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周就要期末考了，初云是b城的重点高中，每学年，实验班都由年段前五十名组成，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各班的优等生就会开始跃跃欲试。

    最近，纪霄也不带着关山到处玩了。

    一回到家，两人就开始写作业——是写作业，其实往往只有关山一个人在写，纪霄基本在学校里就能做完，回家后的他通常就开始刷一些奥数题，准备来年的竞赛。

    “这次有进步，错了两题。”

    关山每次写完作业，纪霄都会拿过去看。

    他也不明白纪霄为什么对他的成绩那么上心。

    “再把这份练习做完，不用全做，把我勾起来的那些题做了就可以了。”纪霄抬头看了看时钟“给你五十分钟。”

    关山想，如果纪霄是老师，一定也是最严格的那种。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五十分钟后，关山勉勉强强把卷子上的题都做完了，纪霄拿过卷子开始看，突然感觉胳膊被碰了一下。

    “怎么了？”

    卷子上被批改出红色的标记和注释。

    “你为什么要辅导我的学习呀。”关山问。

    “明年跟我读同一个班吧。”纪霄放下手中的笔。

    “什么？”关山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纪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考中央美院吗？只有艺术分是不够的。”

    “你怎么知道”去中央美院念书一直是关山的梦想，但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过，也许是他大概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幻想。

    “那天你抽屉里的本子掉出来了，我看了，画得很好。”

    突然被夸的关山红了脸，感到有些不适应。

    “但再怎么，考进前五十也不太可能吧，况且美院是艺术学校，文化分也不见得很高”

    “你想有一天感到后悔吗？”纪霄注视着关山，神色是与以往不同的认真“如果不想的话，什么事情都要全力以赴。”

    关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我看过你的问题，有些是很基础的计算，应该是初中的时候基础没好。高中学得倒是不错，就是没有很好的运用。如果这学期不行，那就下学期，下学期一定可以进前五十。以后不止要学文化课，要想进央美，你的绘画也要练，你把你的画拿去给顾老师看，他不会愿意错过一个好苗子的。”

    纪霄好像对他有十足的信心，那些以前关山从来没敢想的事情，似乎一点点地重新被点燃火苗。

    考试周如约而至，经历了一场场考试后，他们迎来了暑假。

    这大概是关山过过最惨的一个假期，除了完成暑假作业，还有成堆的试题考卷和美术作业在等待着他。始作俑者则站在他旁边边吃着水果边监督他，时不时投喂他一颗樱桃或草莓。

    但也不全然是在读书。

    他们还抽空回乡下去看了爷爷。

    ——那是个很慈祥好客的老人，一看见孙子带了朋友回来，就又是塞糖果又是烧火做饭的，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皱纹也更深了。

    关山带着纪霄去了他时候常常玩耍的那个山坡。

    那里花鸟成群，溪流清澈见底，能看见下面的鹅卵石和在石缝里钻来钻去的鱼儿。

    他们坐在石阶上，低头能望见整个村庄的模样。

    关山兴奋地向他介绍整个村庄的各个地方。

    “那里是我们常去的庙宇，我们在那里玩捉迷藏。听以前是村里的人用来祭拜的地方，还放过活祀。不过现在没有啦，那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纪霄看着笑容满面的少年，心里也被什么东西给慢慢地填满了，一丝空隙都不留。

    转眼又是新的开学，入学考试后，班里发生了件不大不的事情。

    有一天，关山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原本窃窃私语的同学看到他就停了下来，各自回到原位，关山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第一节课下课后，前桌的一个女生转过身来，悄悄跟他“关山，他们都在传你喜欢实验班的纪霄。”

    乍一听到这话关山有些愣住了，冥冥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这件事曾经发生过。

    女生见关山不话，慌了神“他们的不会是真的吧。”

    21世纪初始，校园里已经出现了各种暗地里幽会或眉目传情的少男少女，大家情窦初开，只要不被教导主任发现，一切都是禁忌的暧昧。

    但男生和男生可是头一次，而且对象还是实验班的校草。

    不少人还是接受不能，女生是因为嫉妒，男生则是因为鄙夷。

    正值课间，教室里的声音不少，但实际上大家都竖着耳朵在偷偷听当事人的回答。

    “没有的事。”关山有些红了脸，心也有点乱，不知道在慌什么。

    既然当事人都否认了，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放学后，纪霄照例到教室门口等关山。

    关山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出来。

    纪霄摸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就收拾东西啊，今天的卷子有点多”关山结结巴巴地回答。

