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私奔
“飞飞,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要怀疑妈妈对你的爱。”刘芳慧半靠在秘书肩头道,声音还是虚弱,“周辉是我前夫,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社会关系,但是周辉始终是你的父亲,只要他还活着,你就有赡养他的义务——这是法律上的规定。你必须要遵守。”
她轻喘了几声,接着:“当初选择他,是我犯下的错误。这些年我唯一念着的就是……没有他,我也不会有你。飞飞,你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所以,我绝对不会把这么一个负担留给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会看着他,他别想闹什么幺蛾子。如果哪天我先走了……你也不用管他,我给他上的保险足够他好好活着了。飞飞,妈妈的所有财产都只会是你一个人的,别人休想插手!”
着着,她眼眶渐红。
“妈妈陪不了你一生。等以后……你就好好和悦悦过日子,喜欢待在哪里就在哪里,开开心心的,千万不要有负担。”
听完母亲的一番话,周飞羽右眼皮狂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双手握住刘芳慧的手:“别这么,妈,你会长命百岁的。我不需要你为我考虑这么多,你不要这么累自己。”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你时候我没时间好好照顾你,我现在想起来就很难过。”刘芳慧着便哽咽起来,“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可我总梦见你时候的样子……”
周飞羽是生平第一次和母亲如此交流,他探身将刘芳慧搂进怀里,颈窝被滚烫的眼泪灼伤。
他罕有地也鼻酸了起来。
“飞飞,对不起。”被儿子抱着的刘芳慧呜呜地哭起来,“妈妈错了——可妈妈没办法。”
周飞羽咬牙忍着泪,垂下眼帘。
——他不是没有怨过。
在节庆时同学们阖家欢乐,同龄人和父母撒娇耍赖的年纪。
他想过自己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他没有爸爸,而妈妈总是在忙。
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也没有钱。
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他饿了就拿着存钱罐里的硬币下楼去买干脆面,或者去街角吃半碗馄饨。那时候包不方便,他吃不完一碗,相熟的老板就会特意卖他半碗。
有的陌生人看他好玩,话逗他,他谨记母亲的教育不和任何人讲话。
……起来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回忆了,他以为自己忘了。
原来还没有。
“芳慧,我来和飞羽吧,你好好休息。”母子俩相拥了好一会儿,刘芳慧才被秘书安抚了情绪,被扶着重新躺好。
周飞羽坐回座位,闭着眼仰着头顶着车厢侧壁——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更让他坐立难安。
原来,当初他的父母分开是因为周辉在单位有了外遇。
而他因此丢了工作,迁怒于家中的母子俩。
原来母亲当初找他回来,是迫于他知道自己的前妻发迹后跪在周飞羽外婆外公家里苦苦哀求,两位善良的老人又来游导致。
“其实你父亲这些年的行事作风确收敛了很多,起码没再出过像之前一样的事情。”秘书到这里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真心觉得宽慰。
周飞羽闭着眼睛,听到迟到多年的真相后他现在心里发堵:“他只是口袋里没钱腰杆不硬罢了。”
“刘总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在当初复婚的手续上留了一手。”秘书浅笑。
周飞羽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女人:“是您的主意?”
秘书面不改色:“是刘总的意思。”
原来在当年,周辉当年号称要重新追求刘芳慧,要对方看在儿子的份上给他一年的考察期。考察期期间他的确表现出色,只除了周飞羽并没有接受他。后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复婚,刘芳慧表面上挑不出他的错,背地里却不得不做了点手脚。
她实在是怕了。
“他真可怜。”周飞羽评价道。
秘书摇摇头:“本来他可以一辈子都不用知道这些。但谁能想到他会偷偷给他之前那个情人的儿子安排了工作?要不是刘总觉得那个人看起来眼熟,我们恐怕还不会知道,原来这些年,周先生一直在热心做慈善,替别人养儿子呢。”
被超大信息量狂轰滥炸的周飞羽揉了揉太阳穴:“你谁的儿子?”
