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魏子虚
年未已乍一醒来,头昏眼花,太阳穴内突突跳个不停,只想躺下来长睡不醒,神志很难保持清醒。这是被强行注射高纯度镇静剂的后遗症。年未已回想起,他跟老王告别后,想抄近路回家,突然间听见侧面巷子里传来求救声,他跑过去查看,就中了招,被击晕在地。
其实也不是真想帮忙,热心人士那么多,哪轮得到他来救死扶伤。只是第一次直面犯罪现场,他按捺不住好奇心,想上前一探究竟,谁知连罪犯长相都没看见就被绑架来这里。
【各位玩家初来乍到,想必有一些困惑。不用担心,我会为大家明情况。】
一个声音在年未已耳边响起。
年未已认出这个声音跟叫醒他的是同一个,好像过“GAME START”什么的。
年未已抬起头,发现自己正位于一个封闭密室内,面前是一张长方形桌子,金属质地,纯银色表面无任何装饰,线条简洁,和自己屁股底下坐的这把椅子配套。
虽然配套,这把椅子的简洁程度可不敢恭维。椅子的扶手和椅背上伸出金属环,尺寸与身体契合,就连手指关节处都被指环扣住,动弹不得。甚至连扭头都无法做到,年未已看到罩在自己下半张脸的东西,竟然是个金属笼头,管教疯狗用的那种。
给人戴上畜生用的道具,显然不只是出于束缚的目的,侮辱的意味明显。
年未已觉得新鲜极了,甚至想拍张自拍发推特,可惜手指被固定,只能遗憾地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是DEATH SHOW的直播现场,我邀请大家来玩一场游戏。】
【我不会强迫你们玩,毕竟游戏最重要的是乐在其中。你们可以弃权,从头到尾都不参与。】
【但是请注意,这座设施7天后会关闭,切断氧气和水源,出口的数据库只能识别一个人——获胜的人,并且只会为他开。】
这不就是强迫吗?年未已皱眉,director话也太客气了,好像这样可以掩盖他非法绑架人口的事实。
不过,director语气固然客气,声音却难听,明显经过降调处理,低沉缓慢,有点像《泰迪熊》里那只欠揍的大叔熊,配上他有涵养的谈吐显得十分滑稽。这声音是环绕立体声,在任何位置听起来都同样清晰,年未已找不见声音来源。
年未已眼珠转动,视野之内还有其他人在,全都牢牢被固定在椅子上。由于在座的都戴着金属笼头,看不清面貌。但是年未已从他们的双眼里看到了强烈的恐惧。
【本期游戏是骑士游戏,即积分淘汰游戏,七日间每日会有不同主题游戏,按照排名获得积分,积分最低的玩家被淘汰。】
【幸运的是,这一次引进了组队机制,在座各位可以自行组成两至三人队,以团队为单位进行积分。这也是为了促进大家团结友爱,共创和谐的游戏环境。】
【当然了,虽然是组团,个人的表演也很重要,将直接影响到观众支持率。从现在开始,开放人气投票渠道,所有玩家的赔率是1赔1,请争取到更多人气,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等着你们。】
【基本规则就是这样。公平起见,我为你们每一个人量身造了一项特技,避免先天力量差异,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你们面前显示了一张塔罗牌背面,请点击。】
年未已右手束缚解开,但他还没来得及抬手,身边突然传来异动。
“呜呜!呜!”
年未已不能转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声音来自一个男人,他好像正费力地做着什么事情。年未已看见斜对面的人试探着用右手去掰金属环,便猜想声音的主人正努力做同样的事情。
【请遵守规则好吗,宋先生?】
director话音刚落,年未已眼角红光一闪,长桌边缘溅上一片血迹。男人沉默半晌,随后痛苦地哭叫起来。
【请遵守规则,如果再有下次,惩罚就不只是切断手指这么简单了。】
众人从director的话中了解到现在的处境,一时间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僵硬地坐在位置上。
这些人真奇怪。年未已不解,他们都不好奇塔罗牌正面是什么吗?
