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总是斗不过你!
清,镇上空漂浮着薄雾,一轮红日从千年古森背后冉冉升起。
李瑾坐在樱桃树杈上眺望山景,满心忧虑的却是如何再次向韩延借钱,前几天她又输了上千万的阴司币。
上次借的还没还,再借会不会显得脸皮太厚了?哎,她叹了口气,咔哧咔哧的嚼了几口黄瓜,感觉自己太难了。
就在这时镇鳞次栉比的青瓦屋顶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点,十几个起落后跑到了近处,竟是那个黛玉鬼,平日弱不禁风的,此时身手却十分利落。
等等!那又是什么?!一个身材矫健的青年也飞身上了屋顶,起起落落的在后面紧追不放。
这场面何其熟悉,李长源又来捉鬼了?!
“快到这里来!”李瑾喊道。
黛玉鬼轻点瓦面,飞身落入院里,摔进了绣球丛中,李瑾赶忙从树上下来,却发现那青年也落入了院中,这人长着一张瓜子脸,眼睛不大却十分锐利,并不是李长源。
“她没做过坏事,放了她吧!”李瑾祈求到。
青年转脸看着她,冷笑了一声,“你才到镇几天,你怎知她没做过坏事?”
李瑾被问的哑口无言,她确实很容易被表面现象所欺骗,她有怜悯的天性,缺少犀利的思维。
“能看到鬼是了不起的天赋,但不能因此模糊了人鬼的界限,鬼就是鬼,做没做过坏事并不重要。”
“这跟种族歧视有何不同?”李瑾顿时心头火起“你能保证亲人甚至是你自己不会变成鬼吗?到那时你还会坚持杀无赦的原则吗?”
“这么你已经站到了鬼魂那一派?心被人类排挤哦,尤其是道士!”眼青年阴恻恻的。
“为什么要分派?很多鬼怪都知道知恩图报,有些人渣还不如鬼怪呢!”
眼青年嘲讽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抽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符,朝空中一抛,黄符如毒蛇一般朝绣球丛窜去。
忽然啪的一声轻响,黄符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瞬间碎成纸沫,飘散在空中。
眼青年大吃一惊,这是他祖上流传下来的辟鬼符,他用过上百次,从没失手过。
“姐姐让你住手时你最好住手。”一个奶声奶气的音调响起,赫然竟是那个腼腆的青衣鬼,他立在房檐上,衣袂随微风摆动。
眼青年上下量了他几秒钟,心中已猜出了大概,这鬼或许能勉强对付,但他身后的那位是绝对惹不起的,只好罢手离开。
“他也能看到鬼?”李瑾问。
“他还没有这种天赋。”鬼,一个起落闪到了黛玉鬼的身边,伸手从她背上揭下了一张黄符,“这是显身咒,他靠的是这个。”
李瑾接过来一看,只见黄纸上画了个极其复杂的符咒,心这都能研究出来,这些人太可怕了吧!
鬼显然看破了她的心思,“他家世代捉鬼,只不过近代没落了,祖上曾出过一个极有天赋的道士,开创过许多符咒和法阵的画法。”
“这么厉害?!”
鬼嗯了一声,“但此人卑鄙,为了修炼法力不择手段,前段时间在龙王驿就属他杀的鬼多,遂一战成名,姐姐要心他。”
“恩,我会的!”李瑾点点头,问“对了,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鬼忽然面露窘迫,支支吾吾的好像很为难。
“主人唤我,先行告退。”他忽然拱手长揖,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瑾有点莫名其妙,心想不就是问个名字吗?
傍晚,大家都聚到了天台上,准备把各自调查的信息汇总一下,是汇总,其实除了李陵都没查到什么。
“千禧这个年号很奇怪,存在的时间很短,正史中又没有记载,因此学术界一直认为它是传。”李陵坐进藤椅里。
“也就是无从查起了?”李瑾盘腿坐在凉席上,紧张的问。
“那倒也不是,我曾经读过很多海外书籍,朝鲜高丽王朝时代曾有官员出使过永安城,他在那里住了五个多月,回国后写了一本风土记,里面有提到过这件事。”
“虽然我国正史里没有记载,但是传奇,话本,野史以及地方的传中总会提到一些,我汇总了一下,大致捋清了故事的轮廓。”
六咕咚一声咽下冰柠檬茶,彻底被他海量的阅读量震撼到了,心都是人类,您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啊。
“卫清河当时是都城的京兆尹,他出生高门,是开国元勋的长子,幼时遍阅典籍,有神童之称,少年时受皇帝赏识做了待诏翰林,供奉东宫,与皇子们的关系很好。”
李瑾想起了那个邋遢恶臭的形象,没想到生前竟有如此耀眼的人生,他是怎么沦落至此的呢?
