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战战兢兢地走到岩壁边，看着陡峭高耸的岩壁，他慢慢吞咽了一口口水。

    “快啊。”‘西部牛仔’盘着腿坐在地上，他兴奋地催促着他。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男生试了一下陡壁上那些凸起的石块，冰凉透过掌心逐渐蔓延到全身。

    他开始慢慢攀爬。

    大约到达十多米的时候，他有些撑不住了，巨大的压力让他的手脚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他绝望地向上看着距离还有十多米的崖顶，低头，则是无尽的深渊。

    他又向上跨了一步，站稳后，他松了一口气，额角的汗水滴落下十多米的高空。他的另一只手慢慢松开，去够上方的另一块凸石，与此同时，另一只脚再一次往上抬起。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那么幸运。

    他判断错了。

    够不到。

    攀岩里最忌讳的就是判断失误。你本来以为你可以够得到，你的预想已经进行到下一步，在松开手脚的那一刻，着力点已经改变，你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

    他慌乱地想要退回去，但来不及了。

    另一只手由于抽搐而失力，他还未退回原地便一脚踩空。

    掉落的那瞬间，他什么也来不及想，他倒仰着，最后看到乌云密布的苍穹。

    然后他便迅速坠落。

    人群在他砸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便下意识往外散了散，没有人想成为下一个。

    有些女生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崩溃地哭了起来。

    皮皮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他还活着吗？”

    顾铭皱着眉那么高的地方，生还的可能性

    他没有回答皮皮的话，不想吓着他，也不想吓着自己。

    很快，教官像清理垃圾一样，把那个男生拖走了。

    当‘西部牛仔’的目光再一次落回人群时，前面的人低下头，拼命往后挤。

    但场地就那么大，再躲又能躲到哪儿去。

    终于，‘西部牛仔’的目光锁定了一个方向——那是十二班的位置。

    顾铭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脚步一踉跄，瞬间暴露在空地上。

    ‘西部牛仔’弯起嘴角，褶皱的脸上显出病态的神采。

    “就你了。”

    一锤定音，仿佛扣上死亡的丧钟。

    ————

    顾铭站着没动，白日里微弱的光在地面上投射出更暗些的影子。

    ‘西部牛仔’皱起眉头，他不满意顾铭这样的反应，既不违反规则地逃跑，也不积极参加勇敢者的游戏，简直无趣极了。

    他手掌一挥，几个教官向他走过来，就在他们的手臂即将触碰到顾铭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等等。”

    人群四散开，一个男生走了出来——他的步子不快，看起来更像是慢慢走出来的，帽子摘下来的时候，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如果顾铭的帅是那种痞气，惹得女生捂着心脏尖叫不已，那么他就是禁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虽然好看，却给人一种高岭之花的凌厉的冷感，让人悄悄量欣赏却不敢靠近。

    顾铭抬起眼，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被选中时，他没有慌，反而有种早已预料到的感觉。

    但当纪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慌了。

    胸腔里传来的声音大得不容忽视，顾铭压低声音，目光直视着面前的人“你出来干什么？”

    纪霄没有话，他把帽子扣在顾铭头上——意思很明显了，让他闭嘴。

    接着，他站定，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他的目光落在‘西部牛仔’暗灰色的瞳孔里，‘西部牛仔’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他想看看究竟是谁要不自量力地赶着送死。

    “我想知道，如果攀登上去，会发生什么？”

    “啊，我亲爱的朋友，当然是成为最强的勇士啊！”‘西部牛仔’微笑起来，字语间着马虎眼。

    “最强的勇士是不是该获得什么奖励？”纪霄继续追问。

    顾铭的看着少年俊美的侧颜，目露探究，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当然。”‘西部牛仔’脸上挂着的笑容开始有些勉强。

    “这个奖励什么呢？”

    “奖励”‘西部牛仔’被噎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是的，任何的游戏都有一个终结点，否则没完没了，对任何一方都不公平。

    ‘西部牛仔’同样受到限制，就比方刚刚那个男生逃跑，就正中了他的下怀，没有人可以逃离已经开始的游戏，违反规则的人必然受到惩罚。

    但好好遵守规则做游戏，并拿到最终胜利的人一样会受到嘉奖。

    就如同他一开始所提到的，那个人将会成为最后的勇士。

    那么勇士的奖励是什么呢？

    ‘西部牛仔’不话了，他的笑容垂下来，几乎是冷冷量着这个不自量力的人。

    “奖励就是：游戏结束。”

    随着纪霄的声音落下，四周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这句话仿佛给他们了一针强心剂，这意味着只要有一个人在这场游戏中攀登到顶峰，就意味着这场噩梦将会宣告终止！

    “对。”这个字像是硬挤出来的，‘西部牛仔’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目光仿佛是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得到肯定的纪霄点点头，压根不理会他的目光，反正瞪瞪又不会怀孕。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身上取出一把刀。

