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告白书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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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含谦这辈子最尴尬的经历莫过于此。

    时常有人, “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此时对陆总来,他何止想把自己钻进去, 他还想跳进时光机里,回到五分钟前, 让这一切都不要发生, 抹掉林言关于这件事的全部记忆!

    “……你在干什么?”

    见陆含谦不话,林言又问了一遍。

    他到底还是对陆总的了解不够全面。

    以前陆含谦的那些脑内剧场, 林言都不知道。塞情书又抽出去这事, 才算是他第一次认识到陆总这清奇的脑回路。

    “……不心摔了一跤。”

    陆含谦呆住半晌, 总算回过神来,迅速把信封背到身后,支支吾吾:“有封信不心滑到你房间里去了,刚才捡了老半天。”

    “信?”

    林言问:“给谁的。”

    “……”

    陆总当机立断,果决:“顾兆的!”

    他悄悄抓着信封, 不由自主在背后收紧手指。

    林言神色似乎有点不出的微妙,默了黙, 还是忍不住问:“挚爱顾兆?”

    “……是!”

    陆含谦简直是豁出去了,连顾兆也认。

    “那我睡了。”

    林言退后一步, 将门缝合拢了一些,没什么表情地问:“你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

    “那晚安。”

    “……晚安。”

    陆含谦眼睁睁看着门在他面前合上,门锁“咔哒”一声锁上了。

    他原本想争取今晚能进去, 和林言一起睡的。

    陆含谦失魂落魄走到客厅, 倒在沙发上。

    他把皱巴巴的信封从口袋里掏出来, 倒出情书——和情书一块儿的还有一枚戒指,默默地把情书又读了一遍。

    “XXXXXXXXXXXXXXX”

    (情书)

    屋顶的吊灯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形成一圈橙色的光晕。

    陆含谦看着这简直凝结了他好几天心血的情书,闭上眼,把薄薄的纸张盖在了脸上。

    半晌,大概是终究心气郁结,意难平,陆总忍不住还是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里面,虚弱地,悲伤地对自己:

    “我好蠢啊……”

    ***

    其实和陆含谦预想的不同,林言看到那封情书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有点微妙的好奇。

    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能收到粉红色的信封的一天。

    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惊喜。

    那时林言摁着信封,以为陆含谦就会放弃了,把情书留在房间里。

    谁知道陆含谦竟然是想法设法地要把它收回去。

    ……信封里写了什么呢。

    林言靠在床头,看着熊猫崽崽的喂奶视频出神想,他要收回去,是又后悔了的意思么?

    这种给你看一眼,又不给你看清楚的感觉就像奶猫的绒爪子在心里挠痒痒,勾得林言想了好几天。

    但等他好不容易快放下这件事的时候,陆含谦竟突然来玩了个大的。

    那天是林言订的钢琴到了,他要过去验收。

    照旧是陆含谦充当司机,送他过去,但这回陆含谦碰到林言那位日本朋友的时候,显得友善得多。

    他帮林言拉开车门,又靠在车上,问林言什么时候回去,他带林言出去吃东西。

    那种风度翩翩,又带着点纨绔的痞气——却唯独对你一个人克制有礼的样子,简直叫陆含谦荷尔蒙爆表。

    他目送林言走进店里,但这次和上回不同的是,林言一进去,服务员就立马过来封店了。

    林言觉得有点儿莫名,可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外面的陆含谦就给服务员了电话过来:

    “不用封店,他不喜欢这样。”

    服务员下意识朝林言看去,见他果然不是高兴的神色,立刻鞠躬朝他道歉,把门上的木栓取了下来:

    “抱歉,林先生,我们以为封店可以给您更舒适安静的挑选空间。”

    “……没关系。”

    林言实在觉得奇怪,他只在这家店购买过一次钢琴,而且这琴行也属于高端商铺,没有理由给只消费过一次的客人这种封店服务。

    他下意识回头,朝陆含谦看过去,却见陆含谦也正看着他。

    陆含谦懒洋洋笑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两手拢到嘴边,跟悄悄话似得看着林言了句什么。

    那一刻,林言竟然相当奇异地看懂了他的唇语。

    陆含谦:

    “我买的!送你啦!”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用得我金库的钱!”

