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身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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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育苑的调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王帆一边迈开大步离开医院一边着电话, “我已经电话给了展扬,要他帮我分析S4的新样本与老样本是否完全一致。现在马上要赶去市局,我们有了新的调查方向,有件事需要你们线人的协助……”

    钟楚寰开车门上了车, 白纨素跑着跟在后面, 嘴边挂着牛奶痕迹,嘴里还叼着半块松饼。

    “善育苑确实在利用心智失常的孩子做“临床试验”。据我猜测,主要是测试副作用和耐药性——”王帆对着电话的语速像崩豆一样快, “不光利用这些孩子试药,他们还让孩子们利用‘工’去制药。”

    根据熊智杰的法,绝大多数学生并不懂他们去药厂“工”究竟是在做什么。包括这些高年级的孩子,大部分都与世隔绝地生活,并没有什么生活常识。

    王帆歪着嘴冷笑出了声:“在善育苑就学的孩子都是法律意义上的无责任能力人,就算他们在外面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更没有法律效力。这些药品并没有一次成瘾的特性,他们做得应该一贯非常心。但是经过现代医学印证的是——一些精神病患者没有正常的精神, 反而智商很高,超越常人。”

    “确实, ”钟楚寰启动车辆, “有时候天才和疯子只有一墙之隔。”

    虽然只是个别,但善育苑也有这样疯狂的“天才”,并且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除了精神失常,智商不仅正常,某些方面的思维能力还比一般人要高出许多。

    就比如在化学方面。

    包括熊智杰在内的一些高年级学生发现这种药的好处之后, 不仅自己开始尝试,同时开始研究如何得到更多。

    他们利用经常在医疗中心做值日,自己出入实验室的便利,经过反复研究,“发明”出了一套获得药物的新方法。

    在药物合成阶段,哪怕放错一点点原料成分也会导致失败。他们先利用精神不稳定的同学故意犯错,将生产出来的药品报废,再用自己研究出来的方法还原、分离、提纯。

    “用这种办法偷偷生产出来的药物,他们不光自己吃,还会派低年级的同学拿到市场上去卖掉,并分给那些低年级的孩子做酬劳。”

    那些低年级的孩子慢慢也对这些东西上了瘾。这也难怪市面上会提前流出实验室版的S3+和成品S4,原来一直存在着一条隐蔽的制作和销售链。他们这些少年看上去不起眼,其实具备高水准、高智商、高超的演技和隐藏手段,分工合作并且极度精明。披着疯癫外衣的他们竟然才是至高的犯罪天才。

    “善育苑的主要投资人是曲云通控制的慈善基金会。曲云通和周鹏是同谋,周鹏出逃前销毁了全部证据,却没想到被一群孩子暴露了。”钟楚寰把车停在了车库的门口,“他现在人呢?”

    “没抢救过来,死了。”王帆遗憾道,“幕后‘庄家’比我们先行一步。结合那张芯片,我对这个案子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想——周鹏、曲云通两人合作制药,而‘庄家’操纵某个人,利用X-web将黑钱洗净。”

    “你想谁?”钟楚寰很警惕他的“某个人”,“是想李晓依吗?”

    毕竟从表面看,李晓依才是整个事件里和“洗钱”这两个字密切挂钩的人,她的浮出水面,正是因为利用卫迅娱乐的项目洗钱。更何况她手里还有那块芯片和X-web。

    听到李晓依的名字,刚刚舔干净嘴边松饼渣和奶渍的白纨素竖起了耳朵。

    “并不一定。”现在的王帆对于案件的推理结果极为谨慎,毕竟出乎意料的反转已经发生过几次,“我决定顺藤摸瓜查下去,解决眼前的谜题,这一切就离真相大白不远了。我们的经侦大队正在对善育苑的资金来源,以及实验室所有的研究项目进行抄底式调查。摸清楚善育苑的来龙去脉肯定可以牵出一整条的线索,所以周鹏才烧毁了善育苑的所有资料和会计账簿。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拿到善育苑财务报告、会议记录和其他资料的复件了。”

    “善育苑的财务报告?”钟楚寰皱着眉答道,“那可能只有他们的大股东才会存档。”

    王帆声音焦灼,仿佛在等待那一线生机:“你得没错,魏璇手里有这些材料。他曾经以魏氏产业的名义,而非慈善基金会会员的身份投资过善育苑,他自己就是大股东。魏璇对善育苑每年都有查账,他应该把这些资料都存放在公司里——以你对他的了解,他的材料都放在哪?”