    “借件衣服。”他对距离他不远的一个男生。

    男生微一愣神，迅速把身上的衣服扒拉下来。

    “加加油啊，兄弟。”递过来的时候，他鼓舞道。虽然自己做不到，但显然有人能做得到，只要有一个人登上那块陡壁，所有人都能得救。

    接过衣服后，纪霄用刀把它划开，几瞬间，衣服变成了一堆破布条。

    “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

    潜意识里，顾铭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强烈的震撼冲击着他的内心。

    这算什么？

    他宁愿不要。

    面前的人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做着该做的准备。

    但当他再次起身的时候，‘西部牛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

    “你可以参加，但你不可以代替他。”他指着顾铭“因为他是我选中的人，他必须参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西部牛仔’的话的顾铭感到安心——那是一种心重新落回实处的感觉，与其让纪霄代替他去参加那可怕的攀岩，倒不如他自己去。

    但听到这句话的纪霄却冷了脸。

    虽然只是一瞬，顾铭却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低气压。

    所幸这只是暂时的，接受了‘西部牛仔’所谓的勇士设定后，纪霄牵过顾铭的手，在他手掌心上缠上布料。

    手倏然被喜欢的人握在手里，顾铭的耳根悄悄红了起来。

    一直到纪霄轻声了句“好了。”

    他才从这样的旖念里缓过神来。

    “好吧，两位勇士，时间已经拖延得够久的了。”‘西部牛仔’颇为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开始吧。”

    三十几米的悬崖，站在崖底抬头向上望的时候，却仿佛高耸入云，不可攀登。

    没有防护，一开始就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西部牛仔’看中的也是这一点，越多人胆怯，就意味着越多的死亡，只有勇于面对，才能重获新生。

    他们开始向上攀登。

    爬到十来米的时候，顾铭明显感觉到压力，他向下看了一眼，下方成片的沙土和密密麻麻的人群让他感到有些晕眩。

    “别往下看。”纪霄在他旁边，他分神提醒了他一句。

    顾铭平时也健身，引体向上什么的能做二三十个不在话下，攀岩也是去过几次的，和皮皮一起，都是正规场地和安全防护的那种。

    但此刻，他感觉到有些脱力，手臂开始使不上力气。

    而反观身边人，游刃有余，却一直在他身侧。他知道纪霄在关照他，怕他失手。

    顾铭咬了咬后槽牙，眼睛瞄准一块凸石，一只手使力，脚上同时发力，又一次成功向上攀了一步。

    两个人过了二十米之后，隐约能听见崖下的人发出呼声，好像是在替他们加油鼓气。

    顾铭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一滴汗顺着额头滑入眼睛，模糊了眼。

    他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崖顶看上去似乎近在眼前，又有点遥不可及。

    他微微低下头，喘着气。

    只要有一个人能上去就可以了吧？

    那么他放弃，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

    “纪霄。”

    他开口，嗓音干哑。

    “我可能”

    “闭嘴。”

    猛然一听到这句话，顾铭的意识清醒了些。

    印象里，班长虽然总是用眼神让他闭嘴，但出口，还是第一次。

    他把一只手伸向顾铭，意思很明显。

    放弃的念头消下去了，顾铭握住纪霄的手，往上又前进了一步，两人几乎持平。

    还有几米，他们会成功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

    但就在他们即将攀登到顶峰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顾铭刚踩上一块岩石，手伸着去够上方的凸起。

    不知怎么地，脚下的那块凸石突然断裂，那瞬间，半边的身体向外倾斜，顾铭的心跳几乎骤停。

    底下的人群爆发出一阵低呼。

    关键时刻，纪霄拉住了他。

    顾铭下意识地抬头，对上纪霄的目光。

    “继续寻找着力点。”

    纪霄提醒他。

    顾铭冷静下来，他开始在视线所及范围内寻找目标。

    有了。

    他伸出脚缓缓去够那块凸起，还差一点点只要稍微借力就可以了

    “班长，你可以放开我了。”顾铭道。

    纪霄慢慢松开手，但随即仿佛看到什么似的再次拽住他。

    与此同时，顾铭感到身体向下滑落，这次是真真正正地往下坠！

    在下方的人群只看到顾铭脚下的岩石突然又一次断裂，他的身体整个坠下，被纪霄拉住了手。

    顾铭大口喘着气，他能感觉到纪霄拉住自己的手微微发抖，手上青筋密布。

    纪霄的另一只手深深陷入岩石里，抠出了血迹。

    顾铭的心突兀地疼了一下，像是被谁抓住了狠狠摁进去。他没有再犹豫，环顾四周，迅速找到着力点。

    重新再踩回实处，他的心落定了。

    之后再没什么更大的危险发生，几分钟后，他们顺利登顶。

    底下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呼声。

    顾铭躺倒在崖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喘着气，侧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却讶异地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顾铭不上。

    但一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下一秒，纪霄起身，视线倒转。

    他的手臂支撑在两侧，顾铭在他身下。

    这一次，两人是完完全全地贴近距离了，这是从未有过的，那双带着浩瀚星辰般的眼注视着他，让他终于陷落，并心甘情愿地同堕阿鼻，哪怕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