“周先生先前的出轨对象。当初两人被单位双双开除,那位女士的丈夫很快病重去世。之后她又改嫁了一名商人,育有一名男孩。”秘书答,“后来我们了解得知,那位女士的第二任丈夫前些年生意失败,两人离婚。她不知道怎的又联系上了周先生,于是周先生这些年都在资助他们母子。”
“那子确定不姓周?”周飞羽问。
他可不想三十多了突然多出个便宜弟弟。
秘书笑了笑:“时间对不上,而且,长得确实不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飞羽牙都疼了。
为什么他家就这么三口人都能整出一部电视剧?
还有……他从来不知道周辉在别人那里会是个这么好的父亲,确定周辉和那个女人不是真爱吗?!
面对这么一部长达二十年的狗血剧,周飞羽心情有点复杂,但很奇怪地没觉得愤怒。眼下的情况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崔馨悦在,听到了这么些烂事,会做出什么反应。
——大概会很夸张地感慨,啊,我要写个剧本卖出去换点钱花。或是,我要写部赚稿费之类的吧。
“飞羽,尽快订立遗嘱也是刘总的意思。”秘书道,“以防周辉对刘总的财产有非分之想。具体细则一会儿我会请王律师和你单独沟通。”
“我没什么意见。”周飞羽轻叹,“照做就是了。”
私人医院的加护病房条件优越。
周辉去陪床了,他表现得格外殷勤,周飞羽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笑又可悲。
——他到底为什么会和这种人有血缘关系?他体内又有多少基因源自于这个人?他那些负面的情绪,极端的性格,会不会是来自于他?
周飞羽觉得心累。
他现在最想见的就是崔馨悦,不知道他的检查怎么样了。
他踱步到走廊里,随手伸进口袋,感觉哪里不太对。
掏出一只同款,但是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机的时候,周飞羽的心态彻底崩了。
“WTF?!”
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回荡着他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目前所面对的是更加严峻的情况——罗安的手机,他不知道密码从而根本无法解锁。
与他而言,手里握着的就是一块砖。
该死的罗安,和他在一起就没发生过好事。
周飞羽愤怒地想踢凳子,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
如果悦在一定会他不讲公德。
好巧不巧,就在他状况百出之际,一个驼背的身影从走廊尽头钻出,朝他迎面走来——是之前给他送钱包的那个实习生助理。
“少爷……少爷您好。”实习生见到他就是一个三鞠躬,“您辛苦了,谢谢您!”
完就要开溜避开这个瘟神。
谢谢?
我妈住院谢我干嘛?
周飞羽想嘲讽他却懒得开口。
“站住!”心情差到谷底,他干脆喝住实习生,“把手机给我。”
实习生听他这么,瞬间腿软,哆嗦着辩解:“少……少爷……我……我不……不是那种人……”
他见过周少爷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的样子。
他听有钱人都玩得很开。
他怕极了。
他只是个周末被临时通知加班的社畜,生活能不能饶过他的屁股?
周飞羽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你有病吧?借你手机用一下不行?”
“哦……哦。”实习生被他目光里的鄙视吓住了,颤抖着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周飞羽不接:“解锁。”
“哦……哦。”
……哪来的智障。
周飞羽接过手机。
崔馨悦换的是国内的临时手机号,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需要背下那串号码的一天。于是只好登陆了自己的微信。
他回忆了几分钟密码,等他成功登陆上去的时候,没想到一大堆信息却如潮水般涌入,手上的手机连续震了两分钟。
所有信息都来自于崔馨悦,最后一条记录是半个时前。
那时崔馨悦正在和罗安坐在快餐店玩手机。
两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起,交换了手机,用手机玩角色扮演。
罗安演崔馨悦,崔馨悦演周飞羽。
一个负责骂人,一个负责道歉。
罗安十指翻飞连着骂了99+条,崔馨悦一开始还在装作周飞羽的样子试图道歉,后来索性和他对骂。
骂到后来全是下三路。
而在异地登陆同步了聊天记录的周飞羽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整个人都僵硬了。
——三天不,这是要上天啊?
