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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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韶兰回到永安宫后, 第一时间便让碧荷去太医院请了一位女医。

    女医名唤季世英, 年近五十, 须发花白,在太医院待了四十多年, 专治妇人之症,于此道上钻研颇深。

    高韶兰让她把平安脉。

    季女医悄悄看她一眼,心里大概猜了下她请自己来的目的, 然后把手摸到她的脉上, 凝神探了一会儿,道:“殿下身体康健,只需稍加调养, 有孕是迟早的事。”

    高韶兰默了默,问道:“那什么人体质不易受孕?”

    季女医听她这么问, 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道:“有些妇人体质偏寒, 或过于瘦弱, 亦或是月事不调,都会不利于受孕。”

    高韶兰:“那有什么方法避孕吗?”

    季女医听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神色一凛, 道:“法子倒是有……只是伤身。”

    她顿了顿,“殿下若是不想孕育子嗣, 可以在房事过后服用‘凉药’, 但此药性烈, 长期服用不仅伤身, 还有可能导致终身不孕,严重的危及性命也是有的。而且此药不是一定有效,医书上就有记载的例子,前朝曾经有位宫女受临幸后被赐了此药,最后却还是诞下皇子,只是那皇子先天不足,是一位痴儿。”

    高韶兰垂目深思。

    “如果我日后需要这种药,太医院能送来吗?”她问。

    季女医吓得连忙跪地,俯身道:“此事事关重大,没有陛下的允准,臣等不敢擅作主张。”

    高韶兰便明白了。

    萧执肯定不会同意她喝这种药的,她自己也不想伤身。为了不生孩子,把自己身体都毁了,也划不来。

    高韶兰眉头微蹙,摆摆手发季女医走了。

    前几次是她运气好没怀上,万一日后怀上了,难道她就要认命,一辈子待在这边了吗?

    不行,她还是得想法子赶紧走。

    ……

    萧执晚上过来,果然已经听了她白天叫季女医来的事。

    不过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照样面色温和的陪她用膳,夜里抱着她一起入睡。

    又是一番厮磨,除了做不了的都做了。

    好不容易等到高韶兰月事结束,萧执当夜便缠着她狠狠地折腾了一回,高韶兰鬓发汗湿,懒洋洋地趴在榻上,萧执眸光痴迷地落在她后颈上,轻声问她:“你喜欢吗?”

    高韶兰睁开迷茫的双眼,尾音上扬,嗯了一声。

    萧执吻住她,一手抚着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慢慢道:“我看你刚刚也挺舒服的。你喜欢这种事吗?”

    高韶兰脊背一僵,眸光清明了大半。

    萧执笑着问她:“你现在还把我当弟弟吗?”

    高韶兰浑身僵硬着,没有吭声。

    怎么可能还当弟弟?

    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早就不是一个弟弟可以做的了!

    他就是个混蛋,骗她不,还威胁她,也不让她走,他算她哪门子的弟弟?

    高韶兰心头火又蹭的一下窜上来,脸色发冷,不想理他。

    偏萧执还不自觉,又问她:“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

    “没有。”高韶兰冷冷道。

    萧执却没有气馁,继续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脖子,轻轻地:“可我好像更喜欢姐姐了。”

    高韶兰动了动,挣开他,身子往前远离了他一些。

    萧执唇角微勾,起身抱着她去净房清洗。

    高韶兰被放到水里的时候,他的手也跟着不老实的挪了下来,高韶兰连忙伸手拦住他,眸子带着些怒气地瞪着他。

    萧执道:“你不是不想怀孕吗?我帮你,就不会有孕了。”

    高韶兰怔了怔,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我不想生孩子,你还帮我?”她眸光有些复杂。

    萧执吻了吻她的侧脸:“我什么都可以依你。”

    “你不怕后继无人吗?”

    她还记得他过的,就算她不生,也休想他去找别人的话。

    萧执道:“真到了那一日,从族中旁支过继一个就可以了。”

    高韶兰心尖一颤,目光愈发茫然。

    “那你怎么帮我?”

    萧执便凑到她耳边,轻声了几句话,高韶兰随着他浮沉,在浴桶中失了所有气力,最后又被萧执抱着回去。

    她想,萧执的法子虽然听着不太可靠,但聊胜于无吧。

    萧执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他能做的都做了,也尽量依着她。

    如果这样还能让她怀上,那就只能是天意了。

    萧执一手环住她的腰,唇角微微勾起,合上眼渐渐睡去。

    ……

    颜玉的婚期临近时,上都城已经入了冬,洋洋洒洒下了第一场雪。

    高韶兰生长在仓淮国,那里常年温暖,从来没见过雪。

    下雪的那日,她兴奋地出了永安宫,来到太液池边看了半天的雪。太液池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花落在上面,没有立即消融,好看极了。

    她和碧荷、陆雅、孙文几人一起堆了雪人,雪狮子,萧执又为她画了一幅像,玩了一整天,导致高韶兰夜里就有些着凉了。

    不过次日是颜玉的大喜之日,高韶兰什么也要去宴上看看的。

    于是她只吃了一碗汤药,第二天不顾萧执黑着的脸,赶在吉时的时候,带着人出了宫,去孙府观礼。

    颜玉盖着盖头,高韶兰看不见她的面容,不过她能感受得到,颜玉应该是很高兴的。

    高韶兰身份摆在那里,她在孙府待着,大家都不自在,也不方便,因此她看着两人拜完堂送入洞房,便带着人回宫了。

    又跑了一趟,她的风寒加重了。

    萧执脸色阴沉地站在帐外,让她躺着好好休息,冷声吩咐陆雅去太医院请人。

    昨日给高韶兰看诊的是太医院的医丞郑先和,他是男子,一般给后宫女眷看诊,都要带个随行的女医。

    这些女医医术浅薄,并不是都像季世英季女医一样资历深厚,因此只能跟在正经太医身边,做个帮手。

    只是昨天跟着他去永安宫的女医不见了,郑先和不敢怠慢皇后,于是随手指了一个看着还挺顺眼的女医,道:“虞婉,你过来,跟我去永安宫。”