随着李陵叙述的深入,一副千年前的画卷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
故事要从一个刺客起。
漆黑的夜空寒星闪耀,天气冷的干脆,永安城一百零八坊严阵以待,沉浸在溶溶的月色中。
一个身姿矫健的少年骑着一匹凉州骠骑疾疾的朝城西的光化门奔去,他身穿墨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他从西域的拨换城而来,那是他上次执行任务的地方。
武器,舆图,内应全都藏在了城中的某个地方,今晚是上元节,城中夜禁解除,倒是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穿过厚厚的城墙,眼前豁然一亮,他下意识的挡住了眼,在西域呆了两个月,触目皆为戈壁雪山,一时有点不适。
缓冲几个弹指后挪开手掌,只见成千上万的花灯悬在半空中,高耸的灯轮随处可见,整座都城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他忽然觉得热泪盈眶,那个人生活在这种地方应该很幸福吧。
他的那个人此时正在京兆府的公廨里,负责策防京城贼事。
他负手站在沙盘前,身穿窄袖紫官袍,正在跟几个身着明光铠的下属商讨局势。
天策王朝共计十四个州,数百军阀混战了五十多年最后只剩下两个,当今的皇帝和江南的宁王。
宁王无力发动大规模战争,就派遣了一批杀手潜入都城,暗杀朝廷重臣,连宰相都惨遭其手。
这批杀手就出自红叶。
……
少年走到坊门口,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羊皮卷,按照指示兜兜转转的来到了一家当铺前。
“天王盖地虎。”一个眼八字眉的男人将门开了一道宽缝。
“鸡炖蘑菇。” 少年漫不经心的笑着。
八字眉把他带到一处空旷的院落,除了一口枯井外只有满地的败草,西边有个窗户透着黄光。
推开门,屋里有三个男人,一个在擦拭陌刀,另外两个坐在地板上玩双陆棋。
“送白脸来是何用意?”擦拭陌刀的老残不怀好意的量着少年,“龙阳倒是可行,杀人怕是会腿软吧!”
“上头你们都是短兵器,特意派了个使弩的来协助。”八字眉殷勤的笑道。
“在下范越。”少年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俊脸。
正在玩双陆棋的上官傅瞥了他一眼,用古铜色的大手抓起骰子漫天一撒,范越掀起斗篷,端平弩机,刷刷刷,箭矢破空,将三个骰子都射了个对穿。
上官傅和殷十三惊得目瞪口呆,老残继续擦拭陌刀,眼中掠过一抹忌惮。
永安城有三条水渠,很多富贵人家为了营造园林景致会故意引水穿过庭院,京兆府也是这样。
杀手们为了躲避正面守卫的攻击,花重金买通内应为他们开了水闸。
是夜,几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后院,见有一队卫兵在不远处巡视,便像影子一般黏了上去,咔咔咔全部手刀劈晕。
西厢房还亮着灯,此时卫清河正跪在几案前办公,厮把卷轴展开挂到他面前的架子上。
他忽然觉得有点异样,下意识的看向窗外,突然神色一凝。
“怎么了大人?”厮不安的问。
“太安静了!”他,平日里总能听到武侯们的闲聊声。
他刚站起身,门就被推开了,刷的一声,一支□□射穿了厮的脑袋,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倒在了地板上。
一个相貌堂堂的少年神色冷静的出现在门口,左手端着弩机,右手握着匕首。
卫清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暗杀的对象竟是自己。
“直接杀掉,剥下脸皮回去交差。”老残道。
“我接到的任务是活捉。”范越忽然,他警惕的走进室内,腿脚似乎不太利索。
卫清河心里一动,心想难道是他?!
“不可能,之前都是直接取命,何况这是京兆府,带活人出去风险太大。”上官傅。
“不劳烦你们,我带。”范越漫不经心的。
他转脸看着卫清河,目光变得灼灼,用匕首顶住他的腰眼,“走吧!”
走到水渠边,卫清河拎着衣袂犹豫着不敢下,范越看着他轻笑一声,“还跟个娘们似的,老子带你。”
着他一把将人揽进怀里,顺手在腰上狠狠的摸了一把。
水渠深阔可以行船,对岸一点黄光在夜风中摇曳,一行人游到对岸时都被冻透了,喘着粗气朝灯光走去,原来是一辆等在岸边的马车,黄光是车前的风灯。
乌梢鞭一扬,骏马发足往前奔去,河岸又恢复了宁静。
计划虽然顺利,可其它人依然不敢懈怠,只有范越松弛的躺在车厢里,支着头盯着卫清河,似乎怎么也瞧不够。
“你害怕吗?”
“京兆尹的职责就是替吾皇守护皇城,这种程度还吓不到我。”卫清河。
其他三人都笑了起来,心手无缚鸡之力竟还敢如此夸口,范越瞥了他们一眼,心想大老粗懂个屁,你们只懂杀人,而他能守国。
“听你很聪明,怎么会被我们算计呢?”范越问。
“我总是斗不过你的。”卫清河笑了起来,清朗的好似山间明月,江上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