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语音通话,等来的却不是他意料之中的愤怒或是抱怨,崔馨悦接电话的时候,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些喜悦,甚至一言不合就喊了起来:“我正在一个广场看罗安玩滑板呢——Andrew!老周想起我来了!你赌输了哦!啊哈哈哈哈哈他摔了一跤。”
他笑声太过爽朗,把失去重心差点扑街的罗安吸引过来报复性地狠狠揉他的脑袋:“有那么好笑吗?!”
“啊哈哈哈哈你别弄我哈哈哈哈。”崔馨悦坐在花坛边上,下半身不能动,光凭着上半身东躲西藏,两人笑闹成一团。
周飞羽听着听筒里的欢笑,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过了一会儿,崔馨悦才重新捡起电话,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我们现在去找你。”
站在他面前的罗安听他这副不争气的语气,顿时来气,抢过他手里的手机按了免提,将手机举在两人之间。
崔馨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我这边情况……有些复杂。具体情况回去我和你讲。”周飞羽顿了顿,眼下的确不是处理家庭矛盾的好时机,“你们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对了悦,你的腿怎么样?检查结果怎么?”
“我腿没事,挺好的。”崔馨悦答道,不管自己的答案遭到了罗安多大一个白眼,“妈妈的情况还好吧?”
“没什么大事,但是可能需要休养几天,还不定。”周飞羽道,“总之我们保持联络,我这边事情一忙完就去找你。”
“哦。”崔馨悦无聊地晃着悬空的双腿,“那我们就先自由活动了?你确定不要我去帮忙吗?”
罗安的白眼已经翻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望天。
“照顾好自己。”周飞羽只叮嘱他,“我这边会尽快处理完。”
崔馨悦有点失望,但还是懂事地回应:“你也是。”
“哦,最后一件事。”临挂断电话,周飞羽恍然道,“你帮我问问罗安,他手机密码是多少。”
听着两人腻腻歪歪几乎想盹的罗安听到这个问题,立刻不困了,很警觉地一口回绝:“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在旁边啊。”周飞羽听起来一点都不意外,“我现在没空处理这些琐事,借你手机用一下——我保证不会乱翻的。”
“No way.”罗安态度强硬。
“那要不就算了。”崔馨悦夹在两人之间圆场,“咱们写信联系,靠意念沟通吧。”
罗安被递了个台阶,终于不情不愿地同意了:“算了算了,就是六位斐波那契数列,你自己开吧——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翻我的东西……”
“Sorry,我没那个爱好。”周飞羽断他,“而且我怕长针眼。”
“……F**k you, Danny.”罗安微笑着举着手机,为电话那头的周飞羽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崔馨悦知道自己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俩冤家。
“悦,I miss you so much.”电话的最后,周飞羽难得地讲了句情话。
声音是格外的充满感情。
“Miss you too.”崔馨悦声回道。
挂了电话的罗安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这条腿都走不了路了,叫没事吗!你老是这个样子!他都不知道珍惜你了!”