    钟楚寰不假思索:“材料肯定就在董事长室。”

    王帆了个响指:“想办法帮我把这些材料搞出来,复印件也行,一定要快。我担心‘庄家’还会继续毁尸灭迹……”

    “现在恐怕来不及了……”钟楚寰心里一沉,语调也急促了些,“魏璇公司的财务来电话,公司出事了。有人带着一群保镖闯进了公司财法中心。”

    “董事长室,我可以去。”白纨素擦了擦嘴,声音脆亮。

    她当然是聪明的,三言两语就从钟楚寰的回话里听出王帆要的是善育苑的财务报告。魏璇投资过善育苑的事正是她一开始就调查出来的,她也做过董事长秘书,作为魏氏产业许多公司的大股东,魏璇每天都要看一两份投资报告或者财务报告。

    “王哥,我知道财务报告在哪,我去给你偷。”这个“偷”字得响亮,钟楚寰把车停了,解开安全带,冷冷瞪了她一眼:“偷什么偷?你马上找个会议室好好呆着,别乱跑。”

    “我能去,我一定能完成好任务!为什么不让我去?王哥,王哥!”白纨素嚷嚷着跟他下了车。

    “魏璇的公司出什么事了?”王帆那边正对着电话咆哮,钟楚寰就在白纨素的吵吵闹闹声中掐断了电话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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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时分,市区的街道上刚刚响起稀落的鸣笛声,喧嚣了一夜的商业街区经过短暂的休憩,又在早的阳光中恢复生机。

    在钢铁森林和□□里工的上班族们日复一日,告别了商务楼,进入霓虹闪烁的酒吧区。一番放肆喧闹之后,又在出租屋里混乱地睡去,在清令人厌倦的闹铃声中疲惫醒来。

    整座城市终于在潮湿的空气里渐渐苏醒。

    窗台上的电话不断地震动着,短暂的“嘀嘀”声之后,手机信号被接通。

    “警方把善育苑封锁了。”电话里传来阴沉焦虑的声音,“如果什么都没露馅,善育苑不会这么快就被搜查。据已经查到了学生身上……”

    电话这头半晌沉默,才有个阴暗颤抖的声音回了话:“是谁抄的底?”

    “那个姓程的我派人调查过了,他以前是警察。现在仍然是警察的人,和警方过从甚密。”

    “什么?”气氛被一句雷霆似的反问破。

    “他是林俊勇的准女婿。他的未婚妻……就是林俊勇的女儿林纨。”

    几声沉吟过后,颤抖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中传来,余波不息:“林纨就是Sherry,她也算是船上的人。当年她冒名顶替,用了林俊勇亡女的身份隐藏起来。后来又换了个身份,就是李晓依……可惜她暴露得太快了。”

    这枯木破裂一般的声音阴森森地笑着。

    “这个姓程的,是她为自己找的保护伞吧?Sherry这个贱女人,我这些年为什么总被警察盯上,多半就是因为她。死都已经死了,还给我留了个后患!当年我收拾掉林俊勇,却被她闻风而逃,改了个名字又摸到我身边来了。”

    他磨牙的声音夹杂在电流声里,令人骨寒。

    “老板,”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将他不紧不慢的喃喃自语断,对方语调已很是急促,还略带气喘,“善育苑、鑫阳制药都已经被警方端了,咱们已经不可控。我怕警方顺藤摸瓜查到那对母子身上,他们手里还有鑫阳制药和善育苑的很多东西,实在是夜长梦多……可魏璇一直不回任何消息,我们还是快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赶紧通知自己人,散伙跑路?”