    起初林言还以为陆含谦的是把那架钢琴买下来了,但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陆含谦是把这家店买了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是猜错了——

    陆含谦是把这家店所在的一栋楼买了下来!

    “没有和你摆谱的意思。”

    见林言听完服务员解释之后,半晌没话,陆含谦急忙电话过去抢救自己:

    “我是想,我不懂钢琴,但是我又想给你最好的,所以才把整栋楼买下来的!这样你可以把店里的钢琴都留着,楼上每层放几架,什么时候想弹哪架钢琴了,就去那一楼——

    你永远可以得到最喜欢的。”

    也就是送你几架钢琴,还附带仓库的意思。

    林言好几秒都没话。

    如果是从前的他,他会非常不给面子地立刻“拿走,我不喜欢”,但是现在他却迟疑在这究竟是浮夸的特权摆谱,还是陆含谦笨拙地在向他表达好感之间徘徊不定。

    是的,陆含谦也终于学聪明了,他发现只要他告诉林言他喜欢他,想送一件东西给他,林言就会犹豫。

    而那些靠近林言的讨厌鬼,只要陆总稍微买一栋楼吓吓他们,他们就自然知难而退。

    一直到晚上回去的时候,陆含谦还是很得意。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酝酿待会儿要的话,给自己气,这回可千万别又搞砸了。

    进电梯的时候,他稍微跟在林言身后一点,瞅着林言细长白皙的后颈看。

    在心里想,老子今晚一定要咬到一口。

    走廊里很安静,林言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刷开房门后,如常走了进去。

    然而当他把房卡插进卡槽里后,按灯却怎么都按不亮。

    “……怎么回事?”

    林言试了两下,有点莫名其妙:“卡坏了么?”

    林言试了两下,有点莫名其妙:“卡坏了么?”

    “可能是卡坏了吧。”

    陆含谦应和他,其实如果林言听得仔细一点,他会发现陆含谦的声音是有点发紧的。

    “去找酒店工作人员来看看。”

    林言着转身,陆含谦却站在他身后,蓦然张开怀抱将转身的林言抱住了。

    “……不是卡坏了。”

    陆含谦的喉结颤抖着滚动了两下,低低地轻声:“是我有个惊喜想给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火机,滑亮了,然后摸索着牵住林言的手,带着他往客厅走。

    黑暗里,只有陆含谦火机的那么一点光亮着,映在他的脸上。

    林言感觉手心有点湿湿的,似乎是陆含谦的掌心出了汗。

    客厅里,有九十九根蜡烛摆成了一个心形的形状,陆含谦抓着林言,一根根慢慢点上,等蜡烛全部点亮的时候,他看见了吐着舌头蹲在蜡烛中央的亨伯特。

    亨伯特被陆含谦扎了根丝带在脖子上,在林言发现它之前,十分乖巧地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过来。”

    陆含谦一招手,它才摇着尾巴坐到林言面前。

    亨伯特把咬着的戒指盒吐在陆含谦掌心,尽管他竭力压抑了,但林言还是看出来陆含谦的手指有点不易察觉的轻颤。

    “我想向你告白,林言。”

    陆含谦拉着他的手,两人正面对面。陆含谦低着头,长吸一口气,然后蓦然单膝跪地,抬头望向林言,问:“你愿意给我三分钟的时间,让我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么?”

    林言怔愣地看着他,陆含谦就笑了一下:“那我开始了。”

    “我爱你。”

    他开口便十分点题地道:“我嘴笨,不会顾兆那样的漂亮话,你不喜欢我也不学了。只有这一句,我想告诉你,一百遍,一辈子,林言,只要你愿意听,我都可以给你。”

    林言呆呆看着陆含谦的眼睛,陆含谦却正用这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

    “……”

    林言与陆含谦对视半晌,陆含谦嘴唇微微动了动,静了片刻后,他突然道:

    “……我有点紧张……不好意思,忘词了……”

    林言:“……”