正着,周飞羽从微信里给崔馨悦转了两万块钱,并附言,好好休息。
崔馨悦点了接收,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罗安气绝。
“我想去玩会儿滑板。”崔馨悦哄他,“我从来都没玩过,一直想学。会滑滑板看上去特别帅,但是从来没人教我。”
罗安犹豫地看着他眼下的样子,迟疑了片刻:“你等一下。”
他走到广场中央和刚刚借他滑板的女孩子交流了片刻——两人刚刚就是吃饱喝足之后出了快餐店,没走几步发现了一片广场上有几个玩滑板的年轻人正在交流经验。崔馨悦刚夸了句踩滑板的男孩子真帅,没想到罗安立刻冲过去借了块板,熟悉了片刻便开始表演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跳跃动作。
他甚至还会踩着滑板从楼梯扶手上滑下,这手技术把在场的年轻人全都看傻了,围住他开始与他交流技术要领。
一群人年轻人很快便成一片,直到刚刚接到周飞羽的电话。
罗安踩着长长的滑板再次回到崔馨悦身边,身体灵活地切换着重心,在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急急地刹住了车。
崔馨悦被他扶着站起来:“你踩上来感受一下。”
果然凡事都是看起来容易。
崔馨悦一踩上去才发现,滑板的构造比他想象的四轮木板要复杂得多。板面是木质的,有一定的有韧性,所以踩上去的时候会产生形变。而四个轮子不只能前进后退,还为了转向设计了左右方向的轴承,所以当人踩上去的时候,完全不像是站在平底,倒更像是踩在一个有着活动底座的跷跷板上。
加上他的腿受伤,重心更是无法控制平衡,崔馨悦惊呼出声,晃了两下/身体,只好把摇摇欲坠的重心挪到罗安始终扶着他的胳膊上。
“重心下压一点,用你的核心力量控制身体。”罗安牵着他慢慢移动,然而崔馨悦僵硬的身体全凭腰部连接,上半身靠着罗安的力量往前挪动,但下半身反而带着滑板往相反的地方去了,这糟糕的操作让轮子的转动都变得非常不顺畅,“要学着控制你的身体。”
崔馨悦踩在板子上像条狗一样被罗安遛了两圈,慢慢找到了一点感觉,可惜的是,今天实在不是个学滑板的好日子。
“等你伤好了我教你。”罗安安慰他,“保证你能学会。”
虽然只踩了一会儿滑板,但下地的时候还是感到了脚踝因为过于紧张的原因产生了酸痛。崔馨悦弯腰揉了揉肿胀的腿肚:“你怎么滑得这么好?不是……个子高的人重心不好掌握吗?”
“我初中的时候喜欢玩滑板,两条腿都摔断过。”罗安耸耸肩,好像在什么非常平实的话题一样漫不经心,“那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后来能长得那么高,现在好多动作确实都不太容易做了,比如……这个。”
他试图带着滑板跳起来,在空中用手触摸滑板底部,但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类似的动作吧,腿太长没办法。”
罗安非常自然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你爸爸妈妈不管你吗?玩这个把腿摔断什么的?”光是想象一下,崔馨悦就觉得疼。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们管不了。”罗安帅气地踩住滑板的一端,将翘起的另一端拿在手上,“走吧,我们去干点别的。”
归还滑板的时候,崔馨悦跟在罗安身后和一群十几二十岁的滑板爱好者招呼。罗安颇为自来熟地与他们一一告别,击掌握拳肩碰肩地互相称呼“Bro”。
……看来学习一项运动果然离不开背后的文化熏陶。
“你男朋友真帅。”其中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孩子冲崔馨悦开玩笑似的道,“好羡慕哦。”
她这么,周围人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崔馨悦诧异地下意识看向罗安,没想到却被罗安一把搂住肩膀:“我们走吧。”
Chapter 188
不知道怎么了,崔馨悦从听到那句路人无心的话之后就变得闷闷不乐起来。他实在是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虽然有人这是情商不高的表现,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现在满脸都写着高兴,也不知道罗安看没看出来——他最好能看出来。
罗安开玩笑还要背他,崔馨悦手里拎着包的全家桶躲开了:“我自己慢慢走就行了。”
见他反应这么强烈,罗安挑挑眉,没话。
崔馨悦心里别扭,默默地沿着街道一瘸一拐地挪动。
他不喜欢罗安的玩笑。
可他又觉得自己也许是反应过度了。
——罗安的长相虽然是混血,但从的家庭环境,受到的教育,整个人的思维方式全是西化的。
也许对他来,这样的玩笑就真的只是一个玩笑,是随口出来不带任何意义的一句话。
可崔馨悦无法骗自己。
罗安并没有任何对他不起的地方,甚至恰恰相反,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份外的事情。
可就是因为这些,崔馨悦觉得自己受用不起,坦然接受会让他于心有亏。
崔馨悦无法坦然接受这份示好,这会让他感觉很不堪。
他还在出神,胳膊却被罗安挽住了:“我扶着你,不做多余的动作,可以吗?”