塔罗牌悬空在年未已面前,是立体投影,呈现蓝色半透明状态。纸牌背面图案不同于传统塔罗牌,是非常现代的几何图形,令年未已觉得赏心悦目。如果只关注现状,他现在坐在一把符合人体工程力学的椅子上,全身不痛不痒,所处的环境非常符合他的审美,各处都有待探索,新鲜刺激,比和老王坐在无聊的酒吧里喝闷酒强多了。
director为他们量身设计了特技,用卡牌作为载体,像是游戏初期的技能卡,娱乐性极强。年未已颇感兴趣地抬起右手,点击塔罗牌背面,画面闪了一下,纸牌翻面。
正面是一只庞大的未知生物,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由机械和光纤组成,该生物生有角和一条漆黑的尾巴,正狞笑着攥住两根铁链,铁链尽头分别穿过两个裸体的人类锁骨,人类表情麻木,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文字介绍浮现在纸牌之上。
“恶魔(The Devil):嬉笑无主,霍乱人间。”
“技能:对任何一人进行深度催眠,从而达到完全控制。”
随着年未已的纸牌翻面,其他人的投影画面也一齐变换。本来心思不在纸牌上的人,看到正面内容后,也不禁变了脸色,神情复杂。
【感谢各位的积极配合,相信各位也和我一样,迫不及待想开始DEATH SHOW了。】
【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各位首先需要找好队友,确定队名和队徽,便于统计积分。这场一共有十三名玩家参与,要求组成两至三人队,即是五或六支队伍。】
【游戏就是要和朋友一起才好玩。考虑到可能有玩家害羞,无法主动找到队友,我会用电击枪令该玩家失去意识,然后负责任地帮他确定队友,请不要担心。】
【现在是十五分钟自我介绍时间,随后是十五分钟组队时间,然后就可以开始第一场游戏了。时间紧迫,请妥善安排。】
director完,桌面便显现出数字倒计时,每人的笼头也解开,年未已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脖子。
“你自称director对吧?”年未已右侧邻座那人开了口。
年未已转头看去,身边那人戴一顶爵士帽,发型精心理过,五官端正,身上有内敛的蓝雪松香水味。他年纪很轻,第一眼给人的印象非常好,只是他看人的眼神轻慢,隐隐有种傲气。
爵士帽青年:“你这种行为犯罪情节严重,如果还有前科,至少是无期。你要是放聪明点,跟我家里联系,付你的赎金你这辈子都花不完,我也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于你没有任何损失。”
“哥,凭啥给他钱还不报警啊?”青年右侧邻座,一个跟他五官十分相似,却身材痴肥的男人紧张地问他。
“啧。”青年撇了下嘴。与此同时,坐他对面的男人焦急地去问邻座女人:“尚尚?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头晕,启祥,这是哪啊...我想回家,我害怕......”女人娇声娇气地,声音哽咽。
年未已看着对面男女腻歪,齁得不行,视线顺着看下去,看到坐他正对面的那名青年。青年下巴还留有笼头压出的红痕,皮肤白皙,嘴唇因受惊而褪尽血色,苍白如纸,衬得他眉眼更加漆黑惑人,漂亮得像是一场骗术,诱骗无辜的信徒沉溺其中,无处可逃。
漂亮青年惊魂甫定,眼神不住扫过其他人,与年未已视线对上,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恪守礼貌。
耳边又响起喷泉后面行云流水的钢琴声,年未已一时恍惚,仿佛十多年的时间仅是一瞬。隔水看花,隔岸观火,仅此而已,到此为止。
“求求你...求求你,安雅还在等我回去接她,我必须离开这里......”一个与年未已隔着三个座位的男人道。男人弓着身子,嘴唇不住哆嗦。他左手所有手指被切断了第一指节,断指处白骨森森,血流不止。这位应该就是刚才被director教育过的“宋先生”。
年未已留意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看其他人不像条理清晰的样子,便清了清嗓子,开口提议:“差不多可以开始自我介绍了吧?不然直接到下一环节就会手忙脚乱,效率太低。”