    于是他看着陆含谦火速从口袋里掏出昨晚那封皱巴巴的情书,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然而正当陆含谦紧迫地找台词的时候,林言突然笑了。

    不是那种习惯性的淡淡弯唇,而是听得见声音的轻笑。

    陆含谦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会儿,他突然不紧张了。

    陆含谦笑叹一口气,把信纸扔在一边,干脆站起来,把林言搂住了。

    “算了,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爱你爱得要命。”

    他试探性地一点点将下颌抵在林言的肩膀上,轻声:“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让你受了伤,但我已经改好了,你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一点点,不要那么怕我。”

    “——我保证,以后你不答应,我绝对不会碰你一下。但你要是不高兴,还是可以抡我酒瓶子,以后我们家的酒瓶儿都留着。一个也不扔。”

    “……”

    林言一怔,直觉这话的有点不对,好像把锅一下子全甩到他这儿来了,每次先动手的人是他一样。

    “我栽在你手上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陆含谦搂着林言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尖儿吐气:“不然你看我这么笨,表白都不顺溜儿,也没指望到别人那儿去当白脸了,给你赶出门我第二天就要饿死在桥洞底下。”

    ——一位刚买下了一栋楼的不知名富豪陆先生如此道。

    林言沉默半晌,竟然:“你不是还有金库吗。”

    “……”

    陆含谦简直呆了,然后立刻道:“没有了!买那栋楼的时候已经用完了!我现在绝对口袋比脸还干净!”

    “那你去睡桥洞吧。”

    林言道:“我不要一个只会烧水的白脸。”

    陆含谦于是就抱着他蹭,耍赖道:“可是白脸是用来睡的,不是用来烧水的……”

    ……

    静夜漫长,陆含谦搂着林言扯皮。

    他从前每一次和林言告白,林言都只会:“嗯,知道了。”

    但是他这一次站在摆满蜡烛的客厅里,再一次对林言出那句话时,林言什么也没有。

    因为用来交换的真心不需要花里胡哨,只要足够灼热滚烫,同样能让最冰封的原野有嫩绿的芽破土。

    第二天早,顾兆给陆含谦发消息。

    那会儿林言还躺在陆含谦身边睡觉,像个婴儿一样蜷成一团,后脖子上果然有一个牙印。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死死的,尽管已经不早,却一丝光都没透进来。

    陆含谦表情十分餍足地字回复。

    顾兆问:“我来法国了,后天的音乐会去吗,一起去玩玩?”

    陆含谦回:“行啊,我和林言一起。”

    顾兆一顿,觉得不太好:“……不是吧,你知道那地方的,到时候你们得吵起来。”

    ——所谓的“音乐会”,其实就是花酒局,一般都是想猎艳的去。如果带伴儿,也是玩宠性质,每个座位都是单独的,必定只能有一个人坐着,另一个在一旁陪着。

    “没关系。”

    然而陆总:“到时候我坐在林言身上,老子现在可是他的白脸了。他得让我坐。”

    顾兆:“…………”

    不了吧!你这么热情,但人林律师同意吗!?

    “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

    顾兆道:“林律师现在给您一个月开多少的费?”

    陆含谦一顿,他和林言还没讨论过这个问题。

    答道:“没钱,包吃包喝包住吧。”

    “……”

    于是顾兆礼貌地回:“那么我觉得,我们这种有钱人去玩的音乐会,可能不太适合你,陆总。”

    顾兆简直就是皮痒了,他欠陆含谦那笔钱连利息都还没还清,多亏了陆含谦不能回国,不然早就裤衩也给他扒掉。

    陆含谦“噼里啪啦”地字,要和他算账,然而还没等他把消息发出去,林言突然烦躁地出声道:

    “吵死了!你在干什么!”

    陆白脸:“……”

    “出去睡!我不想看到你,去厨房烧水!”

    暴躁的林律师卷着被子,满腔的被吵醒后的起床气,翻过身去把被子都卷走了,不给陆含谦留被子盖。

    于是陆含谦缓缓摁灭手机,心翼翼放到床头,一眼也不敢再看顾兆发过来的嘲笑的消息,只从背后拥着林言,声:

    “……林言,我好冷啊……我没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