    换做虞婉的女医正在整理药材,闻言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郑先和皱了皱眉:“就是你!磨蹭什么,赶紧跟我过来。”

    虞婉连忙摇头:“郑太医,我不行的,我好多东西都不会,怕是不能跟去给皇后殿下看诊。”

    郑先和见她推脱,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只是让你个下手,还不乐意了。怎么,多好的机会,你不去?”

    他又看看四周,愣是没看见别的女医,不耐烦道:“赶紧跟上来,废话那么多!”

    虞婉见拒绝不了,只得咬咬牙跟了上去。

    永安宫内,高韶兰看着坐在床边眉头紧皱的萧执,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就是发热吗?大惊怪的。之前你不也发热过吗?比我这会儿还烫呢。”

    萧执握着她的手,认真道:“东仓淮从来没这么冷过,我怕你初来乍到的,再冻坏了。”

    高韶兰微微一怔。

    萧执的在理,她这几天确实有点受不住冻,上都实在是太冷了。冷得她更想回东仓淮去了。

    不过这话不能出来,出来萧执又要跟她生气。

    两人等了一会儿,郑太医便颤颤巍巍地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女医,不过谁都没把注意力放女医身上。

    高韶兰伸出手去,萧执亲自在她的腕上垫了条帕子,才让郑太医过来给她把脉。

    郑太医沉吟半晌,摇头晃脑地捋了捋胡子,低着头道:“皇后殿下并无大碍,还是风寒,待臣再调整一下药方,照着吃几天便能好,只是有一点,千万别再凉着了。”

    萧执看高韶兰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今天坚持要出宫看颜玉成婚。

    高韶兰没看他,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

    萧执便道:“下去煎药吧。”

    郑太医躬身退出去,跟在他后头的女医似乎也松了口气,连忙跟着出去了。

    高韶兰抬头间不经意看到那女医的背影,怔了一怔。

    萧执问道:“怎么了?”

    高韶兰摇摇头:“没什么。”

    兴许是她看花眼了。

    ……

    高韶兰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在上都生活,风寒好了之后,她又来了月事。与之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她疼得难受极了,不得已又叫了季女医来给她把脉。

    季女医絮絮叨叨跟她了些注意事项:“殿下初来乍到,不适应上都的天气,也是很正常的。平时要注意养护,千万别让自己冻着,落下病根,不生养,每个月的月事来临,都要遭一回罪。”

    高韶兰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第一次来月事这么疼,真的怕了。

    喝下季女医开的药,又躺在床上养了两日,高韶兰觉得好多了,便问季女医:“太医院有没有一些医书,是讲养生之类的?我想找过来看看,自己平时也注意一下。”

    季女医道:“有的。不知殿下想要哪方面的?”

    高韶兰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有好多天没出门了,便:“我跟你一起去太医院看看吧。”

    季女医颔首应是。

    天晴了好几日,外头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走在路上能稳稳当当的,并不怕滑。

    这种天气,高韶兰不忍心内官们抬着轿撵冻手,便带着人步行过去。

    她穿着羊毛大氅,怀里揣着一个暖炉,戴着兜帽,饶是这样把全身都裹好了,走到太医院时,一张脸也冻得通红。

    暖炉都没那么暖了。

    碧荷为她脱下大氅,拿着暖炉去给她换个新的,高韶兰跟着季女医进了太医院的藏书阁。

    季女医还有事要忙,不能陪她找书,于是随手指了一个负责藏书阁洒扫的女医来接待她。

    女医长得眉清目秀,做事麻利,听明白高韶兰的来意,很快就找了几本通俗易懂的医书拿给高韶兰,口中介绍道:“这本是专门讲女子的。这本就是讲一些平时很基本的要注意的地方,适用于所有人。这本也是讲女子的,不过比那个讲得要深一点。”

    女医笑着:“殿下拿回去随便看看,若是感兴趣,可以召奴婢前去为您讲解。”

    高韶兰看她一眼,女医的眼里闪着光,看起来十五六岁,正是对一切都充满希望和憧憬的年纪。

    高韶兰颔首笑道:“好,你叫什么名字?”

    女医立即道:“奴婢薛静。”

    薛静送高韶兰出来,碧荷几人正等在外头。高韶兰把书交给孙文捧着,正要走时,前面拐角处却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高韶兰愣了愣,前阵子郑先和给她看诊时的那丝异样感又来了。

    这次她觉得不是错觉。

    于是她径直朝前走去,顺着刚刚那个身影离开的方向看,前方正是太医院的办公正堂。

    碧荷紧跟着上来,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高韶兰摇了摇头,提裙继续走去,步入堂中。

    瞧见她进来,屋中的太医、女医、药童们都愣了愣,纷纷起身行礼。

    高韶兰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墙角处一个穿着浅灰色衣裳的女医身上。

    她走过去,看着那女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邹宛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