“谁要配合他玩游戏啊,这是绑架,懂不懂?”爵士帽青年鄙夷地看向年未已,“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不会是凶手的同伙吧?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咳咳,其实我觉得那位朋友的有道理。”坐在长桌尽头的中年男人插嘴道:“我们现在丧失行动能力,只有嘴能交流,不管是抱怨还是求饶,都没什么意义。自我介绍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我们先认识一下,再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
中年男人继续道:“我单独坐在桌子一头,我先来吧。我叫陈路遥,在海军服役过几年,退伍后当了刑警。”陈路遥有一张地阁方圆的国字脸,跟他光明荣耀的职业正相匹配。
陈路遥的自我介绍很详细,虽然无法验明真假。但其他人显然不肯多透露自身情况,能少则少。
陈路遥左手边,是一位穿着知性的中年女人。女人梳着精致的盘发,妆容服帖,眼镜一角带有猫耳弧度,举手投足间自有成熟韵味:“秦归璨,叫我秦姐就可以了。”
秦归璨对面,一个女孩深深低着头,长发遮住她面目。她声道:“我姓曾。”
曾姐完等了片刻,稍微抬头,见众人等着她继续发言,顿时恼火地吼了一句:“都别看我!”
曾姐身旁,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白人男子,他用英语道:“Mick,西班牙人,如果这里是中国境内,那还是我第一次来中国,你们好。”他笑了笑:“只不过可能以后就对中国有阴影了。”
年未已见Mick是外国人,还担心他听不懂director的一大段游戏规则。不过他看到Mick耳孔里塞着无线耳塞,想来是有同声翻译,交流没有障碍。
Mick邻座同样是外国人,一个褐色皮肤的混血女人。
女人直勾勾盯着桌面,眼神呆滞,任凭Mick催促她多次都没有反应,活像个人形雕塑。
Mick无可奈何,用下巴一指宋先生:“你来。”
“嘶...宋何,我叫宋何,求求你们,能不能让我先走?安雅还在等我,我怕她等不及......”宋何年纪不轻,身材中等,下巴一撮山羊胡,细长眼睛往外冒泪,疼得直抽气。
“让你先走?谁不想先走?”宋何身边的女人开口,语气很冲,“还有刚才那个联系家里付赎金的,谁还没有几个臭钱了,得瑟!”女人扮浮夸,喇叭袖深V领,事业线惊人,桃红色眼影非常抢眼。客观来她算得上美女,只是一开口就破功,气质全无。“我叫周僮,大家被抓到这里都是白身,别臭显摆!”
“怎么话呢,谁跟你显摆了?”肥胖男子本就紧张,被她挑拨的语气刺激到,转头就要骂回去。爵士帽青年拦住他,道:“周姐,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为了显摆,只是想找个最佳解决办法而已。”
“我叫晋爵,这位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晋侯。”爵士帽青年介绍道,同时指了指坐他身边的肥胖男子。
原来是双胞胎,难怪五官长得像,不过年未已还是第一次见到双胞胎身材差别这么大的。
晋爵完,斜睇了年未已一眼:“到你了。”
年未已缩了缩脖子:“你好凶哦。各位好,我是个心理咨询师,名字是‘年未已’。之所以叫‘未已’,取的是‘未结束’的意思。我出生在除夕夜里,让我爸妈整个年假都在忙碌,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写在满月酒请柬上,据是想提醒领导‘年还没过完,再给我们多放几天假!’。”
年未已不仅介绍了名字职业,还了自己的名字来历,可惜他轻松的语气并没有感染到其他人。他们表情不安,面色苍白,年未已甚至怀疑他们能不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我叫倪尚。”晋爵对面的女人道,她穿着露肩连衣裙,纤细的肩膀缩向中间。
倪尚身边坐着的男人将左手放在她手背,紧紧包住:“我叫徐启祥,是尚尚的男朋友。”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人。
年未已看向他,心里有个答案,又担心被他否定,有些微妙的紧张感。
漂亮青年看起来非常无助,但还是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轻轻道:
“我叫魏子虚,是个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