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时分，屋外狂风大作，天空电闪雷鸣，大滴的雨啪啪地砸在窗户上。

    关山醒了。

    不知道是被雨声吵醒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下意识摸向旁边，被褥冰凉，空空如也。

    几乎一瞬间就清醒了。

    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安静异常。

    “纪医生？”关山叫了一声，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没有人回应。

    是在卫生间吗？

    整个屋子都暗着灯，关山下意识去开床头灯，“啪嗒”一声，灯没亮。不知怎么回事，窗外也是一片漆黑，大概是雷电又把附近的电路烧坏了，这一带因为地区老旧，一到下雨天就经常这样。

    关山下了床，脚甫一踩上冰凉的地面，就冷得了个哆嗦。黑暗里一时之间找不到拖鞋，他只能慢慢摸索着前进，等待眼睛渐渐适应黑暗。

    出了房间就是客厅，这个地方因为窄而显得拥挤，平常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得清。

    但在黑暗里，视野所及范围被极速缩，关山慢慢前进，不心磕到了桌角，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纪霄，你在哪里？”关山又问了一遍，这一回，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发抖。

    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害怕。

    他慢慢向前走着，想去厨房看看——和一般的住宅布局不同，这个房子的结构有些奇怪，是那种非常老式的构造，经过阳台的走廊才能到达厨房。

    突然间，他听到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阳台窃窃私语。

    静谧的房间里，感官被无限放大。

    关山有点不敢走了，他的身子僵硬，整个人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我应该去找他，不管他在哪里。

    关山给自己鼓劲，担心纪霄的情绪让他把勇气提上来了点。

    他慢慢靠近阳台。

    细碎的声音仍在持续，并且更加嘈杂。

    那究竟是什么？短暂的几秒内，关山的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是那个一直窥视他的东西吗？

    还是纪霄？

    他在哪里？

    那东西把他抓走了吗？

    终于，他到达了阳台。

    阳台上什么都没有。

    关山注意到这些声音的来源——阳台平时雨天覆盖着的雨棚裂开了一个口，风从那里灌进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给人造成一种有人在话的错觉。

    关山松了口气，他走过去，在即将要触碰到那个破口的时候，手却突然停顿了。

    他想起一件事。

    他走的时候仍是大晴天，不需要覆盖雨棚。

    一般来，在看到天气预报上有暴雨的时候，他才会提前一天把它搭上，以免雨水溅进来沾湿衣服。

    今天晚上回到这个地方完全是个意外，他根本没有时间搭上雨棚，由于阳台的衣服都收起来了，他也完完全全忘了这回事。

    所以

    这个棚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腾起来。

    他收回自己的手，看见那层白色的薄膜被风吹得剧烈抖动起来，就像暗夜里的一只幽灵。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先是后退了两步，接着开始往回跑。

    那白色的东西呼啸着扑上来，关山甚至能感觉到雨滴喷溅在自己脸上带来的湿意和寒气。

    四周的空间好像无限延展起来，看不到边际。

    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关山停下来，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扇木门。

    那是一扇非常老旧的木门——用一块块厚重的木板搭建起来，最底下有些木头已经腐蚀了，看得到缝隙和一些黑色的斑点。

    门的把手是那种红色的圆环，轻轻一推就能开。

    不知道为什么，关山觉得很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好奇。

    那种好奇好像已经超过了害怕，把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一并压制下来。

    他变得有些古怪，就像时候和余盛一起去山上探险一样，他非得知道里面是什么不可。

    为什么非得知道呢？

    有那么片刻，他的心里划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被其他情绪覆盖了。

    他慢慢伸出手去，就当他即将触碰到那扇门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

    “不要碰。”

    “纪医生？”

    关山回过神来，乍一看到纪霄，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他是出来找纪霄的。

    为什么非得开那扇门呢？

    刚刚他的反应，就好像完全魔怔中邪了一般。

    想到这里，关山出了一身冷汗。

    面前的门再看上去，就像一只魔鬼，引诱着人堕入陷阱。

    这时，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连空气都变得滞缓。

    纪霄拉着他的手腕，了句“跟我走。”

    他们开始跑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关山快要崩溃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纪霄没有回答他，但他仍然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在广袤无际的空间里奔跑。

    身后的地面发出隆隆的巨响，紧接着就开始坍塌。

    一片片的如同雪花一样向下崩陷。

    空间极速扭曲压缩。

    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底下是万丈深渊，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到底，无数的可怕嘶吼从鸿沟底部传出。

    不用多想，里面一定是很多很可怕的怪物。

    也许就像一只窥视他意图把他撕碎的那个怪物一样，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想到这里，关山吓得开始发抖。

    纪霄“关山，跳过去。”

    “不我做不到”关山摇着头，后退了一步，地底的嘶吼仍然在持续，后面，崩塌陷落的土地越来越多。

    纪霄按住关山的肩膀，命令关山看向他“相信我，你可以的！”

    “我我”

    那么大的鸿沟，怎么可能？

    关山摇了摇头，崩溃般地蹲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反反复复道着歉，恐惧的泪水从滑下来，落到腮边，又坠下地面，很快被高温炎热的地表吞噬。

    纪霄忽然安静了下来。

    停顿了一会儿，他蹲下来，把伴侣抱在怀里。

    “没关系。”

    他抬手抹去他的眼泪。

    “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陪你。”

    那瞬间，关山被他眼里的坚定镇住了。

    他忽然想到，他可以不在乎，可是纪霄怎么办？

    难道要他陪着自己一起死吗？

    不可以的

    想到这里，关山慢慢地站起来。

    身后，地表的塌陷仍然在持续，很快就要到达他们跟前。

    他握住身边人的手。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纪霄这样回答。

    “我们过去吧。”关山。

    “好。”

    他真的按照他的承诺，生，陪他生，死，亦陪他死。

    就在塌陷到达他们的脚跟时，他们一起跳了过去。滚落在鸿沟对面的地面时，纪霄仍然把关山紧紧护在怀里。

    身后，另外半边的地面尽数塌陷，再也看不到丁点痕迹。

    关山睁开眼睛。

    他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那张床上。

    他被纪霄抱着，整个人都缩在人怀里了。

    他的意识仍然处在一片茫然之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脚下岩石的高温和地面轰隆隆崩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恍神的片刻间，那人在他的额头上落在一吻。

    “宝贝，你做的很棒。”

    他的声音轻轻的，和着外面温柔的细雨，在即将黎明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清晰。

    意识到状况的关山腾地一下，软成了一只熟透的软脚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