崔馨悦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他有些忐忑的表情,终于还是默许了这个依旧很亲昵的动作。
两人慢慢地走在依旧空旷的街道上。
冬日天黑得早,此刻的天边已经泛起了火烧云。
如果刻意不去想两人眼下在一个陌生城市里经历了一系列糟心事,继而不知道何去何从的艰难处境,这种无所事事地闲逛还挺有意境。
沉默了一会儿,罗安直截了当地发问:“你在为那个称呼生气吗?”
崔馨悦与他的沟通一向直接,承认起来也没什么难的:“有点。”
“我只是开玩笑。”罗安解释道,“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
“Andrew,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崔馨悦停下脚步,“别这样。我不想经历了这么多,还要失去一个好朋友。”
罗安抿着唇艰难地笑了笑:“我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崔馨悦摇摇头,“我不喜欢这种带有暗示性的玩笑,不好笑。”
罗安叹了口气:“你又一次拒绝了我。”
崔馨悦看他难过起来,便重新揽着他往前走,目光锁定在正前方:“我以为我的很清楚了。”
“我不明白。”罗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沮丧,“我想对你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你做任何回应,你为什么非要把感情的事情算的这么清楚?”
“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好吗?”崔馨悦反问他,“抱歉,我做不到。”
他太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即使是罗安这种习惯了爱情滋味的人,被辜负也一定很难受。
“作为朋友,我珍惜你。同样的,作为朋友,我有责任保护你。”崔馨悦郑重地对罗安道,“我对你的爱,是友情。但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更多情绪,会有比我更好的人等着你。”
“是不是……因为Danny?”罗安咬着唇问他,“你就这么爱他?”
崔馨悦利落地否认:“不,我做这些是因为你。与他无关。”
“你总是这样直率……让人生气。”罗安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只是嘴角还有一丝苦笑,“但是又是因为这样,我才被你牢牢地吸引住。”
崔馨悦冷漠地评价:“我觉得你可能有M倾向。”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S。”罗安最大的优点是,即使是着这么糟糕的话题依然看起来纯洁如天使,“我愿意跪在你面前舔你的脚。”
崔馨悦被他肉麻得浑身一颤:“难道我自己花不起足疗钱么。”
“你总是这样直率……让人生气。”罗安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只是嘴角还有一丝苦笑,“但是又是因为这样,我才被你牢牢地吸引住。”
崔馨悦冷漠地评价:“我觉得你可能有M倾向。”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S。”罗安最大的优点是,即使是着这么糟糕的话题依然看起来纯洁如天使,“我愿意跪在你面前舔你的脚。”
崔馨悦被他肉麻得浑身一颤:“难道我自己花不起足疗钱么。”
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人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地铁站。
周围是荒凉的楼盘建筑工地,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竟然能存在着一个地铁站——果然这就是与国外最大的差别。
如果在A国,崔馨悦是断不敢在这种郊区徒步的。