    “是吗？”纪霄疑惑地皱眉“我们倒是没有这么多，今天数学老师生病了没来上课。”

    关山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偷偷观察身边的人。

    纪霄还在着，回头的时候，却刚好捕捉到关山悄悄移开的目光。

    “你今天怎么了？”

    关山看着眼前的大男孩，欲言又止，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

    他还是不想把事情告诉纪霄，他怕两人的关系会因此变得尴尬，反正一切已经过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原本，关山是这么想的。

    但是第二天，更多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

    关山一进班级，就看见班里的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桌面上被铺满了各种照片，上面是他和纪霄平时放学回家的画面，因为学习的缘故，最近他们经常去纪霄家里。

    画面上，有时候，少年熟稔地摸他的黑发，有时候两个人靠得很近，那些照片似乎都选择很刁钻的角度，看上去两人就像贴在一起一样。

    关山看着看着，慢慢咬住下唇，他气得控制不住自己。

    “谁，是谁偷拍的？”

    他拿着照片问班上的人，没有人承认。

    有个给纪霄递过情书的泼辣女生嘲讽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敢认吗？”

    一时间室内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少年人总是这样，他们仗着年纪轻，总喜欢以自己的思维揣度一切，总觉得天大地大我最大。一旦认定的事情，就很难再改变。

    这时候，老师走了进来“怎么还没开始早自习朗读？关山，你怎么还站着。”

    大家开始拿出课本，关山把照片全部都收进抽屉坐下来。

    但一整节课，他的思绪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听进去。

    等到课间上完洗手间回来，他开始整理桌上的笔记。

    手指猛然间感到一阵刺痛，不知道是谁悄悄在成堆的卷子里夹了一个刀片。

    细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手指尖上冒出来，关山还在愣神的时候，手腕被握住了，紧接着，他被稍稍拉了过去，动作不重，只是有些心急。

    “你怎么来了？”关山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恍惚。

    “怎么？我不能来？”纪霄看了关山一眼，把他手上的伤用止血胶布贴好。

    “最近不要碰水。”

    “好。”

    他的眼角扫过关山的桌子，随即绕过他，把一张没藏好的照片抽出来。

    看到上面的画面后，他牵起嘴角，评价道：“拍得还不错嘛。”

    关山设想过纪霄看到照片之后的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料到眼前的情况。

    “你你你不生气啊”

    “生气啊。”男孩笑着“还有好多画面没有捕捉到呢。”

    他抬手勾了勾关山的鼻尖“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自己拍。”

    “”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到班里人竖着的耳朵里。

    卧槽，我嘞个大瓜。

    两人真在一起了？听这态度，还不是人关山不自量力，而是校草追着人家呢。

    既然当事人都已经承认了，他们还能什么呢？

    女生们芳心扫地，男生们则暗自欣喜，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天知道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给别的男人递情书有多么心碎！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后，关山偶然听闻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因为去不良场所xx（一件晋江不允许做的事情）而被开除学籍。

    而纪霄呢，自从那次表明了态度之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只要班里没有老师在，有时候连晚自习都会溜达着过来找关山。

    班里的女生一开始觉得心痛难忍，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突然觉得他们还挺般配，从此被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纪霄来也是个神人，他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仗着样貌好成绩好，我行我素，为所欲为，实在是这个学校男生相恋的开创者。正是因为有了他这类人，这也就不难得知，后来的‘腐女’一词是怎么产生的了。

    转眼到了高三，学校里，几乎所有的人都铆足了劲儿向前冲，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人超过去，名落孙山。

    也是这一年，关山的成绩首次排在了年级前五十。

    与此同时，艺考的成绩出来了，央美全国排名第五。

    关山高兴坏了，拉着纪霄要庆祝。

    纪霄以为家伙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没想到乖宝宝关山思考再三，最终决定在他过几天生日的时候买几瓶啤酒，上天台放烟花。因为那天过后，他就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对于这个想法，纪霄的第一反应是头疼，但看着关山那么兴奋的模样，只能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