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哪有你这么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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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咚咚咚。

    京兆府忽然响起了有节奏的鼓声,周围鼓楼依次回应,鼓声越传越远,直到响彻全城。

    “奇怪了!”老残面色一凛,直起了身子“不是节鼓,不是街鼓,也不是登闻鼓,不晌不晚的为何击鼓?!”

    “不就是鼓么!”殷十三嘲讽的笑了笑。

    “你不是永安人,不知鼓的意义。”老残白了他一眼。

    “这是蜥皮鼓,波斯进贡的,鼓声清越有穿透力,刚才敲的这通是封锁令,京兆府周围的八坊之地都会被封锁,你们已是瓮中之鳖。”卫清河淡笑着。

    老残轻蔑的嗤了一声,以为他在蒙人,“钟暮鼓,报时而已,岂能有如此神功?!”

    “很出乎意料吧?最近没在永安?”这位文质彬彬的京兆尹此时竟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老残警惕的看着他,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这三个月他都在高丽。

    “这套鼓语两个月前才使用,专门用来对付宁王的刺杀阴谋,设计者正是当今圣上的左手‘李仁宇大人’。”

    “真他妈天纵奇才!”范越由衷的称赞“仁宇是他的字吧,名字叫什么来着?当时在龙王驿不就是他把皇上救出来的么?!”

    见大伙脸色都阴了下来,范越幽幽的“我的意思是这种奇才就应该趁早干掉。”

    忽然,马车骤然停下,车厢里的人都惯性的朝前倒去,本就躺在车里的范越猛然被卫清河扑到了身下。

    “你是故意的吧?”范越满脸受用的躺着,努力的往卫清河的眼底深处看去。

    卫清河双手撑在车底板上,低头看着范越,神情有些木然。

    “哪有这么瞧人的?”范越。

    “若是换做别人一定手足无措,但我不会。”他忽然搂紧卫清河的腰,一个挺身,两人换了位置。

    “让你也感受一下。”卫清河撑在他身上幸灾乐祸的。

    卫清河躺在车板上,看着范越,神情仍是木然。

    “哇,一点都不反抗呢~”范越用力捏住他双颊,晃了几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老残松开帷幔,从车窗回过脸来吼道,前面的十字路口已经被武侯摆满了据马和荆棘墙。

    一伙人赶紧跳下车,范越用匕首顶住卫清河的腰眼,跟着看花灯的队伍混进了最近的里坊。

    坊中有家西域杂货铺,主人看灯去了,只剩两伙计在盘货,金器,毛毯,夜光杯摆的遍地都是。

    忽然门上一阵轻响,只见门栓在缓缓移动,还没等反应过来,门已经破开了。

    刷刷两声,伙计们应声倒地,脑门都被射成了对穿。

    “朝廷有备而来,这下我们完了!”殷十三慌忙把门拴上。

    上官傅一声不吭,靠在窗边往外瞧,只见武侯们全都朝坊门跑去。

    “想办法带我们出去,不然就剁了你!”老残把陌刀架在卫清河的脖子上。

    卫清河一声不吭,神情十分傲慢。

    老残忽然失去了理智,握手成拳狠狠的朝他的腹部去,卫清河乃一介文官哪受得了这个,顿时弓下腰,表情痛苦的扭在了一起。

    “我们老残吓得快尿裤子了,连手无寸铁的人都。”范越嘲讽的。

    “要不咱两?”老残转过脸来凶狠的看着他。

    “那也得先过了我这关。”上官傅盯着老残,粗手摸向了刀柄。

    “敌人还没来,你们倒先斗了起来。”殷十三。

    上官傅瞥了老残一眼,不情不愿的把手放下了。

    “心残废!”卫清河忽然喊道,大概有些情急,呕了一大口血。

    范越心头一凛,只觉头顶有风,他顺势朝前一滚回肘就是一箭。

    一声闷哼传来,老残被射了个对穿,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他一直忌惮范越抢功,没想到最后竟死在了他手里。

    “我能不能解?”过了半晌,卫清河问。

    “可以,不过我得看着你。”殷十三。

    “我来看他!”范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月明星稀,清风徐来,暗沉沉的天幕漂浮着数不清的花灯,观灯人的笑语声隔墙传来。

    “你在永安赏过花灯吗?”卫清河问,此时两人已走进了后院。

    范越摇摇头,心想十几岁就远走他乡,混迹江湖,哪有这种闲情逸致。

    “花灯很美可惜人声太吵,了无情致。”

    “观灯不就是要热闹么?”范越。

    范越摇了摇头,“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才有意味。”

    范越心想不愧是文官,一肚子墨水起骚话来也极是顺耳。

    “我在跑马原有处房子,那里地势高能俯瞰永安城的夜景,平日里没人,我偶尔会去住。”

    “哦,是吗?!”范越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灯笼给你吧,里面太黑。”走到茅房跟前时,范越。

    “你不进去盯着我?”