这让高级路痴出门旅游只能靠公共交通的地铁十级学者崔馨悦重燃了一丝斗志。他果断拉住罗安:“我们坐地铁去商业区逛街吧。”
崔馨悦家里一向管得严,校园里又自成一个社会,别晚上不回家闲来无事逛街消磨时间了,他根本就没逛过几次街。
按理大学是最适合放飞自我的时光,和死党通宵唱K,在电影院看午夜场,翻墙躲开宵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然而大学走读的崔馨悦遗憾地错过了所有可能性,课程表被孙女士贴在冰箱上的他连出去团建都需要提前一个星期跟家里报备等待审批。
当然,后来出了国的崔馨悦的确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但不幸的是……国外啥都没有。
是的,啥都没有,各种意义上的。
没有可以一起逛街的朋友,没有出门的兴趣,没有愿意白白消耗精力的心情。
崔馨悦一度觉得自己抑郁了。
欲/望并不会因为压抑而消失,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伺机反弹。
减肥节食如此,游玩休闲亦是如此。
如果不曾获得这段自由活动的时间也就罢了,但好巧不巧,天时地利人和聚齐,崔馨悦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前几天他们都只游览了各处历史古迹,为了节省时间能浏览更多的景点也都是开车直奔主题。可人为规划管理的景点总是金玉其外,等参观完回想却难免乏味。
最吸引人流连世间的,莫过于油盐酱醋,柴米油盐,拥挤的人潮,斑斓的霓虹,空气中蔓延的食物的味道。
然而罗安却显得有些犹豫,他尽量掩饰,却还是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地铁很……脏。”
他一直很抗拒坐地铁。
那里面有奇怪的味道,泛滥的垃圾,横行的老鼠。
“不会的,你这是经验主义错误。”崔馨悦不由分地拉着他,“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抱着舍命陪君子想法的罗安确实没想到,这里全新的现代化设施刷新了他心里对于地铁的固有印象。
除了离目的地越近越挤之外,和他注意到好几个人偷偷拿着手机在拍他以外,罗安觉得整个体验都还不错。
崔馨悦没来过N城。
这次来他也没提前做过功课。
所以对他来,眼下就是一趟走到哪算哪的旅行,连目的地在哪,怎么乘车,去了哪里该玩什么,他都是在地铁上和年轻姑娘搭话问出来的。
——他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脸皮厚了,人也豁得出去了。但那两个被他搭讪的姑娘显然是看在罗安的面子上才搭理他的。
“那边有一条吃街,你们可以过去吃点吃。”女孩答,“有一家抓娃娃店挺出名的,我上周刚去过。那附近有个湖,晚上是有游舫可以坐着看夜景,算是游客必去的地方吧,湖边还有一条很有名的酒吧街,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
吃。
抓娃娃。
湖。
崔馨悦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自动忽略了最后的酒吧。
很好,他可以一网尽。
他询问罗安的意见,对方果不其然了句“一切随你安排”。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那我们就随缘了。”崔馨悦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踏上地铁出站的扶梯,“先去看看吃街吧——老周不喜欢吃路边摊,你不会跟他一样吧?”
“我没他那么矫情。”罗安这些天中文水平突飞猛进——尤其是在怼周飞羽的时候,经常性超常发挥,“我什么都吃。”
“太好了,终于有人陪我了。”崔馨悦摩拳擦掌,完全不顾手上还提着包的炸鸡。
他现在膝盖不太疼了,看来医院的膏药还是有点用,一想到吃的,更是浑身充满了干劲。
不知道N城的特色吃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呢?