    “废物!”没等他完,朽木般的声音已然沉不住气,大发雷霆,“魏璇还没有找到?你们怎么这么磨蹭!”

    “老板,还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姓白的那个贱人是Sherry的妹妹,林俊勇的养女,一直跟着那个姓程的。这个骚货睡了魏璇和魏璇公司里的高管,不知道拿到手了多少情报。她极有可能是警察的人,我们的行动早就暴露在警方的监控之下了……”

    喋喋不休的急促语声就像被斩了一刀一般戛然而止,电话被骤然挂断了。

    **********

    八点半整,展扬乘坐的出租车准时停在医科大学门口的树荫下。他快速开门下来,跑着去了马路对面的咖啡厅,买了一杯早餐咖啡。

    展扬今天来药物研究中心比平常更早。他一早就接到王帆的电话,要他立即帮忙出一份S4两个样本的比较报告,分析是否同一批次、同一环境下的产品,要求就是越快越好。

    从善育苑又搜出S4的消息令展扬也大吃一惊。周鹏企图携款出逃被捕……他联想到了老师周雪琛与周鹏的那段对话,心头阴云笼罩。

    周鹏出逃,资助他的多半就是周雪琛。不知道现在老师知不知情,警方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大实验室正亮着灯。烧瓶架在酒精灯上,试剂被从避光玻璃瓶里滴入试管——两种溶剂混合之后,溶液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拿着试管的手戴着手套,新混合的溶剂被递到窗外透进的一缕日光下,细的泡沫在透明的溶液里也清晰可见。

    房间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展扬用工卡开大实验室的门,见大实验室空空如也,只有周雪琛一人正穿着白大褂站在大实验台前操作实验。他愣了愣,没想到周雪琛竟然在这里悠闲地做着实验。似乎除了带学生、讲课之外,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老师独自一人在实验室做实验了。

    “老师?”

    见展扬进门,周雪琛爽朗地笑了起来,将试剂倒掉,酒精灯熄灭,声音中气十足且悠闲自得:“展扬,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周鹏出事,他好像毫不知情。

    “今天起早了些。”展扬来到实验台前,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目光中略带诧异,“老师一个人做研究吗?为什么不和学生们一起?”

    周雪琛微笑着叹了口气,口吻里诸多无奈:“我这是不放心自己的项目,总想着加班赶点,往前推进一些。”

    他搂着展扬的肩膀,往窗边走了几步,来到明朗的朝阳下话:“我正好有件事要嘱托你。我准备请个长假,去探望一下年迈的亲人,老人年纪老了,恐怕时日无多了。”

    “做学问固然要紧,陪伴亲人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展扬思索着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机敏地抬起双眸问道,“老师要请多久的假啊?”

    周雪琛立即笑道:“一个月左右。在这一个月里,我希望你能勉为其难,替我承担起手里项目的进展,参加学校的讲座和会议,顺便带一下学生。”

    一个月的探亲假长不长,短不短。前面两样都好,但一听带学生,展扬头皮有些硬了,表情也尴尬起来:“这……”

    周雪琛笑意逐渐收敛,又皱起了眉:“你也是副教授了,是咱们研究所数一数二学问到位的人。带学生怎么了?你呀,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怕那些女学生纠缠于你。这次是你老师有求于你,你连老师的面子也不给一点吗?”

    “老师,您可别这么。”展扬心虚地笑了笑,话到这个份上,他也只得勉强答应,“好吧,我……”

    “好,一言为定。”周雪琛知道他又要些能力不足、学问不够之类推辞的话,几个字就巧妙地堵住了他的退路,“这也算是锻炼你的机会,别让老师失望。”

    周雪琛完这番话就返回了办公室。房门关上,展扬望着老师办公室门口的那束光亮消失,又将目光移向了实验台上的器皿,眉间一道沟壑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