    “我相信你不会搞鬼。”范越用颇为怪异的语气道。

    “我知道了。”卫清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灯笼。

    茅房里有个窗户,透过它能看到远处鼓楼上的灯火,卫清河把灯笼放在窗前,用袖子遮住窗户,随后又放下,营造出闪光的效果。

    范越抱着双手倚在枣树上,想起时候陪他上厕所的事,抑制不住的想笑。

    他一直都跟个娘们似的,不愿意跟男生一起上厕所,范越只好守在茅房门口,就像现在一样。

    鼓楼终于用灯光回应了卫清河,不到一刻钟,一百多官兵涌进了里坊,各个身披明光铠,手持弩机,朝西域杂货铺掠去。

    观灯的坊民忽然看见这么多官兵跑过,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料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砰砰砰,撞门声响起,几个人都吓得从地板上弹起。

    “是官兵!”殷十三从窗户回过脸来颤抖着。

    大伙儿赶紧跑进院子,那里空间大有闪展腾挪的余地。

    门被撞开了,官兵们如决堤洪水般涌了进来,全都半跪着端平弩机对准目标。

    “这次轮到你保护我了。”范越伸手将卫清河拉进怀里,用弩机对准脑袋。

    殷十三轻功好,不肯坐以待毙,他轻点地面飞身上了假山石,又是一个起落他攀上了青瓦屋檐。

    他有点得意,正准备发足狂奔时却发现屋脊后面忽然冒出了十几个黑影,手里的长弓都拉圆了。

    刷刷刷!箭矢破空,殷十三身子一僵,倒栽下来,被射成了刺猬。

    “所有人都把武器放下,备快马三匹。”卫清河道,音调清朗而又沉稳。

    “人质不用这么主动,而且快马两匹就好……”范越把嘴贴近他耳朵呵道,卫清河只觉浑身都僵了。

    两匹快马被牵了过来,额前都绑着精美的玳瑁抹额,这意味着它们可以在任何街道上驰骋,包括御道。

    三人骑马跑进集市,今天是上元节,拥挤程度可想而知,但范越骑术极好,在人群中闪展腾挪,转眼就把官兵甩开了。

    “想突破封锁的话只能去祥泰乾丝绸。”卫清河。

    范越按照他的指示不一会儿跑到了丝绸店门前,店主是一个大食胡商。

    “别再杀人了。”卫清河。

    范越和上官傅不敢违背,只好费劲把店员通通劈晕,卫清河走到里间想把货架移开,范越一看赶紧喊上官傅一起帮忙。

    货架挪开后露出了一扇门,门后竟是一个密道。

    “你怎的知道?”范越问。

    “这胡商有案子在我手上,暗中调查过,还没来得及办他。”

    着三人就走到了密道尽头,从木梯爬上去,出口在一个坊民的后院。

    “这是哪儿?”范越问。

    “我也不清楚,但肯定已经逃出被封锁的八关之地了。”卫清河气喘吁吁的。

    “虽然他救了我们,但这个人不能留。”上官傅。

    范越思忖片刻,“确实得杀了。”

    他端平弩机刷的一声,□□破空而出,上官傅应声倒地。

    卫清河吓得脸都白了,他没想到范越舍得杀上官傅,但这人又必须死,不然他两的事一定会走漏风声。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卫清河问。

    “见你第一眼的时候。”范越把弩机挂到腰上,“然后我就知道这次任务要失败了,这几个人也活不成了。”

    “你呢?”他问。

    “跟你一样!”范越。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赶快走吧,虽然已经逃出了封锁,但城门应该已经戒严了,你从曲江池出去,那是唯一没有城墙的地方,你水性好……”

    “啰嗦,我知道你跑马原有房子,等风头过了就去找你。”

    “喂!”卫清河把刚走没多远的范越又叫住了,问“我想知道你现在的心意是否还像十三年前?”

    范越嗤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虽然什么都没,但脸上却浮出了笑意。

    正当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之际,李陵忽然叹了口气,“就是这样,后面就没有线索了。”

    “啥?这就结束了?怎么可能!”众人只觉怅然若失,一时间无法从故事中抽离。

    “您现编一点成吗?!最后范越有没有去跑马原呢?”六哀求的。

    李陵摇了摇头,“只知道这次事件过后朝廷很快就剿灭了红叶,不久卫清河也死了,据他一生没纳过妾,只有一个妻子,琴瑟甚调,他死后妻子也没改嫁,守寡一生。”

    “哈?琴瑟甚调?那让他意难平的到底是妻子还是范越?”李瑾问。

    “你是白痴吗?”韩延实在无语“生不同衾,若是妻子岂不是每天都能同衾吗?”

    “韩延的没错,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是一首有名的歌颂男同的诗。”江天星。

    “所以问题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范越到底埋在哪儿。” 李瑾。

    “这还用查吗?那家伙不是给了暗示吗?”韩延。

    “你是乱葬岗?!!!”

    “没错,不然他为何带你去?!”

    “他既然知道为何还向我们求助?”李瑾不解的问。

    “因为那里坟头数以万计,又都是无名无姓之人,他找不到啊。”

    “我们也找不到啊!”李瑾。

    “你可以!”一个晴朗的男声响起,卫清河渐变色般显现,立在对面酒铺的屋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