和律师沟通过遗嘱细则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周飞羽掏出手机——从下午的通话以后算起,这期间并没有再收到任何新消息。
有点意外。
无聊之中,他随手开朋友圈,一刷新,倒是出乎意料。
他被崔馨悦一连好几条事无巨细的更新刷屏了。
由发出来的照片倒叙来看,最早的是一张热闹的街景的照片。
接下来是一组杂七杂八的吃照片。
奶茶。
烤串。
鸭血粉丝。
烘糕。
他记得上次崔馨悦这么吃东西的时候当晚就因为肠胃炎住了院,周飞羽不禁开始担心起崔馨悦的胃来。
下一条更新,两人吃饱喝足,告一段落,紧接着又溜达到了一家游戏机厅抓娃娃。
抓完了娃娃,俩人又晃悠着去坐画舫看湖景。
最新的一条更新,是一张饭店的排号票,票上显示,前方等待的还有80桌。
——他几乎能根据这一连串更新复原出这两人一路吃喝玩乐的路线,只除了这中间夹杂了突兀的一张拍摄内容是一个电脑屏幕,屏幕上邮件的界面清晰可见,配图的文字写着“跑来网吧写总结的人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周飞羽点了个赞,却忽然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罗安的昵称。
原来他忘了退出登录。
周飞羽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他一方面欣慰于崔馨悦没有受负面情绪的影响,没有他在身边依旧可以玩得开心。
他最怕的就是周辉今天的举止给崔馨悦带来什么心理阴影。
还好,看来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另一方面他却忍不住暗暗吃味,原来没有他,悦一样过得挺好。
他退出了罗安的微信账号,重新登陆了自己的。
再刷朋友圈想去点赞的时候,却发现屏幕上只剩了一条网吧工作的更新,之前看到的那些照片仿佛是他因为思虑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刘芳慧再次住院的消息大概已经被传了出去,病房里陆陆续续来了些探视的人。
有些他认识,有些却不熟悉。忙到现在,他都还没来得及吃饭。
不是没饭吃,而是没心情吃。
将来访的客人扔给周辉,周飞羽躲到楼梯间直接给崔馨悦拨通了电话。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一丝微妙的委屈……想找老婆诉苦的那种。
然而很不幸,他老婆此时正在和另一个即将成为他的伴郎的男人坐在宽敞明亮人声鼎沸的饭馆里磕龙虾,并且破天荒地点了五种口味——冰鲜、十三香、麻辣、蒜蓉、糟卤。
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减压的方式莫过于吃东西和花钱。
而压力格外大的崔馨悦选择了加倍模式:花钱吃东西。
本来罗安陪着他闲逛了一下午,他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但乐极生悲,就在他发出去第一条朋友圈之后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老板的评论:
文章中了吗?
崔馨悦当即就心态爆炸,手抖之下慌乱地删了那条朋友圈:“我老板可能算开掉我了。”
文章都被拒了,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这么喜欢玩,干脆别回来了。
——崔馨悦如是脑补道,随机噤若寒蝉。
“也许他只是想知道结果,随口问问罢了。”罗安不太理解他的崩溃,“就这几个字,你别想象成质问的语气不就好了?你老板都这么资深了,还缺你这篇会议论文吗?”
崔馨悦即将离家出走的理智知道他的可能是对的,但情感令他毕恭毕敬地点开老板的头像回复道:老师,我还没查邮箱,现在就去看。
不知者无罪。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吃了一半的时候找了家网吧去查邮件,还特意拍下了在外地临时找了个网吧加班工作的证据。
“我真是个虚伪的人。”崔馨悦一边发显示自己辛勤工作景象的朋友圈一边唾弃自己,“弄虚作假,成何体统。”
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却被隔壁正在戴着耳机大喊大叫玩吃鸡的人吸引去了注意力罗安不咸不淡地评价:“你可以不发这种东西。”
“那不行,我不发就真成逃学出来玩了。”崔馨悦大言不惭,“虽然这就是事实吧。”
“能相信这些的老板,跟着他念好像也没什么前途。”罗安话总是有点刻薄。
“但是再聪明的人也会被表象迷惑。”崔馨悦发完了朋友圈,开始给老板转发那封包含着评审意见的邮件,并且附上自己诚挚的自我检讨,“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他原本不是这种喜欢邀功的人。
但奈何实验室里有人是。
所以如果朋友圈卡也算工作量的话,就让他也虚伪一把吧。
及时给老板回了信,崔馨悦心里好受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在商业区的缘故,这个他随意找到的网吧环境出乎意料的不错,硬件都是适合游戏的配置。
只除了因为不禁烟造成的空气的浑浊,剩下的硬件条件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怪不得一段时间不回国就会变成乡下人进城。
——反正崔馨悦扫码结账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他快无法融入这个用二维码组合成的世界了。
网吧的楼下好巧不巧,是一个生意兴隆的大型游戏厅。
很不幸,崔馨悦的童年没有赶上过这种烧钱场所。
大概比他大几岁的孩子都会有放学后举在游戏厅看别人拳皇的经历,但很可惜,等崔馨悦长到能够拳皇的年纪的时候,游戏厅先黄了。
他的童年是霸王游戏机,是舔起来有点苦的游戏卡。
但是孙女士并没有被广告里买回家可以给孩子早教练字的霸王忽悠,崔馨悦的童年用来消磨时间的是提琴。
偶尔的霸王时光,是他去爸妈好友家蹭别人家孩子蹭来的。
但他还是好奇,想看看那些老杂志老照片里的游戏厅是怎样的。
——其实他并不喜欢玩游戏,只是单纯好奇那种大型街机,操作起来一定很过瘾。
当然后来崔馨悦上大学的时候又刮起了复古风,游戏厅重新回归,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崔馨悦依旧没能圆梦。
看来今天就是他梦想成真的日子!
