了,不知可否让老夫听听贵老师的大名呢?”
沈敏虽然并不乐意借用老师的名头,不过对着看不出深浅的李椿年,他也只好老实的回答道:“家师出自鄱阳洪氏,乃是洪公光弼之二子,讳遵。在下乃保安军沈敏是也。”
李椿年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个笑容,他摸着下巴的胡须颇有趣味的看着沈敏道:“老夫乃饶州浮梁县丰田都人,和光弼兄乃是乡党。闻听光弼兄于年前不幸病殇于道左,真是不胜惋惜。你这是赶往鄱阳呢?还是刚刚从鄱阳返回呢?”
沈敏虽然不喜欢过于繁琐的礼仪,不过从台湾前往临安的路上,倒也同老师学习了一些必要的礼节。听到李椿年的话语,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起身以后辈之礼重新拜见了对方,方才认真的回道:“晚辈从鄱阳刚刚返回,不知前辈乃是师公之友人,刚刚倒是晚辈唐突了。”
“坐下话吧,老夫同光弼兄也是好久未见面了,连为他送行都没赶上,真是”李椿年不紧不慢的起了自己同洪皓的几次见面,顺便追思了下故人。
对于这样的场面,倒是沈敏始料危及的,他只能在旁唯唯诺诺的听着,不敢出声打断对方的回忆。李椿年了大半天,把沈敏刚刚的显露出的气势都给磨散了之后,方才话锋一转道:“既然是洪氏的门生,大家就是自己人,那么我们之间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老夫只想从你这里问一句实话,你刚刚要让某些阶层从平准务的活动中受益,这究竟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言呢?还是确实是出于公心才这么的?”
如果不是李椿年突然看出了自己的破绽,和自己叙了师门,沈敏也许会含糊几句,把这个问题随便就应付过去了。不过现在么,他意识到自己要是胡言乱语一通,恐怕不仅会失去对方的好感,连鄱阳洪氏的名头也要被抹黑了。
略略思考了一会,沈敏稳住了心神道:“前辈,晚辈以为不管做什么事,我们总要在事前分析一下,做这桩事情的时候,到底谁才是我们的对,谁又是我们可以拉拢的朋友。
比方设立平准务这件事上,受到影响的其实有三类人,乡村的中下等户,地方大户和商贩们。这中下等户就不必了,他们是这件事的受益者,只要不是被人挑唆总是会支持前辈的。
而地方大户和商贩们虽然现在都是反对前辈的,但他们的反对程度却是不一致的。对于商贩来,囤积居奇和哄抬物价乃是出于自身追逐利润的天性,因此他们对于前辈所设立的平准务稳定乡村物价的行为自然是反感的。
但是,正因为这些商贩的天性是追逐利润,所以只要平准务在稳定物价的同时,给他们留出一定的利润空间来,他们也不是非要冒着鱼死破的结果和前辈反抗到底的。在某种程度上来,一个稳定提供物产和拥有一定消费能力的乡村市场,对于商贩们来也是能够接受的。所以他们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对。
于是剩下来就是那些地方大户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平准务这个构不存在,那么这些地方大户会得到什么好处。他们可以用高利贷控制乡村的中下等户,迫使他们低价贱卖自己的劳动产出,从而获得超高的收益。
而当这些中下等户被榨干的再也付不起高利贷的利息时,或是夺取他们的田地,或是把他们的妻女变为自家的奴婢,直到把这些一文不剩的穷人从自家土地上赶走为止。这个时候大户再从外地招募那些同自家土地毫无瓜葛的客户来耕种,他们就合法合理的获得了这些土地,而不用再担心有人向他们讨要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