放飞了自我的他生平第一次消费了一笔巨款,买了两百块钱的游戏币,决定弥补童年的缺失。
“我们先一人一半。”崔馨悦找前台要了两个纸袋,把一摞硬币分别放进去,将其中一袋递给罗安,“你看看你想玩什么?”
“随你。”罗安不接他的纸袋,“都放在你那里吧,我需要就找你要。”
“哦,好。”
崔馨悦捧着两袋沉甸甸的游戏币陪着罗安绕场一周视察了一遍。
“Andrew,你想先玩哪一个?”
罗安看上去好像对各种游戏机不是太感兴趣的样子,直到他看见了一个射击游戏。
一个男生在屏幕前举着电子步枪瞄准,周围围站着三三两两的观众,动作潇洒又花哨,一看就是老手。
崔馨悦被他的动作唬得一愣一愣的,站着看了一会儿,有点入迷:“好……好厉害。”
“Showing off.(炫耀)”罗安双手叉腰,用下巴指指那男生身边空着的另一台机器,“我要玩这个。”
“哦,好。”崔馨悦忙不迭地冲过去替他投币。
罗安漫不经心地从挂钩上取下步枪,掂了掂,左右大量了一番,嫌弃地皱皱鼻子:“好轻。”
不知道为什么,崔馨悦有种隐隐觉得罗安会很厉害的预感。
一手握住握柄,罗安用枪管敲了下开始键,随即后退一步,双脚前后站立,动作熟稔地将枪托抵在肩头,瞄准准星,屏气凝神。
屏幕上突然出现的敌人被他利落地一枪爆头。
崔馨悦惊讶地望着他。
“这东西没有后坐力,轻飘飘的。”罗安一边消灭屏幕上乱窜的目标,一边抱怨,“用起来真别扭。”
得,不用问,崔馨悦一点都不怀疑他一定没少参加那种会去亚马逊丛林里过兔子的探险活动。
他枪枪不落,弹无虚发,酷炫的操作很快吸引了一大批围观的群众。
甚至刚刚还在旁边大出风头的那位炫技派男生已经完全被他盖过,甚至连他本人都加入了围观的人群。
“喔……”
“啊……”
“心心左边……”
“啊前面!”
在围观群众的唏嘘声中,罗安出了这台机器历史最好的成绩。
分数大概甩了第二名几乎一倍。
罗安秀了一手漂亮的操作,表情依旧很平静。他手势漂亮地转了把枪,把枪抛给崔馨悦,自己则下了台,在围观群众群众艳羡的目光和啧啧的称赞中扬长而去。
——这家伙,真的太能装逼了。
负责给他挂枪,跟在他身后捡机器吐出来的奖券的崔馨悦默默吐槽。
别看罗安现在装得云淡风轻——已经渐渐开始了解他的崔馨悦心想——他现在心里肯定不知道怎么暗爽。
甚至可能亟需找个无人的角落里发泄一通也不一定?